《渡舟》文盲日记

28、第 28 章

　　兰城接连下了一个星期的暴雨，仿佛要将天下塌了一般。这两天虽然从暴雨转成了淅沥小雨，但天上仍然阴云密布。直到今日傍晚，兰城人民时隔一周第一次见到晴天，太阳将落未落的挂在天角，漫天的火烧云将整个兰城映得通红。
　　许多摄影爱好者纷纷架起机器来捕捉这绚丽的景象。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层层叠叠的云是真的被火光映成鲜红色的，名副其实的“火烧云”。
　　铭火躲在云层后烧了个昏天黑地。它长年被用来烧水，今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竟将山火烧成了天火。何无舟本来只想让它将水空间内的人逼出来，没想到它竟然接连烧破了多了水空间。

　　苏黎带着一群仙师协会的精英守在海边上，只听得海底时不时传来爆破声，每响一声便有数个魔修被炸上海岸。苏黎一边指挥人把这些被炸的七荤八素的魔修抓起来送回仙师协会候审，一边在心里嘀咕：这炸上来的要是鱼虾螃蟹之类的就好了。
　　何无舟却没有他这么轻松的心情了，按理说铭火已经燃到了能将水空间烧破的地步，蟒妖再有灵性也毕竟只是条未化形水蛇，怎么也不可能撑到现在还不现身的。
　　除非……

　　仿佛迫不及待证实何无舟的想法一样，海面上突然掀起了巨浪，太阳的最后一点光芒消散，天上竟然又淅淅沥沥掉起了雨点，只不过这小雨时断时续，仿佛在与铭火进行着艰难的博弈。
　　苏黎见海上的巨浪竟有像海边袭来之势，连忙叫人停下抓捕魔修，转去疏散海边的居民。自己则顶着狂风来到何无舟身边，“何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调查不会错的，这条蟒妖开灵智不过百年，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法力，竟能御氓水与你抗衡？”
　　何无舟抬了抬下巴，示意苏黎自己看。

　　苏黎顺着何无舟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巨浪已近至岸边，他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海浪，而是由透着蓝光的氓水包裹成的巨大圆球，隐隐约约间竟能见到里面的人影。
　　不对，人影？
　　“蟒妖竟然在这个时候化形了？！”苏黎惊道。
　　化形对妖物来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过程，化成人形后妖的法力将成倍增长。这条蟒根骨奇佳，尚未化形就已经能够驾御氓水，如果让它成功化形，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好在妖物化形通常过程缓慢，而且异常脆弱。

　　何无舟饶有兴致地看着水球里的人由透明渐渐化为实体。苏黎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担忧的问道：“何仙，不如现在……”
　　何无舟悠悠叹了口气，明知水球里的人听不到，还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小长虫，不是我不想放你一马，只是你未化形便能使出氓水八分威力，若让你化形成功，只怕是给苏黎平添了个大麻烦。”

　　天上的雷电随着蟒妖人身逐渐具象也越发的密集，一道接一道砸在水球上。氓水刚刚遭受了铭火的一翻烘烤，此时又是一阵雷电交加，水球已渐渐出现裂缝。
　　何无舟正准备随便给蟒妖火上浇点油，就见水球突然炸开，无数水滴合成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又好似蒸发般无声的消散于空中。
　　苏黎刚抹了把脸让视线清明些，就见一道人身蛇尾的影子从空中坠下。既是蛇尾，那便是没化形成功了，苏黎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看刚才这天雷的架势，鎏金蟒一旦化型绝对是为祸人间的大妖。

　　然而何无舟却并没有轻松下来，他脸色阴翳地看着氓水消失的方向。苏黎向海面的方向看了两眼，邢斐正带着人入海去找化形失败的蟒妖。“何仙，这不就结束了吗，你怎么……”
　　何无舟阴沉着说：“氓水被人截胡了。”
　　“氓水？！”苏黎本以为苍穹山终于能收进一件圣物，此时听说被人截走顿时紧张起来，“谁能从你截走氓水？”
　　“氓水的主人。”
　　苏黎更是一头雾水了，“氓水的主人不是蟒妖吗？”
　　没等何无舟回答，陆肖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了，“实在对不住苏会长，这氓水是我的。”

　　何无舟惊喜地转身，见来人真是陆肖。脸上的阴郁顿时一扫而光，反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氓水在陆肖手里就等于在他手里了。
　　苏黎正想仔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邢斐压着半人半蛇的蟒妖走了过来。蟒妖的蛇尾上被钉上了七颗原星钉，用来阻止它一步化形。
　　或许是只化形一半的缘故，蟒妖的眼睛仍是竖瞳，淡淡地闪着金色的光。它扫视了一圈，在看到陆肖时停了下来，然后用沙哑的嗓音唤了一声，“恩人。”

　　陆肖向前走了一步，问道：“你可是鎏金？”
　　听到这个名字，鎏金的黄色的瞳仁猛然缩成了一条竖线。但他还未答话，何无舟突然上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这一动作把陆肖都惊住了。
　　只见何无舟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蟒妖，突然笑了一声，“有意思，真有意思。”
　　“何仙，怎么了？”苏黎上前问道，却见蟒妖不受原星钉的桎梏，悠然地用蛇尾支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你！你怎么！”

　　邢斐也吃了一惊，赶忙继续往原星钉上输送法力，却毫无作用。
　　“行了，”何无舟叫住了邢斐，“这根本不是正主，困不住的。”
　　“莫非是替身？”苏黎惊疑不定地看着蟒妖。
　　“不是替身，”何无舟说道：“是二重身。这家伙恐怕知道有我在自己不可能化形成功，干脆弄了个二重身来转移我的注意力，自己趁乱逃走了。”

　　这下苏黎更吃惊了，“蜕皮的动物虽说都有化出二重身的能力，但有了二重身相当于多了一条命，一般动物是极难练成的。这条不足百年的蟒蛇竟然化出了二重身？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何无舟拍了拍他的背，说道：“这小长虫可不只运气好了点，根骨确实是难见的上品。若它安心用氓水修炼上几百年，恐怕这世上能出其右的妖就不多了。”
　　说着又有些困惑，“他能操纵氓水，说明是知道其功效的，为什么这么急着出来作祟？而不是潜心修炼至化形再现身呢？”

　　“此事我可能知道原因。”陆肖听见何无舟喃喃自语，站出来对苏黎说：“苏会长，麻烦您查一下，这次捉捕到的魔修里面，是否有一个姓吴名苍的人。”
　　仙师协会的人在查资料方面的效率确实很高，庄妍在开车到兰城的路上就收到了关于吴秘书的所有资料。吴秘书全名吴苍，资料显示他只是个普通人，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纪晟地产，为纪伦工作至今。
　　可是结合纪蔚所说，陆肖基本能够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了，现在只需要亲眼见到吴苍验证他的猜想。

　　何无舟本想直接去追鎏金本体，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却被陆肖拦了下来，“我已大致猜到他的去处，眼下不妨先审完吴苍，再来判定鎏金行为的对错。”
　　此次事件中抓到的魔修数以百计，都暂时被关在仙师协会兰城分部候审，吴苍确实是其中之一。
　　而且相比其他魔修，吴苍似乎伤得更重。他原本得体的西装几乎衣不蔽体，全身上下多处外伤，但都不伤及性命。他看着眼前一众仙师，嗤笑一声，“蟒妖祸世，你们不去捉妖，却来审我一个小小魔修，真是本末倒置！”

　　陆肖最擅长的就是波澜不惊，又怎么会被他几句话激到，平静地问道：“兰城的仙师都以为蟒妖同魔修联手，魔修替蟒妖做乱，蟒妖用水空间庇护魔修。实际上，你们都是被蟒妖困在水空间里的吧？”
　　“是啊，”吴苍抬头看着他，“你们太蠢了，连我们是被困还是被救都分不清！现在知道了，还不赶紧把我们放了，咱们联手对付那蟒妖！”
　　听到他这么说，苏黎也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被惯性思维迷惑了，现下恍然大悟，“那这么说来，蟒妖此前一周时不时在兰城现身作祟，是为了找到你们的老巢，把你们一网打尽？他的目标一直都是你们魔修？”

　　虽说仙师捉妖保护百姓没有错，但苏黎现在总有种自己多管闲事的感觉，让他们黑吃黑两败俱伤后自己再一网打尽该多好。
　　“不，”陆肖却否认了他的说法，“蟒妖的目标，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吴苍原本低垂的头突然抬起，直勾勾盯着陆肖，“小仙师，你知道的挺多啊。”
　　“我知道的，恐怕比你想的要多很多。”陆肖继续说道：“我还知道，一年前你设计让鎏金失去理智，咬伤纪蔚，事后你恐怕是要杀了鎏金的吧，却被他咬伤纪伦趁乱逃走了，这一年来你一直在为纪伦制作能够抑制蛇毒发作的药。你近来被鎏金抓住失踪，纪伦的药断了来源，毒素发作，眼睛在短时间内就陷入全盲。”

　　庄妍听到这里仍旧有些困惑，“如果鎏金真的是妖，那为什么纪伦和纪蔚的眼中都查不到丝毫的法力残留呢？”
　　“这恐怕就要问问吴秘书，是取走了什么使鎏金失去理智的。”
　　庄妍仍是不解，“取走？为什么不是施了什么法术？”
　　陆肖回道：“鎏金利用氓水稍稍恢复自身实力，就立刻来找吴苍，如果只是为了复仇，那直接找到他杀了他就好，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困住他，在海边整整拖延了一周的时间？我猜想，恐怕是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年前落到了吴苍手中，这一段时间就是在逼吴苍交出那个东西。而现在他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连吴苍的命都没有取就离开了，可见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吴苍见陆肖竟然查到了这么多，不由得暗暗吃惊，猜测恐怕是纪伦出卖了自己，但表面仍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如果告诉你，你放我走吗？”
　　苏黎第一次见到脸皮这么厚的人，差点气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啊，竟然还敢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