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文盲日记

105、第 105 章

　　“牧瑰。”陆肖想上前安慰两句，以令牧瑰恢复理智。
　　然而何无舟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先别过去，这家伙虽然法力不如我，但是法力的恢复速度和我不相上下。在这个谁都打不死的地方，有点难办。”
　　陆肖回头说道：“牧瑰不是敌人，他只是因挚爱丧生而失去了理智。”
　　何无舟也顺着陆肖的视线注意到了沙发上的洺梧，点了点头，“那倒是可以理解了，换作是我，拉整个无尽境给你陪葬也不为过。”

　　陆肖没心情听何无舟变相告白，这几日相处下来，他早就将洺梧视为好友。虽然早已预料到结果，但是亲眼见好友逝世，仍旧心情沉重。
　　他立在原地，低声对牧瑰说道：“牧瑰，停手吧，我想洺梧也不想看到你因为他而被仇恨占据的。”
　　牧瑰提剑而立，听到洺梧的名字后，眼中的血色渐渐淡去，露出了青黑色的瞳仁。脸上的表情也从狰狞可怖慢慢平静下来，最后陷入了一股莫大的哀伤之中。
　　地上的朱珑之不知什么时候晕了过去，其余几人都没有说话，诺大的仙阁正厅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喘息声。

　　良久，牧瑰手中的剑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他向正厅上首走去，弯腰轻轻地抱起洺梧，像是在抱起一件易碎的珍宝。随后转身下来，在经过陆肖身边时停了一下。
　　“既然找到了你想找的人，就走吧。”
　　说完，他抱着洺梧继续向前走去，似乎一刻都不想在主境多待。陆肖侧身拦了一下，“牧瑰，你们是因为帮我我才来到主境的，洺梧的事我也有责任。无尽境的运作与现实不同，或许有办法使洺梧起死回生的。”
　　“我知道，”牧瑰低声说道，“等把洺梧安置好，我会去书境。”

　　“书境？”陆肖不解。
　　回答他的却不是牧瑰，而是何无舟漫不经心的声音，“什么狗屁书境，还不如万卷山上的书多，而且一点用都没有。”
　　陆肖，牧瑰，宗岚三人齐齐望向他，用不同的语气问道：“你进去过？”
　　何无舟环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回答陆肖，“对啊，我在三仙阁逛了一圈之后，打听到了书境，就想过去看看有没有回去的方法。那个地方相当于无尽境的子空间，不与外界联通，所以我这几日没能听到你的消息。”
　　何无舟说到最后，露出些懊恼的神色。

　　宗岚在一旁惊讶地说道：“书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就连三仙都要联合才能开启！”
　　牧瑰也抱着洺梧向前一步，一向冰冷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些恳求的神色，“请带我过去。”
　　“我不是说了吗，书境里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何无舟打量着牧瑰，“而且你短时间内强行吸取了这么多法力，现在恐怕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就算进去书境没有法力也是一本书都看不了的。”
　　牧瑰脸上的神色重新暗淡下来，抱着洺梧继续向门外走去。

　　在他即将踏出门槛时，何无舟忽然问陆肖，“他们帮了你很多？”
　　陆肖点头，“没有这三位，我不可能找到你。”
　　“那行吧，”何无舟吹了吹额前的碎发，转身对牧瑰说道：“我能帮你救活他。”
　　牧瑰转身，两个跨步又走回何无舟身边，“你能救活他？”
　　何无舟的语气仍旧是轻描淡写，仿佛自己要做的不是救活一个死去的人，而是叫醒一个熟睡的人。“现实里普通人总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无尽境里，那就是有法力能使磨推鬼。法力创造一切是无尽境的准则，那让一个人起死复生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您若能救活洺梧，在下万死不辞！”牧瑰的声音终于有了温度。
　　何无舟摆了摆手，“你先别急，我能救他，但不是现在。”
　　陆肖反应过来，“救洺梧可是要消耗大量法力？”
　　“没错，”何无舟点头，“所以救人要等我把另外两仙阁灭了之后再说，不然后面的麻烦事太多。在这期间呢，你就好好消化今天吸取的法力，保证他的尸身不腐，明白了吗？”

　　朱仙阁被废的消息肯定早就传到了另外两仙的耳朵里，别管平日里有多少勾心斗角，他们现在一定已经联手。若是耗费法力救活洺梧，何无舟对付联手的两仙就会有些风险。保险起见，他让牧瑰先带着洺梧和宗岚在朱仙阁辟一处静地休整。
　　何无舟带陆肖一起到了离朱仙阁最近的孟仙阁。
　　孟仙阁与朱仙阁的不伦不类不同，而是完全古色古香的装饰。陆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雕梁画柱，发现其上的图纹装饰竟然与自己所在的年代及其相近。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在孟仙阁的后院，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尽管如此，陆肖还是压低声音问道：“无舟，你与这位孟仙打过照面吧？”
　　“打过啊，”何无舟倒是毫不在意，仿佛在自己家花园散步一般，“说起来，他也算是何归处的外门弟子，论辈分该叫我一声师祖。”
　　陆肖没想到两人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那等一下，不然……”
　　何无舟道：“不然什么？放他一马？你看看这个院子，知道为什么没人吗？因为他知道我要找过来，把这些人都抓去吸干了。接下来就是主境中心城里他们养的那些待宰的人，看见这些你还觉得我应该放他一马吗？”
　　陆肖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心情有些沉重，没再说什么。

　　两人穿过后院，行至正厅后门。何无舟罩下一个结界，拉着陆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正厅。
　　正厅上首坐着两个人，一人身着白袍，上面除金丝云纹之外，还绣着何归处专属的图纹。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女仙师，穿着打扮完全是一副现代的模样。她的脸上带着一副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陆肖近距离地站在两人身边，虽然明知道他们看不到自己，仍旧有些紧张。
　　何无舟完全不在意，还在一旁给陆肖介绍道：“这个就是所谓的孟仙，本名孟琅。他对面那个戴眼镜的女人，叫苏淋，好像是苏黎远房的祖奶奶。”

　　陆肖不由得感慨，仙师的圈子也真的很小，兜兜转转竟然都有些关系。
　　何无舟接着说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吗？”
　　陆肖不明白何无舟为什么这么问，“因为……他们善于筹谋，诡计多端？”
　　“哼，仙师有几个擅长勾心斗角的。”何无舟冷笑一声，“他们纯粹是因为运气好。”
　　“运气好？”
　　何无舟冲孟仙抬了抬下巴，“他的命门在脚心，想要吸取他的法力，还得先把鞋给他脱了。谁打起架来有那个功夫，所以哪怕是遇上比他强的人，他也能拖延时间直到找到对方命门。那个苏淋就更有意思了，知道她为什么戴墨镜么？因为她的右眼是假的。”

　　陆肖不由自主地看向苏淋，“她的命门是右眼？”
　　“没错，”何无舟点点头，“所以她把自己右眼抠了下来，换上假的，然后把真的藏了起来。这样就算有人感知到了她的命门，也还要先找到那只真的眼球才行。建立主境的是三个很早就进无尽境的人，他们有大量的时间积攒法力，以至于后来者根本没办法推翻他们。这个苏淋是个意外，她也就比苏黎大个一百多岁，却在进来之后凭借自己的优势取代了三仙之一。”
　　能活生生抠掉自己的眼睛，这个苏淋只怕是个极其狠辣的人。
　　陆肖凝神听着两人商讨如何去到朱仙阁，如何抓捕何无舟，最后如何瓜分他的法力，不由得担忧地看了何无舟一眼。

　　何无舟注意到陆肖的视线，笑了一下，“你也对我太没自信了吧，不是跟你说过了，在现实世界里哪怕成仙也要受天道的压制，但是在这无尽境里，我就是天道。”
　　话音刚落，陆肖瞬间察觉到了两道刀子似的目光，他这才意识到，何无舟竟然无声无息就把结界撤掉了！
　　孟琅和苏淋反应极快，在发现两人身影之后立刻发动了攻击。何无舟将陆肖推到一旁，自己上前和两人打斗起来。
　　说是打斗，但是在陆肖这个旁观者看来，这根本就是何无舟单方面的碾压。即使找不到孟琅和苏淋的命门，无法吸取他们的法力，何无舟也完全可以压制住两人。
　　他们在施放几个术法之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眼前何无舟的实力和那日只是吸走他们一半法力的何无舟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

　　苏淋脸上的墨镜渐渐滑落，她顾不上伸手去推，焦急地对孟琅喊道：“找到他的命门没有！”
　　孟琅也被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没有，什么都没有……”
　　何无舟冷笑一声，似乎失去了和他们缠斗的兴趣。左手扬起，两条粗壮的金色锁链极速飞出，迅速将两人缠了个严严实实。何无舟走上前去，拍了拍孟琅的脸，“知道为什么找不到吗？因为我压根没有命门。”
　　孟琅吸光了自己仙阁全部仙师的法力，还去永明地吸收了不少仙奴的法力，本以为再和苏淋联手，一定万无一失。却没想到何无舟的实力远超他们预期，现下眼球一转，谄媚地说道：“大人实在厉害！小人甘拜下风，愿意主动奉献一半的法力，并且将孟仙阁拱手相让，从此侍奉大人左右。”

　　何无舟嫌弃地看着他，把刚才拍过他脸的手在他身上抹了两把，“上次吸你法力只是觉得好玩，不过现在我后悔了，真不该拿你这样的人来玷污我纯净的法力。”
　　“大人！我……”
　　孟琅还想说什么，何无舟却根本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转身看向陆肖，“这俩人怎么处理？”
　　早在何无舟胸有成竹带着他来到孟仙阁时，陆肖就已经开始思考，三仙被拉下神坛之后，主境该何去何从？无尽境又该变成什么状态？何无舟这只小虫子咬断了生态链，却很难保证未来不会有人再建立一条生态链。毕竟整个无尽境的本质就是残忍的，仿佛每个人都无法逃脱其既定宿命。
　　他一时间理不出思绪，只好说道：“先把他们带回主仙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