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洪月如歌》断梦残香

29、巧遇

　　孙三葆被十几个黑衣马仔簇拥着，威风八面地立在青帮少爷所在的包间外。
　　“少爷，别冲动伤了和气！枪先收起来！”
　　孙三葆一边劝说一边就走到了靳楚歌和日本人中间。
　　靳楚歌动也不动，冷眼看他，“倒爷？你怎么在这儿？”
　　孙三葆却道：“咱们一会儿再聊！你先把枪收了！”
　　“你帮日本人？”靳楚歌不屑道。
　　孙三葆嗨了一声，“我当然是帮少爷你啊！多大的事啊，犯不着！”
　　“哎！你们也把刀收了！”孙三葆命令日本人。
　　那四个日本陆军士官似懂非懂，但看孙三葆手势大概是猜到了意思。他们见孙三葆这前拥后呼的派头，似乎明白这人不好惹，可刚才被靳楚歌无理挑衅，任谁也不甘心作罢，于是几个人并没有听话，依然挥舞军刀准备随时杀将过来。
　　孙三葆脸上横肉一抖，认为日本人不给面子，当下斥道：“连我倒爷都不认识？我可是长泽少佐的朋友！这一位，是杜庸杜老板的公子！你们最好不要乱来！”
　　靳楚歌心头一动，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道：“谁是你朋友？”
　　“长泽少佐啊！我和他正喝着酒哩！”孙三葆不乏骄傲地说。
　　长泽明彦就在居酒屋？
　　呵！真他妈是冤家路窄啊！
　　靳楚歌暗自高兴，瞬间对那四个日本兵没了兴趣，撩起西服将枪重新插回腰后。
　　“老子不陪你们玩儿了！”青帮大少一手搭了孙三葆的肩，认真道：“倒爷，那个少佐，你引见引见！”
　　孙三葆懵了，四个日本军人也懵了，皆不知这纨绔子弟唱的是哪一出。
　　孙三葆倒也罢了，日本军人见这中国小子想动手就动手，要收手就收手，完全不把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放在眼里，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几个人手里握着刀就将靳楚歌和孙三葆围堵住了。
　　孙三葆好歹也是上海滩一霸，手下马仔见老板被日本人围上了，十几个人先后冲了进来，本就不大的空间立时被挤得满满当当。
　　一时间，十几把枪亮了出来，日本人见这阵势，终于产生了一些忌惮。这时一直躲在一旁的日本侍女上前在一个日本陆军士官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也不知日本兵到底是忌惮上面的长官还是害怕上海滩大佬，听了侍女的话，几个人犹豫一会儿，骂骂咧咧地放下了军刀。
　　这一幕使得靳楚歌更加得意，他推开挡道的一个日本兵，大步流星地踏了出去。
　　孙三葆追上他表功道：“少爷，得亏我手下瞧见你了，这才通知的我，不然不晓得咋收场哩！”见靳楚歌一个谢字也没有，孙三葆有些不痛快，可又不好发作，于是转言道：“少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能来，我为什么就不能来？走，领我见见那个长泽！”靳楚歌说着就让孙三葆带路。
　　孙三葆笑嘻嘻地说：“我看今天就算了吧！”
　　靳楚歌嘲道：“倒爷，你不会是背着我阿爹和日本人搞事情吧？”
　　“哎！少爷误会了！你看都这么晚了，刚才又被那些日本腿子打扰了雅兴，不如早点儿回去休息。”
　　“我看你是怕我打扰了你的雅兴吧！”青帮大少半眯了眼，疑道：“倒爷，你是怎么认识长泽的？还一起喝酒？关系不一般哪！”
　　孙三葆听出话里有话，支开手下，拉着靳楚歌神秘兮兮地说：“少爷，这事情我告诉你后，你可别跟杜老板讲！”
　　“快说吧！”靳楚歌催促道。
　　孙三葆啧了一声，低声道：“之前不是被英国佬扣了船嘛！我一班兄弟不能饿死啊！我没法啊，只得去求日本人给船，这才和长泽少佐有了交情……”
　　“倒爷，这事儿你办得不地道啊！”靳楚歌蔑道，“上海滩跑烟的，损失比你多的大有人在，可没见别人私底下只通自己的路子，不顾大家的利益啊！”
　　孙三葆点头称是，脸露苦色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外头兄弟几百个，家里还有九个老婆……”
　　靳楚歌嫌恶道：“倒爷本事啊，八姨太的被窝还没捂热呢，这么快又娶了九姨太！”转念一想，这个好像不关他的事，于是改口道：“行啦！这事情我不告诉阿爹，你别废话了！”
　　孙三葆正自窃喜，又听那年轻人说道：“只要你现在带我去见长泽，一切事情，既往不咎！”
　　孙三葆心里骂了一声，禁不住后悔刚才出面替靳楚歌解围。
　　要知道，长泽明彦可不是一般人，虽然来到上海不足一年，但已经在上海滩建立起了一个井然有序的情报网络。上海地理位置优越，经济发达，几乎所有的政府决策都将是整个中国境内发展的风向标，所以情报网络的存在使得日本在近一年时间内对国内的政治经济走向都有了更深层的掌握。因此，长泽明彦在日本驻日陆军中的地位颇高，非普通人可以接近。
　　今日能和长泽明彦在居酒屋喝酒，全是孙三葆借上次长泽明彦帮忙的事情，作东设宴邀请对方。为表诚意，孙三葆花心思专门选了日本人开的居酒屋，谁知道能在这儿碰上靳楚歌呢！
　　别看孙三葆老婆娶得多只道他好色，这老江湖心里可是明白人。现在青帮内除了杜、黄、张以外，能上得了台面的，常佩清算一个，那是因为那老头子是黄老板的人；再说叶启山，最近几年和英国人走得特别近，听说还打算和英国人合作开银行，这教孙三葆颇为眼红。
　　眼看只剩自己没有大靠山，孙三葆暗暗筹划，以借船为由和日本方面搭上了关系，谁知事情竟然十分的顺利，长泽明彦不仅爽快答应借给孙三葆两艘货轮，还只收了一半租英国船的价格。
　　这让孙三葆自得意满，认为交对了“朋友”。不过孙三葆心里也明镜似的，天底下没有白占的便宜，日本人一定也想在他这里获得利益。
　　可利益，不就是把人们绑在一起的东西吗？孙三葆才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自己装钱的口袋够不够大。
　　再说眼前青帮大少的突然出现，使得孙三葆的计划受到些许影响，他担心长泽明彦如果认识了靳楚歌，就会轻视自己，转而和杜庸搭上线，毕竟在上海滩，任谁也比不上杜庸的实力。
　　可是，已经容不得他拒绝了。
　　靳楚歌两手插在裤兜里，沿着居酒屋庭院中的石径往里走，时不时的停在一处包间前回头问跟在后头的孙三葆，“是不是这间？”
　　孙三葆暗骂这年轻人不识抬举，却又不得不生挤出笑意应付道：“前边，前边。”
　　“啧啧，日本人挺会弄啊！一个喝酒的地方都搞得这么风花雪月……这是不是那个……那个什么花？”年轻人指着院子里一株粉色花树问。
　　“樱花。”孙三葆笑答道。
　　靳楚歌哦了一声，就听见从庭院最深处传来一段咿咿呀呀的戏曲。
　　心思蠢动，靳楚歌快步朝那曲声来处走去。
　　眼前的一间原木做的包间古色古香，里面的灯光将宾客的影子投射在纸糊的门上，当央一个影子偏偏舞动，正是那位吟唱者。
　　哗！靳楚歌用力拉开房门。
　　果然，他看到了心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