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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象 ...

  •   天未尽亮。
      一列冗长的车队自北朝南,行驶在华格镍路。
      队伍正中心的一辆德国产黑色轿车中,正坐着上海滩最有势力的烟毒大佬之一,杜庸。
      此时的杜庸面色平静,双眼紧闭,似乎对与叶启山会面的谈判胸有成竹。
      很快,车队抵达叶公馆宅邸。
      杜庸亲临,叶家人措手不及,好在文顺沉稳牢靠,短短的时间,令公馆上下不失礼数地将杜庸迎接进府。
      客厅内,叶启山抱拳而至,客套话先讲了一遍,便请杜庸共进早餐。
      两位青帮头目在餐桌上颇有默契的顾左右而言它,迟迟没有进入正题。
      末了,杜庸用餐巾擦净嘴角,朝餐厅中的叶家保镖扫了一眼,问桌子对面的叶启山说:“阿月不在?”
      叶启山暗嘲一声,心道,终于谈正事了。表面上,却呈惊讶状,“杜老板记得阿月?”
      杜庸看穿这老江湖的技俩,并不急于攻破,顺着他话说道:“去年神枪大会,将聂靖手/枪打烂的青头,实在令人难忘。”
      杜庸说着看向一旁的聂靖,“我没记错吧?”
      聂靖晗首恭敬道:“老板没有记错。”
      叶启山谦虚道:“拙技而已,论枪法,仍看您府上的六位。”
      杜庸摆摆手,“逸仙不必过谦,阿月的确好手段。”
      手段二字,一语双关。
      既然话说到这儿,叶启山再装听不懂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接道:“黄二公子被绑一事,阿月的确做得不妥。”
      杜庸呵呵一笑,却道:“逸仙多虑了,我跟随黄老板多年,交情莫深,这种无头无尾的事情,我们早已释之。刚刚,就在刚才,我同黄老板才一起打了通宵麻将,我可输给他不少钱哦!”
      叶启山心头一凌,听杜庸的意思,他是已经把黄靖森的事情摆平了?如此,这老狐狸是打算上我这里兴师问罪啊!
      叶启山笑道:“是啊,我也认为杨六儿绑架言铭实属荒谬,应是误会一场。此前曾担心影响黄老板与您的交情,今日一见,是叶某多虑了。”
      杜庸啧了一声,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正色道:“言铭是在和平饭店被人打晕,手臂上有针眼,应是被注射了麻药导致不曾清醒。故而,黄老板与我都认为,真正的凶手,应是当日曾出现在伊藤大佐寿宴的人。”
      叶启山心思略动,当日正是阿月代替自己出席寿宴,这老狐狸,莫非想要倒打一耙?
      “逸仙认为如何?”杜庸意味深长地问。
      叶启山双臂环抱,好似思索一翻后,答道:“言之有理。”
      杜庸满意一笑,朝聂靖递眼色,那魁梧的青年立即上前,将夹在臂下的一个长长的木盒呈递给管家文顺。
      文顺接过,将盒盖打开一看,脸上立显惊色。
      老人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到叶启山面前,叶启山垂目一看,只见一条血淋淋的纹身手臂横陈在盒子里。
      叶启山感到一阵恶心,对杜庸的餐后点心不太满意。
      杜庸解释道:“这只手,是从和平饭店经理身上砍下来的。无关紧要之人,逸仙无虑。”
      “这个人犯了什么事情?”
      “聂靖,你来告诉叶老板。”
      听过杜庸吩咐,聂靖直言道:“因为黄公子一事,我曾去和平饭店查找线索,那里的经理告诉我,伊藤大佐寿宴当天晚上,他曾看到一个穿绿色西服的人带黄公子离开饭店,走的是侧门。楚歌少爷当晚也在场,他记得那晚穿绿色西服的人只有一位,就是阿月。”
      叶启山勉强的笑容瞬间凝固,深谙事道如他,也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判断对方言之真假。
      这时杜庸开口说道:“一面之词,岂能令人信服?阿月犯事,如同杨六儿犯事,我们做老板的,岂能脱得了干系?你说对吧,逸仙?”
      杜庸故意停顿,看叶启山反应,果然,老江湖的脸色不好看。
      聂靖道:“后来我发现那位经理噬赌,欠下不少赌债,主动提供线索,可能仅仅是为了得到奖赏。于是我再次逼问,此人竟然改口,说当晚下雨,他也不能肯定那个被带走的人是不是黄公子。帮中有规,陷害兄弟者,砍手。此人虽不是我青帮中人,但不分利害中伤帮中兄弟,仍按帮规办了,砍了他一只手。”
      聂靖一席言辞凿凿,大义凛然,叶启山颇为赞赏,心说怪不得此人受杜庸重用。
      转念又一想,且不论真假,这般说来,这老狐狸可能并不是想报复我,而是想拉拢我,或是互不得罪,那他为什么要烧仓库?未必其中另有蹊跷?
      杜庸像是看透了叶启山的心思,缓缓说道:“听闻前日逸仙盘口上的仓库被烧了一间?”
      叶启山没想到对方主动提起,恍恍然地点一点头。
      杜庸呷了口茶,若有所思地说:“逸仙不会以为,是杜某派人做的吧?”
      叶启山嗤笑一声,假意解释道:“杜老板这是小看叶某了,没有证据的事情,叶某人从不胡乱猜忌。”
      “说一句,此事与我无关,逸仙可信?”杜庸眼光犀利,尽管隔着大大的圆桌,叶启山仍感到一种压制的气势。
      “杜老板一言九鼎,如何不信?”叶启山应承道。
      杜庸却是话锋一转,“不过,近来的事情都与我们几家有关联,我怀疑,有人故意做局,分裂青帮。”
      分裂青帮?
      叶启山头一回听到这个说法,回想一通,似乎的确与杜庸所述相符,虽是不服,却也不得不佩服杜庸的眼界。
      “黄老板与我所想一致。”杜庸续道,“所以,我们几方,一定要团结啊,没有调查清楚的事情,一定不要妄下决断。”
      叶启山点头称是,不料杜庸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中听了。
      这位上海滩真正的大佬用一种命令般的口气说道:“逸仙啊,你那个银行,就不要搞了。上海百姓的油水不能流到外国去啊!何况社会上经济不好,有钱人都捂紧了口袋,哪个还愿意把钱存进银行去?我那间银行也是不赚钱的。”
      “谢谢杜老板提醒,银行也不是说搞就能搞起来的。”叶启山嘴里应承着,心头暗骂,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老狐狸!
      杜庸当然知道叶启山心头不服,面上不动声色,接着刚才的话说:“我正筹办一场堂会,地方安排在杜家祠堂,届时邀请黄老板,逸仙,还有常爷他们一起聚聚,通通气,给那些想要分裂青帮人好生瞧瞧!”
      办堂会耗资巨大,自青帮成立以来,大小堂会总共不出十场,足见其难度。
      叶启山拍手道:“杜老板豪气,叶某一定到场,有什么要出力的,您尽管吩咐!”
      杜庸当下讲了些办堂会的想法,与叶启山商量片刻后,便要打道回府。
      走到石库门的时候,只见一位高瘦的年轻人自门外踱入,与杜庸一行人打个照面。
      眼前的年轻人面容轮廓有致,剑眉星目,见到杜庸,黑瞳圆扩,显是惊讶。
      聂靖冷眼相视,低声在老板耳边说:“是阿月。”
      杜庸微抬帽檐,斜目看那后生一眼,肃穆的神色不怒自威,阿月不禁埋下头去,避开那威慑的目光。
      原以为会被找麻烦,不想,杜庸领着一行人径直从阿月身边走过,如同无视一般。
      蝼蚁般的对待,令阿月不快。
      他快步来到大厅,见到叶启山仍坐在餐厅。
      文顺将适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阿月,阿月听罢,忽然明白了一层道理。
      同样一个难题,放在大佬面前,解决起来易如反掌。
      这好比是一个苹果,放在蝼蚁面前,如同一座山,需要成百上千只蝼蚁才驼得动;但放在大象面前,它只需要抬一只脚,或动动鼻子,便能让苹果粉碎,然后吃掉。
      所以,在杜庸这般的大象面前,阿月就是一只蝼蚁。
      可是阿月不愿做蝼蚁,他想要做大象。
      “阿月。”耳边响起叶启山威严的声音。
      阿月回过神来,应了声是。
      叶启山接过文顺递过来的雪茄,上下打量了阿月一翻,说:“鲜鳞居的事情我已晓得了。你伤怎么样?”
      见老板关心,阿月忙道:“在医院处理了一下,不碍事。”阿月看了眼叶启山,续道:“货还在常爷手上,是否再派人去……”
      叶启山摇一摇头,“不要急,刚才杜庸所言倒是提醒了我。”
      “怎么?”
      “近来出的事情都牵扯到我们几个当家,我们这么内斗下去,说不定,真是上了什么人的套。”
      “老板的意思是再等等?”
      “杜庸要开堂会,到时候发生的所有冲突,我们几家可以当面讲清楚。在这之前,我们正好有时间处理银行的事情。”
      阿月点点头。又听叶启山问道:“阿月,黄靖森的事情,你对我,可有任何隐瞒?”
      阿月目色一闪,向叶启山摇一摇头。
      叶启山在阿月肩上拍了两下,个中含义复杂。
      “你找女人了?”
      叶启山突然的问话,叫阿月愣住了。
      青帮大佬放声一笑,“你怕什么?男人嘛,总是要找女人的。”
      阿月显得颇为尴尬,不明白自己的老板怎么突然提这种事情。
      叶启山笑呵呵地用雪茄朝阿月脖子上一指,没有言明,转身朝花园走去。
      管家文顺拿来一面镜子给阿月,阿月接过一照,只见自己喉结旁边,赫然有一块乌红的印记。
      耳边传来叶府上佣人保镖窃窃的调笑。
      一时间,阿月想起淳墨岚温润潮红的面容,不觉脸红至脖颈,急忙将领口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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