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余》余仅仅

3、羡青（上）

　　虽然跟小烟和小海夸下海口，说会处理后续的事情，但是我在老家这边没有人脉，甚至连认识的人都没有几个。

　　为了逃离老师，我原本是选择在距离老家很远的一个城市工作，而现如今又因为老师的病情和这两个孩子，选择回来创业。

　　所以人生地不熟的我只能找到我在这个城市最强的人脉——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姜羡青。

　　羡青是我的发小。

　　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那一种。

　　但跟我不一样的是他家庭美满，成绩优异，还是个富二代。

　　虽然是个富二代，爸爸从商，但是家里爷爷是个老古板，某某大学的中文系教授，但人生就是这么不可思议，他跟我爷爷是上上一辈的挚友。

　　如果说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感受到什么除了爷爷以外的亲情，大约只能是他们一家人。

　　和我远走他乡不一样，羡青一直留在家里发展，但是我和他之间的联系从未断过。

　　有关于老师的所有事情，包括结婚，生子，生病，都是他不远万里，诸事不落的通知我。

　　我很感谢他，但是他说，兄弟之间不需要这些场面上的话。毕竟这么多年我也帮他顶了不少罪。

　　羡青从小就喜欢与我厮混在一起，碍于和我爷爷的这层关系，他的父母也不好说什么。他喜欢跟着我一起干各种的坏事儿，但是偏偏他家里管的严，一个不留神要回家被父母打个半死。

　　所以一起捣蛋的事情，只要被发现，一直都是我抗。

　　无父无母，真的是一个好的作乱的借口。

　　但是我始终觉得，小孩子怎么样，天性与环境是各占一半的。

　　羡青算得上是教育良好，但骨子里的天性依然是作天作地。

　　我在所有人口中都是天性顽劣，长大之后反倒得了个年少有为的好名头。

　　不过，如果没有老师和羡青的话，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会怎样。

　　羡青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暗恋老师的人。

　　他是最早，甚至可能比我更早的意识到我暗恋老师这件事。

　　其实，在那天过后，我对于自己的情感，还处于一种懵懵懂懂的状况中。

　　我还记得那一天上老师的英语课，我不自觉地盯了老师整整一节课，与此同时我不知道的是羡青也整整盯了我三十分钟。

　　第二堂英语课的时候，见我还在继续盯 ，羡青冷不丁的问道“梁双，你是不是看上顾老师了？”

　　我未经思考，鬼使神差一般回答道“好像是。”

　　回答完我自己都愣住了，那是我第一次正面意识到我对老师的感情。

　　显然在对待这件事上，羡青没有我这么淡定。

　　“什么？你喜欢上顾老师了？”姜羡青脱口“嚎”出。

　　一向不拖泥带水的性子展现的淋漓尽致，但是平常所谓沉稳的教养却没看到半点。

　　“顾老师教学优秀，人品，对待学生如春风般温暖，你喜欢上他……的课情有可源。”

　　要不说有个学术的世家还是有好处的，圆起场来滴水不漏，我自己都信了，跟着默默的点了头。

　　老师显然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讲课。

　　我不是没想过头脑一热，当堂承认，毕竟我的名声一向不好，再加个师生恋的名头，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老师不一样，所以我还是胆怯了。

　　后来，我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口，毕竟在了解之后，我才知道在那个年代比师生恋更加让人所不能容忍的是同性恋。

　　下课之后，羡青偷偷把我拉到了一边 “梁双，你想清楚了？”

　　在那个同性恋还未曾有所普及的年代，喜欢上自己的老师，还是男老师，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巨大的冲击。

　　但是羡青的第一反应，永远只是为我考虑，而不是远离我，害怕我，嫌弃我。

　　再得到我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熬了几天夜，大晚上的偷偷去查了有关书籍，文献，资料。

　　用他的话讲，那段时间的他差不多能出一个相关论文了。

　　他告诉我这并不是病，只是你选择产生爱欲的对象，是同性。

　　他跟我说，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这是天性，是本能。

　　我以后的路会很艰难，但是无论多艰难，他一定都会站在我的身后。

　　我一直都觉得感动二字说起来太矫情，我是不屑的，但是我却也找不出其他词语来形容我当时的心境。

　　尤其是，在我公开性向，遭受了无数的白眼之后，我愈发的明白，羡青的友情对于我来说有多么的弥足珍贵。

　　我的一生，总是格外的专一，亲情只有爷爷，后来是小海和小烟，友情只有羡青，而爱情只有老师。

　　似乎我天生是个薄凉的人，这些感情无法付出太多，只一只二就够了。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追求我的男生，他很特别，看起来很乐观，像是完全没有被世俗困扰过样子。

　　我问他有没有因为自己的特殊，埋怨过痛苦过。

　　他跟我说，人这一生，找到真爱的可能性本来就很高，当你变得特殊的时候，找到真爱的可能性更低但是也更高。

　　我觉得我被他绕进去了，却觉得有几分道理。

　　所以上天赐予你的每一份特殊，都是在帮你把寻找真爱的路变得更精确。

　　“小双子。”一见面，羡青就来了个大熊抱，他比我身量上高很多，几乎能把我环在怀中。

　　他转身弯下腰，捏了捏小烟的脸蛋：“哎呦，小烟烟。”

　　然后只是看了小海一眼，小海显然习惯了羡青对待他的方式，撇撇嘴往我身后站了站。

　　长大后没了家长管制，羡青显然犹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暴露本性。

　　每次来我这都看着老不正经，但是他每次来也都给孩子们带很多好吃的，所以俩人都很期待他的来。

　　只不过奇怪的是相较于小海他的确更偏向小烟，个中原因我也想不通，虽然小海是老师的儿子，但是小海明明更像我。

　　如果他像老师的话，那羡青的态度倒是说得过去。

　　羡青一直都很讨厌老师，原因也算说来话长，他作为一个三好学生，年年优秀学生代表。

　　在整个学生时代只被罚站过一次，还偏偏就是老师罚站的，所以他看老师哪哪都不顺眼。

　　他被揪走去罚站的当天晚上我还跟他同仇敌忾，一起骂老师。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我就成了老师迷弟，别说骂了，维护都维护不过来。

　　我反驳道：“这事怎么能怪顾老师呢？”

　　羡青瞥了我一眼：“你意思怪我？”

　　虽然爱情价更高，但是友情也不可抛，我怂怂道：“怪小说太好看。”

　　我被羡青嘲讽了一波情人眼里出西施。

　　沉溺在暗恋中的我无法反驳，只能底气不足的回一句：“还不是情人。”

　　然后羡青只能恨铁不成钢，怒气冲冲甩了我一个白眼走人。

　　我真的觉得是怪小说的确太好看了，那时候整个后排的男生人手一本武侠小说，连表面乖仔的羡青都没忍住。

　　一本小说拆成了十几份，他当天晚上好不容易拿到了最关键的一个章节，但是下一个同学催的紧，只给他一节晚自习的时间，他无奈只能学习别人偷偷的把那几张纸夹在课本里看，好巧不巧被老师抓了个正着。

　　虽然那天晚上还有好多的学生都被抓了出去，但是数羡青最为引人注目。

　　看！年纪第一被抓出来罚站了。

　　到现在为止，他对这件事都愤愤不平——你说也是邪门，明明咱俩一起看的，怎么就我被揪出去了，上天不公啊。

　　虽然他说的的确是事实，但是我是绝不会承认的：“谁跟你们一样，我看的是名著。”

　　我回想过那天晚上，大约是因为看的人太多了，所以才把我抓漏了。

　　不然按理来说，教室后窗口那种绝佳的视角，不可能看不到正对着窗口的我。

　　“你看个童话故事你还有理了……”羡青隔段时间总会把我看童话故事的事情拿出来嘲笑一遍。

　　但我是真的觉得那本书很好看，是我有一天无意之间发现的，在语文课本的附录，里面有一篇翻译的很美很美的童话故事——《美人鱼》

　　对此，羡青的解释是——我是嘲笑你看童话故事么？我明明就是嘲笑你看个《美人鱼》都哭得像个傻子。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反驳：明明是小美人鱼太可怜了，我才会哭，他那么爱王子，王子却娶了公主，王子一辈子都不知道小美人鱼曾爱过他。

　　好吧，无论怎么解释，都难以掩盖我那天看《美人鱼》一把鼻涕一把泪。

　　而且为了不让羡青以外的人发现，还只能拼命的忍住。

　　怎么说我当年的身份也是个校霸不是，这种事说出去，不就是两□□火拼结果掏出巴啦啦小魔仙棒一样的效果么。

　　碍于我的面子的关系，羡青也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戳破这件事，吐槽也只是在我们两个私下见面的时候。

　　因为我是个严肃的家长，所以，小海和小烟可是主要隐瞒对象。

　　被他们知道，我要被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