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之核（无限流）》琥玉

91、圣母院

　　我不止一次担心万一圣母院里嬷嬷们要我摘帽子该怎么办。

　　目前看我多虑了，没人理会我的帽子，事实上，没多少人在乎过我本身的存在与否。

　　我的存在感弱得可以，食堂吃饭和上课从来都没有过点我的名，走在路上大家不会打招呼，就连我刻意撤除自己身上所存在的特殊效果也没有太多变化。

　　我也是花了许多天才意识到，自己跟自己的‘同伴们’确实只是属于背景板一样的存在，没有任何人会真的在乎或者关注我们。

　　原来没有品阶的时候如此，没想到获得灰色品阶之后也没区别。

　　圣所里那些‘大人’们热切关注的是外头的“冒险者”和那些新招收来有权势人家白色品阶的孩子，而我和我周围这些孩子……大家只是这个巨大圣所之中的‘填充物’，就如同果树上的一片片绿叶也都长在树上，但大家最想看的是苹果，至于具体某一片叶子怎么长出来又怎么落地……没人会在乎。

　　我知道自己没有得到本应该受到的重视，我还知道原本接引我的那位嬷嬷因为不服近来圣所一系列的变故多次抗议已经受到弹劾入狱，她自身难保，不连累我已经是好事，更没有余力来照顾我。

　　以上是我自己探查得到的消息，我只是别人眼中灰色品阶的愚笨傻瓜，没人会提防和忌讳背景板里草和树一样的玩意。

　　我很耐心地抑制着自己内心的烦躁，乖乖待在圣母院中日复一日地混着日子。

　　课程按部就班地进行，我终于开始跟同学们一起接触圣光之力。

　　我跟同学们一起跪坐在不算柔软的垫子上，我们按照着修道士的指导向圣光之主的造像进行虔诚的祈祷，我不算真诚地感谢着它所赋予的种种，也假意祈求着它的加护和垂怜。

　　这不可能起作用。

　　大部分孩子身上并没有什么动静，但极少部分人身上很快就微微泛起了温暖的辉光，他们的神情宁静而庄严，像是睡梦中受到了某种启迪。

　　拥有‘圣光亲和’的我如果愿意也可以跟那几个孩子一样迅速进入祈祷状态，但我顾虑着自己的过于突出会引发难以预料的结果，所以选择暂时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将自己的资质表现得平庸一些。

　　我以为那几位初次祈祷便表现出不凡的‘天之骄子’会很快受到重视，事实是修道士们对三位身上散发圣光的孩子并不以为意，只是按部就班地讲述着需要大家掌握的知识。

　　我又一次多虑了，但我也觉得压抑。

　　这就像是在角色扮演游戏里真实地扮演一名NPC，我为什么要扮演一个NPC呢？意义何在？会有人想要真实地扮演荒野里的一块石头吗？

　　但我的内心告诉我不能心急，现在的一切都是预先投资，总会值得的，这个关卡很有搞头，我最需要的是耐心。

　　我在白天的时候表现得像所有灰色品阶男孩一样，乖乖温习功课，偶尔在院子或是长廊间散步或静立，捧上一本书就可以在某个角落站上小半天。

　　我并不是所有行为跟举动都符合圣母院中的标准，但我的存在感足够弱，弱到就算我翘着二郎腿躺在露台上晒太阳睡午觉，来露台上巡查的修女也会下意识忽略掉我这个不修边幅的小混蛋。

　　夜晚，我喜欢夜晚。

　　夜晚是彻底属于我的时间，我会将装备特效全部开启，我的存在感降至极低，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这时候我会从被窝里爬起来纵身跳出窗户，悄无声息踩着树枝轻灵飞跃着下到宿舍楼后头已经半荒废的花园里。

　　万籁寂静，长夜中虫鸣阵阵，我坐在已经长了斑驳青苔的雕像臂弯里荡脚丫，手中漆黑的宝珠放射出晦暗而柔和的黑色暮光，安抚着这一片小小的花园。

　　黑暗宝珠在平常并没有什么作用，我只是喜欢它发挥作用时给人宁静而平和的感觉，圣母院的夜总是慈爱而温柔的，与炽烈热诚的圣光不同，她更具有包容力。

　　远处灯塔上星星点点的火光不会照亮这里深邃的黑暗，这里属于我一个人。

　　我也喜欢祭出自己的翠绿宝玉，它赋予了我照料植物的本领，当我捧起翠绿色宝珠的时候所有植物会表现出比白天更为旺盛的活力，夜间开放的花朵在成群萤火虫和夜蛾散发的微光中娇艳欲滴，轻轻在风中摇曳。

　　萤火虫的绿色微光清冷而静谧，总会和翠绿色辉光中的光点混杂在一起分辨不清，这样美好的景色没法被拍摄下来我觉得非常可惜，我时常认为夜晚的花园更加漂亮，是我所喜欢的样子。

　　其实圣母院里早先也是有园丁的，只不过自从这世界“复苏”以后没多久两位园丁就相继离开了。

　　从那以后圣母院的花园就很久没人照料，一年时间，徒长的藤蔓一度遮蔽住窗户、掩盖住原本精巧的廊柱和拱门……修道士们为防止植物疯长阻挡道路和视野自发提工具修理了几次，但也只是胡乱修剪掉他们认为不需要的枝条，修剪以后没再对花园进行施肥养护，原先规整漂亮的花园就这么萧条起来。

　　我会很耐心地听那些寂寞的花草叽叽喳喳诉说自己的遭遇，尽管它们大部分都只会来来回回表达那固定的一小段情绪，但如果我慷慨地帮助它们清理落叶减去残枝，它们也会散发出亲昵甚至是感谢的情绪。

　　花是植物繁衍生息的器官，从某些特殊角度来看喜欢花确实件挺难以形容的古怪事情，但我就是喜欢花，我喜欢浓绿丛中绽开的艳丽颜色，那是人类建筑所无法表达的繁华、喧闹、还有勃勃生机。

　　我心情好时候就会让花园回廊里升起翠绿色的小太阳，念力托举着放射光芒的宝玉缓缓从头顶升起，翠绿色微光由淡变浓，温暖充满力量的气息滋润着花园中的一切，仿佛是翠绿神明降临此界，这一方天地中所有生命都欣欣向荣、沐浴在丰饶的辉光之中。

　　慧慧偷跑来看我的时候得到了我的礼物，那是花园原本已经许多年没再开过花的老树上绽放的两朵花，每一朵都大得像巴掌，重重叠叠的雪白色花瓣簇拥着鹅黄色花蕊，像是牡丹，但狭长的花瓣末端使它形象更为清冷，又拥有着清甜的香气。

　　倘若不是在日志中看到了两朵花的灰色属性，我都没认出来它们竟然是可以当装备的好东西。

　　【龙脊莲！灰色品阶，价值未知，龙脊古树上每数年才绽放一次的珍贵花朵，拥有让人静气凝神的芳香，佩戴可提升魅力。】

　　慧慧收到花以后喜欢得不得了，她还从没听说过世界上会有不会枯萎的鲜花呢！她想把它们戴在身上，可无论别在胸前还是挂在腰间都相当别扭，她苦思冥想找不到解决办法，最后还是一位嬷嬷为她梳理了头发，低低披在脑后的麻花辫，两朵碗口大的花朵一左一右别在慧慧的鬓角，绽放得很明艳。

　　慧慧不算漂亮的女孩子，其实长相有些平凡，然而毕竟是充满青春朝气的小姑娘，两朵盛放的鲜花为身穿灰色布袍的朴素小姑娘添加了一丝活泼，但并不张扬，甚至因为本身穿戴的宗教气息而有那么一点点圣洁的意味。

　　慧慧已经略微适应圣母院里的生活了，成天被管教跟在屁股后头约束言行，她本来大大咧咧不成体统的行为被修正了很多，乍一看你甚至很难发现她跟圣母院里其他孩子有什么不同。

　　我就不一样，我直到现在依旧是特别的，平常大家很容易忽略我，也因此我基本上不受约束，于是我的言行举止就难免跟修道院格格不入，更多时候我是在依靠自己金冠所赋予的特质潜伏在其中。

　　慧慧能够不用半夜偷跑着来见我已经是好几周以后了，她拥有语言环境，所以开始磕磕碰碰学会一些颠来倒去的简单句子，慧慧跟我说她周围的女孩们每天也都像她一样学习，但看起来那些人没多大变化，总是那么的木讷、总是浑浑噩噩地过着她们的日子。

　　进入灰色品阶以后慧慧受到的束缚略微减少了点，她甚至刻意试着表现得活泼，希望能引起注意，然而她的努力总会招来呵斥和惩罚，这使得她对圣母院有许多不满，说这里是监狱。

　　在安尔乐教派之中，女孩们作为预备修女必须学习赞歌、圣诗和真言；男孩们科目比起女孩就要少一些，除了必须学习圣言跟赞歌之外更多的时间都在做锻炼体魄的活动，基础武器是锤盾，考试不算严格，但我还是花了不少时间专门训练才能平稳通过。

　　我羡慕慧慧，她不用担心受到其他人的牵连，可以肆无忌惮地表现出自己的不同，她经常主动争取着各式各样表现的机会，那些灰色甚至是没有品阶的女孩们思维迟钝、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头上戴着两朵花的小姑娘成了布景板上的‘明星’。

　　慧慧有多大胆？她竟然没有使用别人为她安排的“芙蓉”这个名字，而是固执地告诉其他所有人她叫“慧慧”，以致于在拥有日志的时候，她的名字也是“慧慧”。

　　慧慧出乎意料地刻苦，尽管她还没有过语言关，但她无疑是花最多时间锻炼的学生，她是所有小女孩中第一个学会大型套曲的，也第一个掌握了整首圣诗，连我们男生的管教嬷嬷都在上课的时候提到过她的名字。

　　我没有语言关的困扰，但我大把时间都在发呆，所以不知不觉中慧慧再一次走到了我的前面。

　　四百位小男孩小女孩，慧慧是第一个能够独立演唱整个《英灵赞》套曲，并且朗诵圣诗《圣光照耀着我》全部章节的好孩子。

　　她优异的成绩得到了肯定，被圣母院破例评选为“预备修女”，拥有进入第一届圣所修道院学习的资格。

　　那是原本只招收冒险者军官、公国贵族和顶阶富商子弟的精英学校，慧慧知道自己活得资格以后激动得脸通红，连夜跑来花园找我，告诉我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确实是天大的好消息，在日志中获得“预备修女”评定的同时，慧慧戒指中也获得了“入门级修女”的职业称号。

　　是的，老天真的不长眼，一个埋头研究施放诅咒、瘟疫和如何掠取灵魂的女孩，一个背地里偷偷抽烟喝酒飚脏话的没教养女孩，一个动不动就想杀掉全据点所有同伴的女孩，第一个受承认的职业竟会是侍奉圣光的‘修女’。

　　“我已经在考虑戒烟了。”慧慧矜持地说作为一位修女，抽烟是不符合形象的。

　　我觉得如果慧慧不是露大腿骑在圣马塞斯像的脖子上，手指捏着烟，眯着眼睛吞云吐雾的话，她说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封闭的圣母院里几乎没有外人，慧慧在一群灰色和无品阶的愚者们中间混得风光，她了解了许多外面的消息，现在想去教派学院里面混个小干部当当。

　　我也懒得多费口舌，我只能告诉慧慧安全第一，别做无所谓的事。

　　慧慧其实晓得最基本的利害关系，倘若是在圣母院外头，她是不敢这样高调的，她只是仗着圣母院里没有‘明眼人’，看不出她这个伪装得并不高明的‘异类’罢了。

　　相比我跟慧慧在圣母院里当孤儿讨生活，刘凡和心剑在外头过活得就辛苦许多。

　　他俩平常没机会跟我和慧慧见到面，只有每周六的时候会站在圣所高大的铁栅栏外跟我和慧慧聊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也不过是交换信息，确定彼此的状况罢了，刘凡哥俩运气还不错，在外面晃悠几天也找到了参加升阶试炼的途径，他们现在获得了灰色品阶的认证，刘凡在机械师行会里从事一份勤杂工的工作，一般端茶递水打下手，更多的时间是抗东西或者做一些简单的活计，工作环境说不上好，每天都黑不溜秋一身机油。

　　心剑是建筑工人，修墙盖屋，因为力气大手艺好，薪水比刘凡还高。

　　你可能不相信，修理机械和盖房子也能触发支线任务，不光能得到清算点数，还能获得系统承认的职业。

　　“嘿嘿，心剑向来有本事。”刘凡倒是很豁达，从来不觉得被自己的’宠物‘给比下去有什么不好，他当心剑是兄弟。

　　现在刘凡在机械师行会里上班，心剑成天在工地里忙碌，三六九等的人他俩都有机会见到，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跟我还有慧慧完全不同。

　　刘凡和心剑只要开口就必定离不开“冒险者们”。

　　冒险者，也就是来我荣所熟悉的“现实世界”的人。

　　刘凡说现实世界的人其实已经成百万、千万地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他们压根把这个世界当做是一个游戏，在这世界上不惧怕死亡，而且无法无天。

　　我最初听到的时候还以为刘凡他们开玩笑。

　　我们确实知道像纯白之核或者米白之核一样的节点还有很多很多，但我还是无法想象刘凡得到的信息。

　　“没错，这个关卡的问题一点都不简单！”刘凡严肃地说：“假如你们也像我一样听到那些‘冒险者’的话，就会知道原来穿越时间跟空间的壁垒前往另一个世界已经是非常普遍的事，在大家不知道的情况下，其实已经有几百万、几千万在不停地穿梭于现实世界和这个关卡中的人存在……”

　　我浑身发寒，刘凡所说的情况是我做梦都无法想到的。

　　几千万人都在不停地穿越世界？打游戏？这个关卡世界是一个游戏吗？怎么我从没听过有这样一个游戏？

　　到底是什么人在玩游戏？

　　和刘凡不一样，我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最为重要的因素：“那些冒险者的‘现实世界’跟咱们所熟悉的‘现实世界’难道不是同一个吗？”

　　对于我的疑问，刘凡也无法回答，他目前也还是一知半解，他只是冒险者们口中的“NPC”，他不能够说出不符合他身份的话，否则极有可能引起怀疑，引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