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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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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
玉谨厉声呵斥拦在徐慎院门跟前的下人。
为首那人硬挤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小心斟酌开口:
“老爷情况还不稳定,夜深露浓的,还是不要惊动为好,二少爷明日再来?或者……或者等老爷醒了,咱们当差的立刻通知少爷可好?”
身边人立刻弯着腰拱手附和:“少爷仁孝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您也也要顾及自己个儿的身子……”
见徐归远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堵住院门的十数人顿时一紧,疯狂打鼓,祈祷徐善赶紧现身。
夜风紧,这群下人硬是憋了满头满脸的汗。
可即便如此,还是踌躇着没有让路,拐弯抹角劝说徐二先回自己院子休息。
一个大势已去的不受宠少爷,一个手腕逆天即将统管全家的庶出老爷。
且大房死的死、关的关、下大狱的下大狱,还有失踪渺无音讯的,已然是败落了……
只要不疯不傻肯定明白该怎么选,毕竟谁也扛不住当家人日后清算。
所有人都认定徐二凭借一己之力翻身的希望……约等于零。
“不知死活的东西,二少爷的路也敢挡,忘了吃的是谁家的饭……”
玉谨斥责的话还没说完,徐二手中长枪已经麻利掀翻了这群人。
玉谨:“………”
有了主子打样儿,底下人行事也有了底气。
凡事挡路的全都倒飞出去,哀嚎声一片。
“徐归远,你好肥的胆子!”
好硬的命格!
手段齐出,竟然还让他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他这是养了一堆饭桶。
徐善匆匆赶来,脸色铁青堪比锅底。
“胆肥的是你,谋害父兄,图谋家产,畜生不如。”
徐善脸涨成猪肝色,眼睛几欲喷火,徐归远也不成多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都恨不得用眼神将对方杀死。
徐善冷哼,神情渐放松:“是非曲直自有官府论断,我不和你宵小之辈逞一时口舌之快。”
徐归远同样回敬冷哼一声:“你不会以为攀上盛京徐家的大腿就能在这松阳城为所欲为了?愚蠢!”
“小畜生你休要含血喷人!这又关盛京那边什么事,百余年来,我们两支虽说一荣俱荣,但从不干涉两方家事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你胡乱犬吠什么,想挑拨两支的关系不成?”
徐善冷哼,“那你就是整个徐家的罪人!”
清风吹散云层,银色光晕洒落,本该是唯美的景象,此刻却透露着一股子肃杀的味道。
两方人马对峙,即便徐二人数上不占优势,气势丝毫不弱,针尖对麦芒,朝夕相处的兄弟折在徐善手里,这群汉子各个心里都憋着火气,只待徐二一声令下……
“你真当我眼瞎的?”
每年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样送到盛京大宅院里,那边的人非但没有一丝感激,胃口反倒是养的刁又大,先前竟然传信让徐慎吩咐徐朗借跑商的便利,搜罗各地绝色美女娈|童……
徐慎稍一思索便明白盛京那边的意图无非就两种:或送到达官贵人府上供人淫/乐;或威逼利诱让这些莺莺燕燕充当自己的眼线,暗中搜索情报。
要知道徐家虽然在庆阳附近三城有些威望,但盛京是什么地方?
在那皇城根儿下、贵胄云集的风云地,徐家区区一个草根出身,并无祖上荫庇的从三品小官,靠着数十年如一日的谨小慎微,从不站队、从不卷进是非,还要吸着庆阳的血才苟下如今这一片家业。
如今……是终于按捺不住了?
徐归远虽不知盛京那一支到底抱上了哪一条粗腿,但天子垂暮,皇子盛年,徐家必然已经站队主动卷进风暴眼……
“作死!”
徐归远踹翻舞到他眼前不长眼的护院儿,语气结了一层冰碴儿。
“父亲察觉‘那边’的野心,为了守住这满院子的性命,宁愿顶着族中非议,背上忤逆祖训的骂名也要慢慢疏远,偏偏你要作死和他们搅和在一起。”
“好、好、好!”
徐善眸中凶光大盛,没料到徐归远竟然胆大到什么话都往外说。
“我今天就替大哥清理门户!给我拿下。”
铁器碰撞激起火花,不时有人倒地不起,不知是谁趁乱放了把火。
徐家……彻底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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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劝徐二公子还是识时务些,你毒害尊长人证物证具在,我们老爷是看在……”师爷打扮的人眼珠一转,意有所指,“才给您机会呢。”
“宋尧人呢,我要见他平安。”
师爷和府尹大人对视一眼,得意的捻着鼠须,徐老二为了借城主的力成为家主,不仅送来成山的真金白银,还允诺将徐家三成纯利拱手让人,若是再将徐二手里下金蛋的几座山搞到手……
府尹大人吃肉,光手指头缝儿里漏下来的那点渣子足够他穿金戴银、逍遥自在了!
至于徐家自己那劳什子争端……鬼在意!
巴不得他们斗的再激烈些才好!
“二公子不愧是聪明人,尊夫人安然无恙,我这便让人请来。”
成了!
明明不过几日,感觉却像隔了几个春秋。
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徐归远紧绷的冷峻面容有了融化的迹象。
还好,只是瘦削了些,眼下有些黑青……
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松了,徐归远身形略微踉跄,疲惫感同腰腹间的疼痛山崩海啸一样袭来。
不过他还不能倒下,事情……还没完。
“二哥?”
见到他的那一瞬,宋尧眸中盈满不敢置信,像是焦急等待外出狩猎的小兽终于等到归巢的母兽。
挣开府兵的桎梏,宋尧一溜小跑到男人跟前。
笑容还未扬起便僵在嘴角。
好刺鼻的药味混杂血腥气。
“你受伤了?”
徐归远捉住他不安的手,捏了捏。
师爷乐呵呵走来。
“徐二公子这下放心了?”
徐二扭身在拟好的契书上按下手印。
温泉山庄——没了。
猎场——也没了。
“二公子留步。”
师爷笑的温吞,徐二看在眼里,只觉他像一只伪善的狼,要吸尽猎物骨髓,榨干最后一丝价值才罢休。
“陆师爷有话但说无妨。”
人在屋檐下,徐二早有预料。
捏捏宋尧指尖,示意他不要插嘴。
陆师爷指尖朝他轻点,面上貌似危难:“大人的十七房姨娘遇喜,害口厉害,是不下咽,眼看人清减了不少,就喜欢广陵台的淮扬菜,可您也知道,这广陵台一座难求……”
他装模作样两手一摊,“二公子您说这该如何是好?”
徐二轻笑,“好巧,广陵台是我私产,能得姨娘喜爱已是莫大的福气,能为大人分忧更是广陵台之幸,便赠与未出世的小公子,恭喜大人喜得麟儿……”
广陵台——没了。
老神在在的府尹大人第一次睁开眼睛,同徐二寒暄,仿佛派人夜半把人捉来的不是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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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师爷搓搓手,“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
话说的委婉,可他眼睛已经兴奋到放光。
徐二深吸口气,扯起一抹笑……
他早就料到这个师爷非要亲自送他们出府没那么简单。
果然不咸不淡扯了几句,他开始狮子大开口。
乌衣巷的宅子——没了。
回程路上,宋尧查看了他的伤势后,整个人闷闷的,被赶出领地的小兽一样垂着头。
“孔大夫死了。”
宋尧眉头蹙成一团,片刻用嘲弄的口吻开口:
“是做了亏心事,良心难安自我了断了么?”
徐二轻笑,捏捏他脸蛋。
经此一遭,宋尧格外依赖他的亲昵,不光没躲,还主动将脸埋进徐二泛着淡淡铁锈的掌心。
“难不成真叫我猜着了?”
沉闷的声音透出掌心,徐二浅浅“嗯”了一声。
“徐善绑了他儿子一家五口……”
“那也不是他作恶让别人家破人亡的理由!秦生有什么错!秦生未足月的孩子有什么错!”
言语间已经带上了哭腔,宋尧无法原谅孔大夫做下的一切。
车轮不时压到小石头,颠簸间清冷月光透过车帘断断续续撒在徐二冷峻面容,衬的寒潭似的眸子愈加深邃渺远……
“秦生和孩子伤了元气,但都性命无虞。”
“什么?”
宋尧不敢置信坐起身,明明那天……
徐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阖着眼眸,声音里的疲倦藏都藏不住,他娓娓道尽这些天发生的,宋尧不清楚的事……
孔大夫归家之后,见到儿子一家五口安然无恙,留下绝笔信一封后便利落干错的解下腰带吊死自己。
信中讲述前因后果,交代儿子当日他给秦生和胎儿用了降低生命体征的药,以此骗过了稳婆和暗中的眼线,让他要寻到徐二,让他在封棺之前将人救出来。
孔祥林马不停蹄奔向徐家,但当时徐家已经开始乱了,他寻徐二不到,遇到了逃回来的季沐阳和……断了一臂的徐明睿。
凭借徐明睿对徐家的了解,潜入密道悄无声息救出了假死的秦生和孩子。
人现在就安置在宋家老宅。
心情几经起落,宋尧觉得身心俱疲,好在秦生大难不死。
“我现在是真的一无所有,还带着好几个拖油瓶,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多亏了宋雨……”
宋雨……
自己那个刚生产不久的妹妹……
“我会种田。”
收拾好情绪,宋尧凝视徐二眼眸,说的颇为认真。
“我……还会刺绣,你做惯了少爷,生来就是享福的,但我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我还是孩子就能养活宋雨,我现在长大了……唔……你的伤!”
听着宋尧质朴到近乎傻乎乎的话语,徐二胸腔滚烫,将人紧紧抱住。
心里一直空缺的那部分一下子被填满爆发出的满足感,让徐二满足的轻哼一声。
“傻瓜,哪有人生下来就是享福的。”
宋尧想说些什么,下巴被霸道的力道捏住,强迫他抬头,宋尧只有半跪着才能保持平衡。
唇瓣相接那一瞬,心脏几乎跃出胸腔……
还好,还有宋尧陪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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