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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十四章 琴瑟友之(二) ...

  •   烨和廿七年二月十七,辛卯年辛卯月乙亥日,宜纳彩。

      凌君着石青片金缘通绣九龙蟒服,经礼部襄事大臣引导,由天佑门入紫微宫,至皇极门行进一九礼。

      翌日,初定礼。

      紫微宫设指婚御宴,阮家有职衔者入宫赴宴观礼。指婚礼制规程由礼部和光禄寺督办,鸿胪寺、内侍局及内宫办协办。

      开宴前,阮家族属及文武百官等至崇政宫丹陛,听宣赐婚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恪纯公主昕,系贵妃嘉氏所出帝姬,毓秀紫微,恭和敬敏,至训怀悯,承安九州。

      今有镇国公阮昌武之五世孙,镇国将军阮睿骁之次孙,卫军骁骑营统领、镇国将军阮戎歆之长子,紫微宫禁军护卫统领阮凌君,翘楚人杰,诚襄报国,堪任帝婿。

      是以恪纯公主择配阮凌君,天成佳偶,共谐连理,兹定于烨和廿七年辛卯二月丙戌行正昏礼。

      布告九州,咸使闻知。”

      尔后,由鸿胪寺礼官引导,阮家男女皆随凌君至奉先宫享殿外拜谒。

      殿内由尚仪局司宾司姜尚仪主持,引景昕并景旸凊葳夫妇、景明凌芸夫妇,瞻仰世宗、敦世和怡皇后及和淑、和熙两宫皇太后御容,进礼拈香,同时另有宗人府堂官宗令祗告奉于祧殿的先祖帝后。

      礼毕,阮家亲眷分男女两班,男丁随凌君由鸿胪寺礼官引领复返崇政宫面见烨帝,女眷则由司宾司的两名常侍指引入上林苑觐见皇后。

      今日的景昕穿了一身洋红八团彩绣龙凤喜相逢牡丹合莲妆花缎袍,梳着燕尾,头戴东珠镶顶的熏貂吉服冠,单瞧面色如常,而明眸里多了几分柔和。

      果然,眼睛是最骗不了人的。

      与凌芸相携出了享殿,却看身着石青八团三蓝牡丹双喜蝶万字暗花缎袍的凊葳正立在丹陛上,痴望着身穿杏黄色九龙蟒袍的景旸扬长而去。

      东宫的副统管福禄不敢怠慢,紧招呼着典仪跟上去,身着石青云龙蟒袍的景明紧随其后出了奉先门,福祐三步并着两步紧追上去。

      “今儿这是怎么了,二弟和四弟都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可是司乐司在前头把韶乐奏得格外引人神往?”

      听到景昕在身后酸溜溜的讥讽,凊葳蓦然回首,只看凌芸一身香色团绣八仙如意折枝玉兰织金缎袍,头戴红宝石吉服冠,与景昕并肩款款而来。

      那香色,那红宝石,皆是我在这等正式场合用不得的东西。

      阮凌芸,你竟不是与我平起平坐。

      一时心里不是滋味,凊葳晃神,无意挪步,却不知脚下正是台阶。

      眼看凊葳正要踩空,凌芸大步上前,一把推开傻站一旁毫无察觉又碍事的翡翠,跃下台阶紧护住凊葳。

      “大姐小心!”

      闪神的功夫,却看凌芸立在自己身前,异常紧张的盯着自己,她的两手还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胳膊,渐渐地那痛楚蔓延开来。

      凊葳下意识对凌芸甩脸色,数落道:“你干什么呢?”说着挣脱开凌芸的手,“你弄疼我了!”

      顾不上凊葳埋怨自己,凌芸低头看凊葳一手护着圆润的孕肚,关切道:“大姐,你没事吧?”

      凊葳横了凌芸一眼,“你才有事呢!”别过脸冷冷道:“翡翠,咱们走!”

      “翡翠!”

      唤了两声不见翡翠上前,凊葳回身,只看翡翠跪在景昕脚下,连连叩头求饶,“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再抬眼看景昕沉着脸,瞪眼呵斥道:“偏你还是打小就跟着阮妃的家生子,那眼珠子是长到脚底下了不成?要不是芸妃,你家主子一脚踩空跌下去,你有几条命来抵小皇孙的命?还敢在背后对芸妃比比划划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瞧景昕的架势是要抬手打翡翠,凌芸急着朝景昕唤了一声“皇姐!”

      转眼看凊葳已然回头,对着她蹙眉眨眼,凌芸会意,又对景昕说道:“皇姐,大喜的日子,何必动气。”

      说着朝玉娟递眼色,赔笑道:“母后和各位娘娘还在有凤来仪等着呢,别误了吉时。”

      看玉娟上前去扶景昕,凌芸转念向上走了一个台阶与凊葳并肩,含笑低声道:“姐姐就赏脸,卖我个面子吧。”说着朝凊葳伸出手,挑眉示意她扶着自己下台阶。

      凊葳半信半疑的伸出手,却不想凌芸一手紧握住她的手,一手环在她的背后紧扶着她另一个臂膀,低头盯着台阶,嘱咐道:“仔细脚下。”

      凌芸就这般一步一步的搀着凊葳下了台阶,又把她稳稳当当的送上软轿。

      看着翡翠一瘸一拐的跟随凊葳的软轿离去,景昕朝凌芸叹道:“你何时对她有了大度,都给你撂脸子了,你还上赶着护着她。”

      “这要搁以前,我巴不得她摔个狗啃泥呢,她要是摔不下去,我还得在背后帮她补一脚呢。但方才不一样,你不也说小皇孙的命金贵吗,我又如何能幸灾乐祸或是置之不理呢?”

      凌芸这般说着,不禁也觉得自己好笑,“今时不同往日了,即使现在我对她有气,她想反击,我们也闹不起来了,她会躲我,我也会躲她,想尽办法避嫌的。”

      景昕莞尔一笑,“没有孩子,你也不会的。”

      说着景昕从玉娟手里接过一团红绢,从里面拿出一对青色玉镯递给凌芸,“这是凌君特地交代我给你的。”

      凌芸一脸迷茫,接过玉镯纳闷道:“好好的,他干嘛给我镯子啊?”

      景昕撇嘴,“今日不是你生辰吗,怎么,你自个儿忘了啊?”

      凌芸恍然大悟,“啊,今儿是十八!”

      说着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悄声嘟囔,“居然给忘了。”

      景昕顺手给凌芸带上玉镯,抿嘴偷笑道:“估计这会子,你爹娘给你的东西已经送到明居了,听说是不少你爱吃的小点心,都是你娘亲手做的。”

      因凊葳有孕,抬轿的典仪宫人脚步刻意放缓了许多,景昕和凌芸的轿子先抵达有凤来仪。

      站在长阶下,远远瞧着太子妃嘉懿一身金色团龙八宝立水吉服立在凤仪门前,身侧站着一个眼生的女子,身着宝蓝色彩绣五蝠捧寿缠枝莲妆花缎袍,眉眼含笑间,颇有花柳之姿,反衬得不施粉黛的嘉懿更加清丽大气。

      凌芸忍不住低声向景昕问道:“那就是太子新娶的夫人吗?”

      凌芸假意咳嗽,伸手用帕子挡在嘴前,尴尬道:“那模样打扮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景明事先都跟你说了吧。”

      景昕侧过身,看凊葳的软轿已至,对凌芸嘱咐道:“你照顾着阮妃,叫她悠着点儿,当心身子。”

      凌芸点头,“我知道。”说着对景昕咧嘴一笑,“难得一见我们姊妹和平共处吧。”

      “少贫嘴。”

      景昕略不放心的拍了拍凌芸的手,正色道:“交给你了啊!”

      目送景昕扶着玉娟上了台阶,凌芸看凊葳从轿子里出来,笑着迎上去,“阮妃,您请吧!”

      看凌芸朝自己伸出手,凊葳一时有些迷茫,冷冷问道:“你今个儿抽什么风,干嘛突然这么热情?”

      凌芸偷笑,“你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人吧。”说着朝凊葳递了个眼色。

      “臣妾苑氏恭请恪纯公主千岁金安,恭贺公主新婚大喜。”

      听那刺耳的矫情声,凊葳狠狠地将手砸在凌芸手上。

      凌芸暗暗咬牙,不敢吭声,扶着凊葳从软轿里出来,瞧翡翠怯怯的不敢上前,莲心主动上前,从另一侧扶上凊葳,微笑道:“主子仔细脚下。”

      看嘉懿和景昕并肩站在凤仪门前,与那女子一同望着自己和凌芸,凊葳苦笑道:“真是讽刺啊!太子娶了个妾室名叫苑嘉,你说,她是不是上天派来和太子妃作对的?”

      “嘉氏大族,谁敢和她作对啊?”

      看凌芸敛着笑,凊葳叹道:“是啊,嘉氏尽出贤惠媳妇,夫人的位分还是她主动提出的呢。”

      “你呀,就是死脑筋,专钻牛角尖,到底她不敢越过你去,要都你这么胡思乱想,人家任贵嫔岂不是该怄死了。”

      禁不住凌芸调侃,凊葳横了她一眼,“你当任艺就是个没心肝的啊,连我都为她抱不平,跟着苑氏一起晋了位分,却不是她诞下长子的缘故,她可是最在乎太子的人,最伤心的也是她,这不,趁着景琮病了,她就铁了心守着孩子。”

      说着叹了一口气,又摇头道:“可笑我当初气她要被封为夫人,如今想来,便是给她太子妃又如何,嘉懿还不是跟我们一样独守空房吗?”

      太子?从前,凊葳都亲密的叫景旸“殿下”的。

      瞧凊葳强露出笑脸,凌芸不禁心内一颤,下意识朝凤仪门前的人望去。

      景旸新纳入宫的苑嘉是裕世和熙皇太后的娘家孙女,其父正是太微宫工部尚书苑苏,其母嘉璐是嘉贵妃的二妹、太子妃嘉懿的亲姑母,作为唯一的嫡女,名字也是由她母亲姓氏而来。

      年前景昕选夫主的时候,景旸曾到苑府走动,奉旨为景昕相看苑家男丁,哪知却碰到了苑嘉。苑嘉生得丰韵娇贵,景旸一眼便相中了。

      回宫后即刻禀了烨帝和皇后,只因有和熙皇太后这层关系,烨帝也没犹豫,便准了景旸,做了亲上亲,又在太子妃的提议下,给了夫人的名分。

      这位分竟高于给景旸生了长子景琮的昭媛任氏,仅在凊葳之下。不过半月就迎进东宫,诏封那日顺带着升了任氏为贵嫔。

      前几日从景明那里得知此事,凌芸甚是惊讶。

      先是在任艺孕中娶了嘉懿,后又娶了凊葳,当然这是烨帝赐婚缘故,却不想他又在凊葳孕中娶了苑嘉,毕竟除了嘉懿、凊葳和任艺,他还有别的姬妾。

      可想,景旸本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自打有了苑嘉,便把凊葳和嘉懿都抛到脑后了,更别提什么孩子的事了。

      凊葳那跋扈性子,凌芸自是知道的,原是她在东宫最为得宠的,所以新婚不久便有了身孕,享尽了荣华,弄得凌芸好生羡慕,竟不知这份福气这么快便断了。

      可凊葳的卧榻岂容他人鼾睡,这苑嘉又是在她孕中娶回来的,那凊葳就更容不得苑嘉了,得了机会便闹了两次,反倒受到了景旸的训斥,末了还是任艺劝她安心养胎不要生事,凊葳也因为月份渐渐大了不敢乱来。

      哪知那苑嘉倒是个是非模子,仗着景旸的宠爱,隔三差五的挑事,一不顺心了便放肆起来,搅得东宫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不得安宁,而紫微宫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话便皆是对景旸和苑嘉的议论。

      凌芸不禁后怕,还好当初嫁到东宫的人不是自己,与景旸感情深厚的凊葳尚且落得如此下场,倘若换做是她,指不定又是何等凄惨。

      虽然合宫上下都知晓此事,但烨帝不在意,皇后不在意,鑫贵妃也不在意,出了名的贤惠媳妇太子妃嘉懿,真是人如其名,嘉言懿行,至始至终都没有过问此事。

      即便是起初闹得沸沸扬扬,都传说“太子会因为行为不检点而被废”或是“苑氏得宠,嘉氏退位让贤”的时候,依旧坐稳自己的位置,以德压制谣言,以容安慰景旸那些惴惴不安的姬妾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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