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杯茶》何甘蓝

11、外卖

　　胡吃海塞的下场就是翻墙开始趔趄，远没有之前翻出来那般轻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人拉一人拽，总算是把王小玮给弄进来了。郑凡星拎着外卖盒，叉腰：“你个子不高看着也不胖，怎么死沉死沉的。”

　　王小玮不好意思地对手指：“人家肉肉的密度比较大嘛。”

　　郑凡星扶着墙，差点就把刚刚吃下去的给呕出来了。

　　三人趁着夜色摸回了教学楼，王小玮瞥了一眼郑凡星手里的打包盒，问道：“你这打包是打给谁的？你们那唠唠叨叨的副班长？”他就记得那个女副班长似乎对她还不错。

　　郑凡星用手指勾着外卖盒，懒散地迈着步子：“给我的私教老师，他要是还没走，估计已经被气成河豚了。”想到霍真理看着空空的座位无可奈何的样子，郑凡星暗爽不已。

　　“你什么时候还有私教了？练什么的，打拳的还是跳舞的？”

　　无视王小玮的追问，郑凡星摆摆手，两步并作一步上了楼梯，往一班的方向去了。

　　王小玮站在原地咕哝：“老郑不厚道，除了我们居然还有其他的朋友。”

　　宋震云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并不像王小玮那么吃醋，平静地道：“这是好事。”

　　王小玮瞥了他一眼，自觉不能跟冰块比大度，眼珠子一转，偷偷摸摸地跟上去了。

　　“小心被她看到。”宋震云在后面提醒他。

　　郑凡星站在教室的后门，伸了半个脑袋往里面探查。此时晚自习已经结束，自发留在教室自习的同学也只有五六人，一向安静的教室显得更为寂寥，只听见落在草稿纸上唰唰的声音。

　　霍真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躬身伏在桌面上，姿态说不出的专注和……风流。郑凡星也不知道自己贫瘠的词库里面怎么能找出“风流”二字来形容他，但此时神情专一，伏案作业的他，像是自称了一道结界，让她没来由的就想起了一句不太应景却应心的诗——“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阳，满楼红袖招”。

　　这样的少年，往前再走一千年，生在庙堂便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士林，生于江湖便是纵马肆意、呼啸往来的少侠。

　　当下，他只是怀揣着知识和热爱的学生，淡定从容地坐在那里攻克难题。

　　郑凡星忽然生出了一丝愧疚，这种愧疚像是从脚底生长出来的藤蔓，丝丝绕绕缠上了她全身。方若洁告诉她，进了一班的学生，每个人都会有种随时被淘汰出局的紧迫感，这种紧迫感会逼着他们十倍百倍地去练习，这就是晚自习结束后大家愿意再多留一会儿的原因。同时，方若洁也告诉她，这里的所有人绝不包括霍真理。

　　“他是我们所有人仰望的月亮，就高悬在那里，谁也碰不到追不上。”方若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向往和感慨，没有丝毫的嫉妒和愤懑。

　　“凡星，你要珍惜这样的机会，班长不是对所有人这么热心肠哦。”她眨眨眼，眼睛里是直白的艳羡和促狭。

　　郑凡星深吸了一口气，鼓励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趁他抬头还来不及说话的时候，飞快地道：“我好饿啊，出去买了点吃的，还给你带了一点回来，我是不是很有良心？”

　　霍真理岂不知她的心思，他今天下午还在掐指算呢，某人撑了将近一周，估计已经到了极限，随时可能“揭竿起义”。他做好了被放鸽子的准备，正打算解完这道数学题就回寝室，没想到她又一头撞回这“捕兽网”来了。

　　郑凡星看他不说话，默默地咽了下口水，大眼睛开始不自觉地扑扇。

　　“谢谢，我也正好饿了。”他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打包盒，神色自若，“给我带了什么，烧烤？”

　　“嗯，都是才烤好的，热着呢。”她笑着拉开他前桌的椅子坐下，双手交叠在椅子上，笑着道，“有点咸，不过还行，你多喝点水应该没问题。”

　　霍真理一打开烧烤盒子，这香味儿顿时就飘散开了，大半个教室都闻着味儿了。

　　“啊——班长，你这是谋杀啊！”有人忍不住抗议了，这个时候，正是大家用脑最厉害的时候，精力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肚子也咕咕叫了，这味道一出来，要了命了！

　　霍真理笑着道：“谁要吃，一人一串，不准拿多了。”

　　教室四角躁动，其余的人纷纷围拢了过来，大家盯着纸盒子就像是饿狼盯着肥肉，眼睛里冒着绿光。有霍真理的邀请在前，大家也没有假客气。当然，也都挺懂事儿，拿也是挑着素菜拿。

　　最后剩下的全是肉串，一点儿素菜的影子都见不着。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高兴。”霍真理盯着这些肉串，无奈地道。他向来饮食健康，不会吃重油重盐重辣的食物，久而久之，这些夜市小吃也吸引不了他了。可毕竟是郑凡星的心意，也难为她翻墙逃出去后还想着自己。

　　郑凡星见他吃了一串牛肉就合上了盖子，皱眉，不悦地问道：“你这就不吃了吗，是我选的菜不好吃？”

　　“没有，这样好吃的烧烤要是郝波他们尝不到的话，他们一定会把我关在寝室门口，严厉谴责我。”霍真理诚恳地看着她，声音柔和轻缓，“你想着我，我也想着他们。今晚咱们就不讲新的知识点了，这里有张卷子，你带回去做了，明天一早给我吧。”

　　郑凡星开心了，回宿舍做卷子有枪手啊，肯定比在这里被盯着做好多了！

　　“好，那你赶紧带回去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积极地催促道。

　　霍真理开始用目光寻找自己的水杯，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被盐渍了一样，跟卤猪舌头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郑凡星欢天喜地地拿着卷子离开，霍真理终于找到水杯，狂饮了一大半杯的水。

　　现在320寝室的氛围融洽了许多，虽然比不上隔壁宿舍那般嬉嬉闹闹吵翻天的热闹，但安静学习的氛围中总是流淌着一股温情。因为出手伤人的事件，徐微雨不仅被调离了320寝室，她的父母还为她请了半个月的假，说是要带她去看一下心理医生，至今还未复学。

　　郑凡星坐在书桌前，披着半干的头发，咬着笔帽，苦思冥想。

　　霍真理给她的卷子是高一的知识点，可就算这样，她仍然留出了大片大片的空白。以前坐在考场上，会的写上不会的蒙上，一通乱答就算了事，丝毫没有什么羞耻感。可霍真理已经为了她补习一周了，要是还像以前那样交卷，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教的是个傻子？

　　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是傻子！郑凡星抓乱了头发，怒气冲冲地盯着试卷。半晌，她投降似的扔开了笔，转头问对床上的人：“夏宜，一张卷子一顿烧烤，换吗？”

　　烧烤本身不值多少钱，但是在一中如此严厉的住宿制度下，能出去买到烧烤，这就很“值钱”了。果然，吃货眼睛一亮，立马就翻下床来履行交易。

　　方若洁瞪她，可她像是没看到一样，屁颠屁颠地就下了床：“什么卷子？物理还是数学？”

　　“咿？怎么是高一的题目啊，这是谁给你出的？”她拎起卷子一看，乐了，这顿烧烤吃得没什么难度啊！

　　夏宜见她一脸菜色，识趣地闭上嘴巴，取走她的卷子，哼哧哼哧地爬上床，像是觅食回洞的松鼠。

　　“四十分钟后交货，没问题吧？”夏宜坐回了床上，双腿盘在前面，举着试卷研究了一分钟，给出了一个保守的时间估计。

　　郑凡星比了一个“OK”的手势，往后一倒，瘫倒在椅子上。

　　510男寝那边，霍真理破天荒地带回了他向来嗤之以鼻的“垃圾食品”，令众人震惊之余又倍感振奋。俗话说，有你一口肉吃就有兄弟一碗汤喝，没毛病吧！

　　“香飘飘那家吧，我一闻味儿就知道了！虽然叔叔放盐的手法玄之又玄，但撇开这个不说，还是值得吃一吃的！”郝波第一个冲了上来，深吸了一口烧烤的芬芳，“大学神，你怎么会出去买烧烤，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人家付给我的教学费。”霍真理说着这话，嘴角无意识地上扬。关门进屋，转身面对嗷嗷待哺的四人，往后退了一步伐：“你们想吃？”

　　“昂！你大张旗鼓地带回宿舍，难道不是和我们share的吗！”郝波啄米似点头。

　　其余两人纷纷附和，只有曲昊还保持着一丝清醒，问道：“郑凡星给你买的？”

　　霍真理挑眉，一副“难道我还有第二个学生”的傲娇样子。

　　曲昊举手投降：“我晚饭吃的排骨面，暂时还不饿。”宣布自动退出这场竞争。

　　其余三人就没有这么好的眼色了，盯着外卖盒一副垂涎欲滴的神色。

　　最先“跪下”的是号称文言文小王子的易趣，据说文言文就是他的第二语种，那些拗口又生涩的语句，他背出来就是丝般柔滑。此时，他折戟沉沙，傲骨不再，苦苦哀求：“大神，赐一口吧，好久没有闻到炭火的芬芳了！”

　　“大神，你不爱吃这些垃圾食品的啊，投喂给我们吧，垃圾桶就在这儿……”数学课代表耿华指了指自己的大嘴，奴颜婢膝。

　　霍真理没有想到这袋烧烤居然是“王冠上的明珠”，其魅力轻而易举地就折了一群学霸的骨头。如此，他倒是要重新评估一番了。

　　“稍等。”他将烧烤盒子放在了桌子上，掏出了手机。

　　身后，一群“黑手”默默地伸了过去。

　　霍真理转身，一记眼刀喝退了他们。

　　320宿舍，郑凡星正瘫着呢，忽然感觉到了手机一阵震动，摸过来一看，是从微信打过来的语音电话，昵称是P（21），头像是长着獠牙的黑白小丑。

　　她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大学神？”

　　“有个事情想请示你一下。”他的嗓音透过电流传导过来，听着耳朵里像是电流钻进了耳朵，一点点的酥麻。

　　偏偏他的语气还十分正经严肃，让人不自觉地就正襟危坐了起来，郑凡星脸上带上了严肃的神色：“什么事？”

　　“你给我买的烧烤，寝室的人也想吃，我可以分享出去吗？鉴于刚刚在教室已经分过一回，所以剩余的不多了，要是再分出去我大概只能接收到你十分之一的心意了。”

　　郑凡星仰头看天花板，沉默了十秒没有开口。

　　“喂？”他用手指敲了敲手机屏幕，“断线了？”

　　郑凡星的目光定在了天花板一处黑点上，她道：“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你当然可以随意处置，独乐也好众乐也行，你看着办吧。”

　　霍真理像是满意又像是不满意：“看着办的话……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你的卷子做的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吗？”

　　郑凡星举着手机转头，看向对床上正在挥笔狂写的夏宜，从脚心生出了一股心虚，随即蹭蹭地往上蹿。

　　“额……还行吧。”

　　“还行？你确定以你现在的知识储备，只是还行？”他笑出了声，转换成低沉的嗓音，“郑凡星同学，你的私教对你的水平有充分的了解，千万不要有不必要的偶像包袱。”

　　“哈？”

　　“不会的空着，明天早自习提前半个小时来教室，我给你讲。”说完，他挂了电话。

　　郑凡星脑袋空白了片刻后，忽然醒悟过来：“偶像包袱？”她盯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差点扬手给砸了，“我什么时候有这玩意儿了？”

　　“夏宜！”她唰地一下起身，“卷子还给我，我自己做。”

　　夏宜握着笔呆滞了。

　　霍真理挂了电话，从外卖盒子里取了一串排骨后，下巴一抬，示意这袋烧烤可以被瓜分了。

　　“Yes！”

　　三双黑手伸出，外卖盒子被拖入了野兽们的洞穴。

　　曲昊抬头看霍真理，见他居然在用保温杯里的热水冲洗排骨表面，表情恶寒了一下：“你吃不惯这些东西就不要勉强，你这样看着真的很gay。”

　　“你对gay有什么偏见？”霍真理眼皮一抬，薄薄的眼皮搭配漂亮的瑞凤眼，无情又多情。

　　曲昊抖了一下肩膀：“这样吃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霍真理叹气，用批评的语气道：“同学，不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改天有人专门买烧烤回来讨好你的时候，你再来和我分享体会吧。”

　　曲昊眼前一黑：what the f**k，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