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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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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盛夏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何大奎睁开眼睛,盯着窗帘看了许久。他还记得当年装修这房子的时候,他就很反对用这种浅色系的窗帘,一点都不遮光。
白天根本就睡不成觉,特别是一大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卧室的窗户正好对着东面,太阳直射到眼睛上,睡得再沉,都会醒来。
但妻子根本不体谅他上了夜班回来后要补觉的苦恼,反而说什么“要是真困了,站着都能睡着”的鬼话。
何大奎摸出枕头下面的手机看了一眼,六点过十分。
正要放下手机,有个电话进来了,看到备注的名字,何大奎狠狠地皱起了眉头,但不能不接。
“是怎么回事?啊?我妹妹她怎么会被杀了的?我跟你说,何大奎,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她活,她死了你就开心了,你以为房子是你的,存折是你的,你就再能去找个年轻的……”
何大奎将手机拿开一点,远离了耳朵。在妻子娘家人的眼里,他一无是处。
他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阳光,多么炙热啊,是不是因为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太低了,他根本感觉不到一点热意?甚至,赤脚踩在地板上,有丝冰凉从脚底透了上来,直抵心脏。
王传香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带着哭腔,令何大奎听到之后很难过。他的妻子死了,被人杀死了,一共杀了两刀,其中一刀直达心脏,应该一刀毙命那种。听说天星宾馆门口就有一滩血,一路流血过来疼不疼?
可是,何大奎就是没有感觉,不得不承认,他心里甚至有种轻松的解脱感。不必考虑离婚,又能摆脱这种关系,唯一麻烦的就是要举行一场丧礼。
“何大奎,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才想办法把我妹妹弄死的?”王传香越说越离谱了。
“你怀疑的话,去跟警察说好了!”何大奎听王传香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他说完了,就挂了电话。
房间里还开着空调,虽然还是早晨,但还是可以想象得到,一旦开窗户,一定是热浪扑面而来。
不过,不必打开窗户就可以抽烟了。不会再有人说“又在房间里抽烟,要抽不会出去抽吗?最好不要再回来好了”之类的话。
何大奎从床头柜上拿起了烟盒,点了一根。深吸一口,直抵肺部,缓缓呼出,刚才听了那些咆哮的一肚子憋屈随着烟雾吐了出来。
没有女人能够容忍男人在开着空调的密闭房间里抽烟,何大奎不是不能理解,但理解是一回事,因为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所有的生活习惯都需要改是另外一回事。
一开始,何大奎还是能够配合的,比如说,不在房间里抽烟,脱下的袜子不要随地乱扔,脚丫子不能搁在茶几上……,后来,发现要改的“毛病”太多了。
别的家庭是不是也是这样?
和同事朋友在外面打麻将的时候,何大奎很想问问。但他觉得这事问出去很丢人,万一别人的家庭不是这样呢?万一,单单只有自己的老婆是这样呢?别人会怎么笑话他?
何大奎没有听别人抱怨过妻子,好多年,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似乎连女人都不曾谈论过了。只偶尔会谈谈孩子。
但,每次上白班的时候,大家都会约着出去喝酒打牌,半夜回家。何大奎有时候会怀疑,是不是大家都和自己的目的一样,尽量避免和老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上一次和老婆□□是在什么时候?两个月前?还是三个月前?
一根烟抽完,何大奎去上了个厕所,找衣服穿的时候,在柜子里翻来翻去,想翻一件深色的衣服。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已经好多年没有买过衣服了。
柜子里基本上都是老婆的衣服,他好不容易找了件黑色的T恤,人到中年鼓起来的肚子已经把T恤撑得快要脱线了。
走出房门时,他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
要是窗帘没那么透光,要是不用这么早去接父母和儿子回来准备丧事,他还可以多睡一会儿。
下楼的时候,丧葬公司打来了电话,和他确定一下丧礼方面的事。对方是个女人,声音很温柔,问他关于丧礼方面的一些细节。何大奎听对方的声音听够了,就说道,“钱花多了,我可没那么多钱,你们能省就尽量省,人都没了,讲那么多虚礼做什么?”
对方可能见识得太多了,也没有觉得很惊讶,“好的,何先生的意见我们知道了,一定会满足您的要求。”
紧接着,王传香又打来了一遍电话,问葬礼的事,听说是明天出殡,她又大骂了一场,“准备工作都没有做好,这么早就把时间订了,是不是什么事都托付给别人了,你准备当甩手掌柜?”
何大奎等她骂完了,挂了电话。他父母健在,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办理丧事,就算他想操心,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操心。突然想起,王传香骂得也对,他连亲戚朋友都还没有通知,但一想到会被人盘问,怎么死的?这么这种死法,要节哀顺变,他就觉得很烦躁。
父母家在汉昌区那边,经济要繁荣很多,不像江阳区这边,就两个合资汽车厂,就算万达这种商业圈也还是新建起来的,人流量也不是很大。
汽车拐进一所老旧的小区,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停车位,离父母家住的那栋楼还很远。何大奎穿过了好几栋楼,才来到了父母的楼下。
门禁已经形同虚设,何大奎拉开单元门,走进了楼道。
父母家住在一楼,在楼道里,何大奎就听到屋里传来了姐姐的抱怨声,“现在朋友圈里都在传这件事了,新闻上也在报道,有好几个人都把消息转发我了,还在问我认不认识死者,要是让人知道,死的是我弟妹,我都没脸在公司上班了。”
没有听到父母的回应,反而是姐姐还在大声地说,“活着的时候也没看到她什么好,死都死了,还让人不得安宁,那么晚了在外面逛什么逛,被人杀死了活该!”
何大奎一脚踹向门,屋子里顿时一静,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有人颤颤巍巍地过来开门,是母亲,“你来了?”
“嗯。”何大奎朝屋里看了一眼,姐姐何大梅略有些不自在地朝他瞥了一眼,气鼓鼓地,但也没再说什么了。
“你少说两句,孩子还在呢,都这么大了,知道听事了。”母亲江枝儿嗔了女儿一句。
次卧里,儿子何晨飞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看到父亲,也没有跑过来,而是靠着墙看着他。何大奎心里很不好受,直到此时,看到了儿子,他似乎才明白,妻子的死,对他这个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
儿子,没有妈妈了!
“晨晨,到爸爸这里来!”何大奎朝儿子招招手,眼圈都红了。儿子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跑进了次卧,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儿子从出生,就没怎么跟着他们,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到上小学的时候,他感觉到儿子和他们不怎么亲近,有心想让儿子跟着他们过,但妻子建议,这边汉昌小学是江市的重点小学之一,让孩子上好的学校对他将来好。
江阳区哪有什么好小学?
这似乎很有道理。再加上,何大奎看到一些有本事挣钱的同事朋友纷纷买了学区房,他也觉得,儿子跟着爷爷奶奶上好学校似乎更好一些,而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他要倒班,妻子对带孩子,做家务,根本没什么兴趣。
用妻子的话说,给他生儿子,已经是够对得起他何家了,别指望她能够为何家做牛做马。
就在刚才,他看到了儿子眼里的冷漠,隐约似乎还有恨意。
不过,也有可能他看错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恨父母呢?
“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大梅问。
何大奎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姐姐争吵什么,他摇摇头,说了葬礼的事,对父母道,“今天就住过去,免得我来回接送,还有很多事没有商量妥当,明天会更忙。”
可能考虑到,都这个时候了,说不过去肯定不好,亲戚朋友们看到了,背地里还不知道又要怎么议论,无论如何都是何家的丑事,一直不肯登儿子家门的两位老人,点了点头,江枝儿起身去收拾祖孙三人这两天要换洗的衣物。
何大奎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安慰儿子,儿子已经九岁了,他还没有学会如何和孩子打交道。
何大梅打开了电视,画面上正好显示的是江阳时代广场小二哥烧饼店门口的画面,何大奎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画面随着播音员的声音在移动,“……距离这里垂直距离五百米的天星宾馆门口,有一滩血,经警察局刑技科DNA检验,正是12日夜里凌晨死在这里的女死者的血液。也就是说,有可能天星宾馆门口才是第一案发现场,但据天星宾馆当天夜里的值班人员口述,当时她太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现场并没有目击者……”
就在这时,次卧的门开了,何晨飞跑了出来,啪地一声就把电视机给关了。
何大梅心疼侄儿,什么话都没有说,问他,“晨晨,想不想吃什么?姑妈给你买!”
“不要,你说妈妈的坏话,姑姑是坏蛋!”
江枝儿把东西收拾好了出来,看到孙子这样,应是非常心疼,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一面对儿子说“走吧”,一面催着女儿,“你一会儿也过去,帮你弟弟张罗一下,他现在一个人了,搭把手的都没有。”
出门的时候,爷爷牵着孙子走在前头,奶奶提着三个人的衣服走在中间。兄妹二人并排走在后头,何大梅问弟弟,“她那么晚了去天星宾馆做什么?你当时是不是在上夜班?”
何大奎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之前在打麻将。”
“你不要回避我的问题,大奎,都到了这时候了,你还想给她隐瞒?以前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我就觉得不对劲。别人发给我的信息上说,现场她背的那个包值七千多,那是你给她买的吗?”
“她之前去意大利出差的时候买的。”何大奎不耐烦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追究这些有什么用?”
“可是,你知不知道,现在事情出来了,别人议论得有多难听。”
“难听你就不听啊!”何大奎终于忍不住吼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