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嫁给那狐狸》燕川

4、人间

　　两日后，向来安静的昆仑宫吵闹极了，还不到卯时，诸位仙女童子就早起指挥天兵搬运行礼。正门口，四匹天马拉动的马车摆成好几排，源源不断的物品从里面运送过来。

　　玄雀趁着这热闹的空档，以及松懈的防卫，偷溜到东南门，莲郎早已在那儿等候，装作整理干草的样子。

　　只有零星的仙女和童子经过此书，玄雀假装寻找失物，实则四处观察探看，找准机会偷溜下凡。

　　“玄雀。”

　　玄雀的背猛然被人拍了一下，把她吓得够呛，转过身见是芍药仙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有什么事吗？”

　　“大家都在正门集合，你在这儿干什么？”

　　“真君送我的胭脂丢了，我四处找找，看是不是落在哪儿了。”

　　芍药仙子做出夸张的表情，调侃道：“哟，恩爱的咧。那你找吧，别忘了卯时在正门口集合，要是晚了，到时候你就只能自己飞到三重天了。”

　　“没、没事儿，实在不行，我就等真君回来，让他把我送上去。”玄雀有些结巴地回道，她只想赶紧甩开芍药。

　　“晓得了，晓得了。真君长，真君短的。那我先走咯。”

　　玄雀挥手告别芍药，周围来往的人越来越少，想必都是去正门集合了。玄雀与莲郎交换了一个眼神，莲郎点点头，玄雀内心安稳了些。

　　整个昆仑宫好几千位仙女童子，一一点名确认，得费好大的功夫。马车上都是根据昆仑宫固定人数安排的位置，要是有谁没去，一目了然。

　　玄雀让莲郎找一位童子和一位仙女，填补他俩的位置，看样子是办好了。

　　“咚”天钟一响，搬家的搬家，轮值的轮值。莲郎赶紧捉住玄雀的手，二人钻进假山。假山后通往人间的漏洞，还是莲郎无意中发现的。

　　没想到这时派上用场，或许二人注定命中有缘。玄雀看着白色漩涡，内心紧张不已，她知道一旦自己跃下去，就没了退路。

　　莲郎捏了捏她的手，眼神询问她。玄雀深呼一口气，而后点点头。莲郎抱紧她，二人一同跃了下去。

　　风嗖嗖的，刮得玄雀的脸生疼，这丝疼痛让她有些清醒。从早上到现在的一切，都有种如梦般不真实感，现在唯有呼啸而过的风声提醒她，她正通往人间。

　　天钟会敲响三次，三声钟响后神仙才会慢悠悠去轮班，这时巡逻的神仙十分松散，要是他们足够幸运，没有谁会发现他们私自下凡，虽然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

　　大概不出一天，或者在今天晚上，就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希望到时候他们能躲过天兵天将的追捕。

　　两道光束落在曲江镇虔莱山中，正要返回天庭的元嘉看到了这一幕，但他没有多想，只当是某种天象。他满心都想着尽快返回天庭，帮助玄雀搬家。

　　玄雀和莲郎跌落在山野林间，惊起一大片飞鸟，树上的松鼠和猴子都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二人。

　　放眼望去是密布的森林，静听不远处还有潺潺水声，这种景致玄雀在天上也看过，但没有泥土潮湿的气味，以及可爱的小动物们。

　　天上的景致是羽化的人仙根据人间复刻的，是精致虚假的人工品，哪比得上实打实的大自然的造化。

　　莲郎扶玄雀起身，玄雀望着他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玄雀的错觉，她觉得凡间的莲郎似乎与天庭上不一样了，沉稳许多，看上去游刃有余。

　　莲郎牵着玄雀，踏上曲折蜿蜒的山路。

　　昨夜似有小雨，路上有些泥泞，玄雀走得艰难，走一步拔一下脚，裙边濡湿，泥水爬上裙摆。

　　莲郎见状弯腰蹲下，示意玄雀靠在他背上，玄雀双手交叉在他胸前，头靠在他背上。莲郎背着她，继续往山上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一道朱红大门出现在视野中，再往前多走几步，匾额上写着“二郎庙”三个大字。

　　莲郎叩门，一位身着深蓝道袍的道长开门走了出来，笑道：“总算来了。”

　　玄雀见状从莲郎的背上爬了下来，庙内烟雾缭绕，呛得她直咳嗽。

　　蓝袍道长侧身让二人进门，给他们引路，走到后院有一排斋房，挑了个正中的位置，让他俩先进去休息。

　　玄雀从进门便咳嗽不止，觉得呼吸不畅，浑身难受。莲郎给她倒了一杯苦茶，让她先润润喉，坐了一会儿见咳嗽越来越重，便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

　　“你是神仙，冒然下凡，凡间浊气太浓，才会令你如此难受。这丹药是我花了很大的力气，从太上老君那儿买来的，说是能减轻初入凡间的不适。”

　　玄雀不疑有他，只想赶紧用什么办法让自己好受些，连忙服了丹药。不一会儿，便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倒头便睡了过去。

　　莲郎见玄雀睡了过去，给她盖好被子后，便出门与那道长商量事情。

　　道长正坐在书房喝茶，莲郎盘腿坐在他边上，顺手拿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少主在天庭忍辱负重十年，真是难为你了。”蓝袍道长捋着自己胡子说道。他长着一张猴脸，尖嘴猴腮，一双眼睛里仿佛藏着多般诡计。

　　“如今魔丹只差最后一位女仙便可炼成，少主认为应该什么时候动手？”

　　莲郎蹙眉，似乎不愿去面对这个问题，回道：“不急。”

　　蓝袍道长呵呵一笑，试探地问道：“莫非少主看上了房中那位仙子？”

　　莲郎阴着脸，直勾勾看着蓝袍道长，冷声道：“茂顺，你有什么话直说，别拐着弯儿试探我。”

　　“房中那位仙子可是九天玄女的独女，元神想必非常惊人，放过谁都不可能放过她。女魃娘娘一直嘱咐我好生盯着，别出差错，我可不能让她失望。毕竟我又不是你，不是她亲儿子。”

　　茂顺毫不在意地耸肩笑笑，见莲郎碗中已空，赶紧端起水壶斟满。

　　莲郎望着杯中茶叶发呆，心中颇多纠结。他与玄雀纠缠五年，要说一丁点儿感情也没有，那也是假的。但在完成母亲心愿面前，这种感情不值一提。

　　玄雀答应他下凡，他是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自己这五年没有白付出，在她心中还是有很重的分量；难过的是，自己其实欺骗了她，甚至还会害死她。

　　茂顺观察着莲郎的脸色，好意提醒道：“到时少主去娘娘面前复命的时候，可千万别露出现在这副思春样来，娘娘可不像我好说话，只怕会直接对那位仙子出手，毫不留情面。”

　　茂顺这番话，令莲郎想起自己和母亲忍辱负重的几百年，母亲为了让自己活下去，都可以嫁给自己不爱的人，现在自己的这点儿付出又算得了什么。

　　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天庭上毫不起眼的鹿倌，而是黑海的少主，将来要一统天庭的帝王。

　　茂顺见莲郎气场已变，欣慰地点点头：“少主能捉到九天玄女的独女，已经让娘娘扬眉吐气。魔丹炼成，就是少主大放光彩的时候。”

　　“嗯，不过要等上一段时间。玄雀还要半年才能满三百岁，元神才正式形成。为了让魔丹更完美，我们需要耐心一些。”

　　“四分五裂丸，少主都让她乖乖服下了，再等个半载又何妨？”

　　茂顺端起茶碗，与莲郎碰杯，仿佛他们的千秋大业马上就要成功。

　　“莲郎。”玄雀迷迷糊糊地站在门边，揉着眼睛继续说道：“我饿了，想吃东西。”

　　“再忍忍，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莲郎对着她笑道，但面有忧色，似乎担心玄雀听到了什么。

　　“好吧，那你现在带我四处逛逛吧。”

　　“不妥，估计天上已经知道我俩逃跑的消息……”莲郎还没说完，便被玄雀上前捂住了嘴，玄雀警惕地看着茂顺，担心他知道他们的秘密。

　　莲郎把玄雀的手移开，解释道：“琦玉道长是我以前在凡间的师父，是自己人，信得过。”

　　玄雀觉得莲郎未免也太没有心眼，凑到他耳边说道：“你都和他好多年没有再见面，你怎么知道他的性情没有发生变化？我听说，凡间的妖怪最爱神仙肉，万一他串通妖怪把我俩卖了呢。”

　　茂顺笑眯眯地看着玄雀，似乎并不觉得她说的话冒犯了自己，反而眼中暗含赞赏，这位仙子虽初涉人世，但也不是傻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

　　莲郎还准备解释，被玄雀狠狠地瞪了一眼，无奈道：“那你想怎么办？”

　　“走啊。”玄雀做出无声的口型，希望自己的情郎能长点儿心。

　　“去哪儿？”莲郎也以无声的口型回应。

　　“边走边看。”玄雀皱着眉思考，心中也没有底，这时懊恼自己太冲动，什么后续计划也没有。

　　茂顺突然起身，笑呵呵地说道：“两位神仙突然出现在人间，必定会引起妖精异动，最好还是穿上我的乾坤八卦衣来遮盖住仙气，装作普通人混在人间，躲过天兵天将的追捕。”

　　玄雀见茂顺如此好心，狐疑地看着他，但见他真掏出两件不凡的宝物，对他放下了一点儿防备。

　　两人穿上八卦衣，临行前茂顺给莲郎塞了好几锭银子，够他们俩吃吃喝喝大半年了。

　　玄雀以前听神算子侃大山，知道银子的作用，对茂顺的态度好了不少。

　　两人辞别茂顺后，便往山下走。玄雀东张西望，对人间的一切都觉得好奇，莲郎见她不看路，怕她摔倒便牵住她的手。

　　夜幕降临，山下曲江镇灯火通明，一派繁华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