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天修罗女》水易临

3、云阆

　　余绮撇撇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也不生气，转身借一缕光便遁走了。

　　南城城门并不巍峨，也不高大，算来可说是四城之中最为寒酸不过的了。城中战力不多，大部分城民是一些战场伤兵或他族幼弱者，几乎不见年轻的族人。但地势却很不错，环境也堪称优美。

　　这样一块风水宝地，难免令人眼红。在几次族中内乱中与南城发生争斗者不在少数。但无一例外，都被那武力过人可以一敌百的南城城主挡了回去，这才护得这一城病弱安居乐业。与其他城相比，南城倒是称得上修罗净土了。不必担心生存，也不用遭强者欺凌。只要愿意，人人都可以有价值的活下去。

　　是以城中百姓一片和乐，都对城主心存感激。那城主云阆，也正是余绮的义兄。

　　“余姑娘回来了。来！我这新收的萝卜，您带回去尝尝。”一位大娘热情道。

　　一眼看出这是位兔妖，余绮也笑道：“谢谢大娘，这个送你。”

　　那大娘接了余绮递过来的一块玉晶石，忙又递了回去。“姑娘，这东西小妖可收不得！这修炼的灵石该姑娘自己留着才是。送与我不是浪费了吗？”

　　余绮闻言将篮中的萝卜拿起一根，啃了一口道：“无妨，这萝卜我挺喜欢，也不吃亏，还要多谢大娘了！”

　　她向来不爱欠人人情，主动被动的都是。欠的多了，便要你来我往，没完没了。所以无论别人对她好还是不好，当场还了也就是了，如此两方才都能无牵无挂。

　　言毕，未等大娘回话，余绮便走了。

　　沿城中主道一路向南，两旁是各种店铺摊子，倒似个人间集市。不过往来行人却形态各异。有的黑气遮面，瞧不见脸，有的人首动物身，有的还有耳朵尾巴。所售之物也与人间集市大不相同。

　　待行至城主府前，余绮望着齐整肃穆的前堂叹了口气。虽然城主府的门面还是要有的，但修成这样，得花多少钱呀！许多年不曾回来，也不知云阆那家伙将家都败光了没。

　　穿过正堂是一方简易的庭院，连大气都称不上，最多算温馨。还是余绮少时从人间回来，仿照人间格局修整的，又设了加固的阵法。之前还要更寒酸一些。

　　院中有亭，亭中一白衣男子坐在椅子上。手握一上好的白瓷盏，桌上一把通体玉色的长剑。男子额上一层薄汗，似是刚练完剑。周身气质却冷冷清清。

　　见余绮回来，望都不望一眼。

　　“我本不想你去争什么圣子，给我惹麻烦。如今去了倒也罢了，同辈中与你水平差不多的，大抵也只有付铁面那个比谁都倔的女儿了。怎样，那三城可是为难你了。”明明说的是关心的话，男子嗓音仍十分冷淡，仿佛不经意的在逗一只小猫。

　　余绮自顾自地走入亭中，坐下拿起茶壶，直接对着壶嘴饮了一口。将腿架在另一个椅子上，笑道：“你倒是会享受！上等的茶具府里可没剩几套了，再碎了连前堂撑场面的都没了。”顿了一顿，又故作随意道：“他们这样的反应也在我意料之中，毕竟没谁愿意让一个人人嫌弃的扫把星做圣子。唔，但我此次还真就是去给他们添堵的。他们要从三城里选个圣子来将修罗分离了十几万年的四城统一起来，却又不让我南城参与，想得倒美!我倒想看看，若我胜出，他们选是不选？”

　　看着余绮豪放的坐姿，云阆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只道：“你莫不是怕这南城百姓在合城后无法生存，才贸然参赛的？”淡漠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余大天才真是好心肠，都自顾不暇了，还去管别人。你这般性子，我可护不住你…”

　　见余绮低头不语，云阆眸光一闪，不知想到了什么，责备的话也没再说出口。话锋一转，道：“前些日子九重天那边给南城递了张贴子，说是天君要过生辰。我素来不愿去这种场合，你明日出发去一趟。这几日修罗城内想来不会安宁，你去避避风头也好。”

　　余绮这才抬起头道：“谁不知天族与我修罗族自洪荒伊始便大战不断，这次会请我修罗族人也是稀奇。”刚正经说了两句，便又眨了眨眼，没个正形的笑道：“况且，你真放心让我去？”
　　无怪她有此问，实在是她与天族结下的梁子有些大。以至于她在三千岁时去过一次九重天后，便再也不曾被请去过天宫。

　　当时余绮父母为天宫所请，去修补阿修罗道与仙界交接的封印。但却双双身陨，连个正经说法都没有。那时余绮尚且年少，悲伤过度之下又饮了些酒，极怒之中竟不管不顾地杀上了九重天。修罗向来骁勇善战，余绮又自小天才之名在外，在她不要命的打法之下，竟教她生生地将九重天七十二座仙宫毁去一半，还点了把火。打伤的仙人仙娥不计其数，最后还是上一任天君亲自出手，才将杀红了眼的她拦下。

　　天族自认理亏，倒也不曾为难她就把她放回了修罗族。而修罗族为了避免与天族再开战，也选择了息事宁人，对外只称她父母死于意外，与天族并无干系。

　　经此一事，余绮对族人彻底失望。为了保住表面的和平，只好避世远游，很少再回族内。
　　在此之前，余绮一直认为强大的族人是她坚实的后盾，永远不会背弃于她。可失望总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当时大抵也难过了一阵，只是现在忆起，也能一笑而过了。总归这些年没有白活，这种事见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期望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云阆竟将眉头舒展开来，“这一任天君并非记仇之人，想来不会为难与你。就算他为难于你，此行你也定不会有事。”

　　见他神色有变，似是对这一任天君很有些好感。余绮也不再迟疑，爽快应下了这桩差事。
　　毕竟这八荒六合，她绝对信任的人，也就只这位义兄一个。

　　云阆并非纯血脉的修罗族人。她的母亲同余绮的母亲虽是表了几千里的表亲，但确确实实是个纯种的修罗，也是当时族内风头正盛的大美人。

　　只是这位美人，却是个离经叛道的。把族内所有追求者全部挑战一遍，打趴下后，嫌弃他们又弱又丑，竟离家出走了。

　　这一走不打紧，过几年回来时，肚里却已怀了个外族的种，怎么问都问不清来历。而美人呢，也在生下孩子没多久后便自杀了，留了一个无爹无娘的孤子，便是云阆。

　　族人嫌弃云阆血脉不纯、来历不清，也没人愿意管，于是幼年的他便辗转于四城各族间。当时的追求者们暗恨美人宁可委身一个不知名的外族，也不肯嫁与他们，平日里没少刁难云阆，背地里也骂他野种。

　　那时余绮的母亲尚未怀上她，一时起意便收留了这个孩子，教他武功为人。后来有了余绮，余绮的父亲便要求云阆以神魂起誓，护余绮一世周全。以此作为养他长大的报酬。

　　那天下了场很大的雪，整座南城都银装素裹。少年的眼眸熠熠生辉，似有星河坠落，泛着冷冷的光，其间翻涌着浓烈的情绪，本以为他不会答应。但最终，云阆还是照做了。

　　后来，余绮的母亲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