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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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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一颗杨树,树干粗壮,树枝弯曲。
霍知卿行至树下,抬手拨落雪。
白雪拨落,披露出乳白的一角。他一拂手,拨开表面的白雪,露出其一四四方方的石桌。
霍知卿拿出怀中的物件,把由红布层层包住的物件放在石桌上面,尔后,他扶住石桌,慢慢的坐在雪中,旋即扯开缠住物件的红布。
红布的里面,静躺着一张淡黄的纸。
晴空万里,旭日明媚。
杨树高大而粗壮,枝干弯曲,枝叶嫩绿。阳光贯穿树干枝叶,投下光芒,微风轻轻吹,光暗相互交织,在乳白的石桌上投下斑驳的碎光。
小小的姑娘站在树下,仰首望向树上,怯生生的。
枝干其间,小小的孩童倚在其上,头枕双臂,侧眸望向下方的小姑娘,微勾唇角。
大风刮来,树枝晃动,枝头上的白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霍知卿握住手,紧紧攥住那张淡黄的纸,尔后仰首望向枝干,望向灰白的天际。
上面写——
“霍知卿,顾惜自己的身体。”
“本宫并非关切于你,实因你乃本宫,唯一剩下的兄长。”
“如你一般年纪的男子,现今皆已娶妻生子。待父亲的孝期结束,待雪停,在盛京寻一位好姑娘,当你的家主夫人罢!勿再继续胡闹下去。”
枝头积雪下,露出嫩绿点点,颇具生机。
霍知卿微勾唇角,眯了眯眼眸。
距坊间传出的流言,不满半日!深宫中,向来与外界隔离,似如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的小姑娘长居宫中,如何得知的呢?大概有心人在作祟罢!
他垂下首,原已是春日了啊!
大雪洋洋洒洒,不曾停歇,来时的路尽被大雪覆盖。
幼时不知世事,简单快活,而今恍如隔世,柳树仍在,故人却不再。
宫门大敞,上方高挂“凤仪宫”三个烫金大字的匾额。
院中,雪落满院。
屋檐廊下,年轻的妇人徘徊在门口,她面目清澈,上带凤冠,一袭素朴淡雅的宫裙,凤冠其上的
流苏因她动作,而“叮叮咚咚”的作响。
她的身后跟着一群宫女,亦一同不停地徘徊,口中小声说,“望皇后娘娘保重凤体。”
年轻的妇人微微皱眉,出声呵斥一句“住口”,尔后,她深吸一口气,回首轻睨了宫女们一眼,一甩衣袖,回身踏入屋中,而其后的宫女们慌忙下跪,继续说上一声“请皇后娘娘饶命”!
年轻的妇人拨开珠帘,来到内室。
她坐到内室中央的一把木椅上,手指在衣袖的布料上不停揉搓,神色焦躁慌张,一双美目中满满的担忧。
没得到答案始终无法安宁。
从未有一刻,她觉得有今日般煎熬。
凤仪宫的宫门大敞,满院雪白,宫女们皆跪在屋檐廊下,面朝屋里头的方位,低头垂目,不敢出声。
赵嬷嬷未踏入凤仪宫的宫门时,望见的就是如此一副场景。
她方行至宫门,轻轻“咳”了两声,“你们!都发生什么了?娘娘怪罪你们了吗?”
话音未落,她匆忙往屋檐廊下去。
闻言,一位鹅黄衣饰的宫女抬首,慢慢的回首,望向方回来的赵嬷嬷,出言回话,“哪的事!娘娘倒未真的怪罪,但奴婢们明知娘娘烦躁不已,仍往上面撞!”
赵嬷嬷行至屋檐廊下,合上竹伞。
鹅黄衣饰的宫女伸出手,以示把竹伞给她,“赵嬷嬷,你快到屋里头去劝劝娘娘!”
赵嬷嬷未再出声,只把伞放到鹅黄衣饰的女子手中,抬手掸落自己身上的风雪,方慌忙往屋中去,而鹅黄衣饰的女子轻轻叹了一声,方收回手。
往日里,她的皇后娘娘向来待人和善,从不曾摆架子,也从不轻易的罚人,平日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今日可谓乃破天荒的头一次。
年轻的妇人抬眸望向门口,一见来人,猛地从木椅上起来。
未待来人出言,她从匆忙开口,“如何?可曾见到哥哥?他生的什么疾病?”
她面上焦躁的情绪淡下去,转而换成另一副模样。
赵嬷嬷拨开珠帘,行至女子面前,撩开衣摆,屈膝跪到地上。
她垂下双目,“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年轻的妇人一怔,松开手中的衣袖,尔后她张了张口,却一顿,不由得闭上口,继而三两步上前,慌忙的扶住赵嬷嬷,把赵嬷嬷从地上扶起来。
年轻的妇人望着赵嬷嬷,衣袖已皱巴巴的。
赵嬷嬷一抬手,反握住年轻妇人的手,轻轻笑两声,“无碍,家主无碍的!听府上的小厮说,家主今下能吃能喝能睡,半点都不像有事的模样。奴婢回宫时,亦去医馆有问大夫一番,医馆的大夫说,家主再静养些日子,约莫就好全了!”
年轻的妇人一抬手,抚住胸口,唇角一弯,小小的喃了声“那就好”三个字。
赵嬷嬷望向年轻的妇人,慢吞吞地说,“奴婢今日见到家主了。”
年轻的妇人一滞,面上的笑容僵住,小片刻,她回神,紧紧抿着唇,敛去脸上的情绪。
赵嬷嬷垂下双目,望向地面,复而又轻声说,“家主很好,气色不错。盛京的贵胄子弟向来看不惯家主,故而奴婢认为坊间传的,应该大都为夸大其词的罢。”
年轻的妇人直直望着赵嬷嬷,未曾出声。
半晌,她方开口,“见到他了啊!那他,可曾说了些什么?”
她的嗓音轻颤。
霍知卿,她同父同母的兄长。
她不好奇,但却想要从赵嬷嬷的口中得知霍知卿说了什么,可又十分害怕,害怕霍知卿说出的话会很绝情!只因她向来了解她的兄长,故而,她猜她的兄长,说的绝不会是什么温情、好听的话。
赵嬷嬷微微勾唇,轻轻地来回抚摸着年轻妇人的手,“家主他和奴婢说,娘娘仍关切着他,他啊!真的很高兴。”
年轻的妇人眸光一闪,仍有些不相信。
她复又说,“家主又说他没事儿,旧疾复发,只需静养一番,让娘娘放宽心!”
闻言,年轻的妇人轻声一笑,回身到木椅上从新落座,拿起桌案一侧的手炉,护在怀中,微微侧倾身子,倚在桌案上,一手撑住脸颊。
室内未点烛火,珠帘“叮叮当当”作响。
室内稍显晦暗,年轻的妇人轻倚桌案,凤冠的流苏贴在脸颊上,几束光自雕花镂空的木窗中泄入。
她猝尔出言,“赵姨,你说哥哥他,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赵嬷嬷似未料到,一时未回答。
下一刻,她又说,“哥哥他,不会真的喜欢安庆公主罢?自安庆公主香消玉殒,哥哥性格大变,彻底颠覆以往,整日整日的,都在盛京各个红楼中。”
话言及此,她噤声不语,歪着头,目光落在雕花镂空的木窗上面,似隔着皇宫的宫墙,望向盛京中的霍府。
“你说,若哥哥他成亲了,会不会就回到从前的那个模样呢?”
大半晌,她再度开口,轻声说。
倘若她的兄长,真能回到从前模样!该有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