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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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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樱姐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是啊,在月华宫外,过着流浪的生活,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子,哎。”
月华宫内,亟池旁。月华宫十三使中的两位,月娥与月漫抬头仰望着当空悬挂的满月。回忆起四年前的一幕。
月华宫创派人,当今月华宫宫主左婵意,十岁那年便流落天涯,到西域等地习得一些巫术。回到中原后,收留一些孤苦无依的女子成立月华宫。从那些女子中选了十三位天赋异禀的少女为月华宫十三使。从此,左婵意苦心修炼,十三使则带领月华宫在武林上占得一席之地,赢得“奇术绝宫”的称号。四年前,月樱进入霄明阁偷盗了记载月华宫最高巫术的《月籍圣典》,被左婵意当场捉到。
“月樱甘愿领死。”月樱受到左婵意一掌后,跪在左婵意面前。大大的眼睛明亮而坚定。丝毫不畏惧。
“死?”左婵意仰天大笑,因为炼巫术而变成淡蓝色的眼眸透出嘲弄玩味的气息。“死有时侯是一种解脱,我怎么会让你解脱呢。我要让你痛苦一生!月樱,你太让我失望了。”
月樱跪在地上,却平静地仰视着左婵意:“月樱辜负宫主期望,月樱甘愿受罚,请宫主动手。”
“好,我成全你。我对你下钟情咒!”左婵意嘴角勾起一丝邪笑。
钟情咒,终生只爱一个人,至死不渝。月樱眼里闪过一丝波动。最后仍毅然说:“月樱心甘情愿受罚。”
左婵意看着她静定的神色,知道她不会为自己求情。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伸出左手在空中画出一道符。
月樱闭上双眼,双手交覆在胸前。嘴里喃喃念着:“月华至上,宫主至尊,使女至诚,此志千古万世。”
左婵意食指一点,符咒降落月樱体内。
“月樱!”月娥赶来,然,终究是晚了。即便是早点赶来,也是于事无补。
左婵意让月娥将昏迷中的月樱带到月华宫外,安排让月樱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段天章。段天章是位武林新秀,但也是个对亡妻情深意重,终生缅怀的痴情男子。让月樱爱上一个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才是左婵意那句“让你痛苦一生”的意思。
亟池内有十三个石基围着一个莲台。各个石基上种着各种花,月娥和月漫看着那道开着缅栀花的石基,对着月亮祈愿:“但愿月樱在外一切安好。”
“天章公子,你渴吗?我摘点野果子给你吃吧。”
在树林中,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在赶路。月樱踩着段天章的影子,在后面紧追着。
“随便。”段天章面无表情。
“你等一下啊。”余音还在,月樱已经腾空不见。
段天章继续赶路,他才不等一下嘞,反正等与不等都会被她追上,他曾经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威逼利诱。她都执意跟着自己。他曾经把她留在别人家里,或者用轻功赶路,或者乔装打扮,为的就是甩掉她。但每次都失败。
留在他朋友家里的时候,她追上了自己。段天章觉得奇怪。“我叫江俱不要让你出门的啊。”
月樱调皮地笑着,大大的眼睛闪着光亮:“门是不可以出啦,但是可以出窗户啊。”
那句话差点没把他给噎死。
他用轻功赶路那次,月樱不知从哪偷来一匹千里马,就在他气喘吁吁以为甩掉了她,正准备轻松赶路的时候,月樱正轻松地坐在马上说:“天章公子很累了吧,这匹马让你骑。”他没有骑,郁闷地用双脚走,月樱下了马,和他一起并行。
至于那次他乔装成一个老头的时候,又被月樱认出来。天章还以为她又是因为什么噎死人的理由认出自己,结果月樱说:“天章公子就是天章公子,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出。”
“公子,给你吃。”双脚轻轻地落地。手上捧出一颗已经洗得干干净净,还留着几滴水珠的梨子。
“我不吃。”天章连看都没看。
“公子不吃啊。”月樱无奈,把梨子扔了。
“你!”天章公子不解又愠怒地看着她:“你干嘛把它扔了。”
“天章公子不吃啊。”
“我不吃你不会自己吃啊。”
“原来公子是要月樱自己吃啊。”月樱眼睫半垂,露出稍稍的喜悦。
天章公子知道她又误会了,便不再管她继续赶路。
天黑时,两个人进了客栈。月樱打来热水。“公子,我给你洗脚吧。”
“不用。”天章公子正要脱掉鞋袜,“我自己来。”
“没有关系,让月樱……”
“我说不用!”段天章语气猛地提高。
月樱低下头。“对不起,月樱让天章公子生气了。”
天章看她一副委屈的样子,是想解释他不喜欢这样让别人伺候,话刚到嘴边,又怕她误解,认为他是为她好。干脆不解释。
深夜时,天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月樱在微弱的烛光下缝着天章的衣服,一针一线,小心翼翼。平静的面容里有着获得满足的神色。
当初,月樱第一天跟着天章的时候,天章甚至要动手杀她,结果跑出来一个月华宫的人说月樱是中了钟情咒。原来是中咒,她自己也是身不由己,何其无辜。如今,屈指一算,她跟着他竟已经四年了。四年的时间两个人一起流浪天涯,一起经历风雨飘摇。她悉心照料着他,他对她虽没有男女之情,然而毕竟不是冷血之人,已经从心底把她当成至亲家人。只不过偶尔想起她对自己的情意是因为咒术,便不免苦笑。
他这次是决定上单家堡手刃单怀乾,为亡妻报仇。成功便又是风雨飘摇的生活,失败便是新尸一具。他决不能再让她跟着。
“砰。”桌上传来轻轻的声响。天章转头一看,原来月樱困得趴在了桌上。烛光映着她的脸,明明灭灭。
手中还握着那枚缝衣针。
天章下了床,拿出缝衣针,横抱起月樱,让她躺在床上。
想了想,天章动手点了她的穴道。
天亮时,天章出了房间,嘱咐店小二:“里面的客人会睡到很晚,不要打扰她。”
“是。”
“天章公子。”一道柔美的女声传来。
“你是?”女子戴着斗笠,看不清脸。身边跟着一个丫头。“殷神医?”
“恩,没有想到在这里见面。”女子正是江湖上著名的神医殷雨舟。她与段天章见过几次面。“那位一直跟着你的月樱姑娘呢?”
“她还在睡觉,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完,便快步离开了客栈。
殷雨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出一刻钟,段天章便冲破了单家堡重重关卡。直奔龙跃堂。刚劈开大门,便迎来一掌,段天章闪身避过。定定地看着华衣锦袍的单怀乾,眼眸里有着掩埋已深的怒火熊熊燃烧。
“你终于来了。”单怀乾手执龙漠刀,神色淡定,似乎对段天章闯袭单家堡并不感到惊讶。
“是啊,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在今天,一切都该结束了。”说完,便也抽出断名剑,刀剑相映,隐天蔽日。两人都陷入一场苦战中。
殷雨舟进了房门,看到月樱还在睡觉。便转身想要离开,但又直觉哪里不对,身为大夫的她已经可以看出她的脸色不对,不像是自然陷入睡眠中的。
殷雨舟试着点开了她的穴道。果然,月樱马上清醒过来,看到殷雨舟也没有打招呼,便急急地寻找段天章。
“天章公子呢?”
“不知道,他出客栈了,难道是他点了你的睡穴吗?”
“出去了?他去……”月樱心一惊,马上拔腿跑出。
“哎……”殷雨舟的声音她早已听不见。
龙跃堂内,刀往剑来,其他人都不能近身,几个单家的人想要帮忙,但一踏进龙跃堂便被弹飞回来。
剑气清寒,刀身强霸,混战中,根本看不清楚动作,甚至谁是谁都分不清。冲破了龙跃堂的房顶,两个人飞奔出空中。
飞奔那一刹,剑端划过脖颈,伤口虽浅,然而已经注定了胜负。
月樱赶到单家堡,看着满地伤残,便知道自己判断准确,“轰”地一声,自头顶炸开来。月樱抬头一看,两个人在空中打斗。
“天章公子!”月樱一声惊呼。便腾空飞去。
段天章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愣。这一愣,却足以改变局势。单怀乾抓紧时机,龙漠刀以强龙穿云之势直刺段天章的心脏。
段天章回过神来,却见眼前清影一闪,月樱挡在了自己面前,生生受了单怀乾那凝聚全力的一刀。
“月樱!”
段天章左手圈住月樱的腰,右手横剑刺进单怀乾的胸膛。单怀乾因为误杀了人而愣神,竟然没有躲过这一剑。
段天章又毫不留情拔出剑,单怀乾鲜血直流,坠落地面。
段天章抱着月樱,轻功离去。必须马上见到殷神医!
怀中的月樱抓住他的衣襟,轻声道:“公,公子。”声音虚弱得接近含糊。
段天章俯下头看她,地上的景物皆一掠而过。
“公子,在,在山小镇里,地底下有公子喜欢喝的甘仙酒。”
那双明亮的眼睛此时更添一种释然。看得段天章心痛。
“我知道,等有机会回到山小镇,你再挖出来,咱们一起喝。”
月樱浮现一个虚弱的微笑,眼睛慢慢阖上。
“月娥姐姐,你看!”
“缅栀花落了,月樱!月樱!”
亟池里,象征月樱的台基上的缅栀花纷纷枯萎败落。花瓣迅速发黄,纷纷落入亟池中。
“月樱姐姐死了。月樱姐姐!”月漫掩面而泣。
月娥傻傻看着亟池中的缅栀花瓣,缓缓旋转,沉入水底。
“死了,也就解脱了吧。”左婵意微闭下眼,便拂袖离开。
“剑中心脏,无力回天。在你抱她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去了。”殷雨舟将月樱的手臂拉进被子里。
躺在床上的人已没有生气,脸色苍白。那双明亮坚定的大眼睛怎么也不会再睁开了。
段天章望着窗外,夕阳染红天际,像血色一般。
殷雨舟叹气道:“月樱姑娘对天章公子你,可是情深意重啊!”
段天章扯起一弧苦笑:“她是被咒术所困啊。”
“咒术?”
“钟情咒,月华宫的一种咒术。”
“那个咒,三年前我就帮她解了。你不知道吗?”
什么!那个咒早在三年前解开,那为什么月樱还要……段天章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殷雨舟。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三年前,你们路过品雨轩的时候,我就看出她身上有咒,钟情咒并不是什么绝深奥的咒术,所以我才有能力替她解。我想这样她便拥有自由,没想到她竟然选择跟随你。天章公子,你还不明白吗?月樱对你是真情实意,绝不是什么咒术所困。”
天章看着那个纸人般的身影,忆起四年中的种种场景。久久站立着。
天章将月樱葬在山小镇里,那是她跟随他的起点。天章挖出了那瓶月樱亲手埋的甘仙酒,自己喝几口,又洒落在月樱坟前。喝了几口,再洒落在坟前。一直重复着。
从此他便要怀缅两座枯坟,一座是他的挚爱妻子,一座是他深深感激的月樱。哈,他注定是孤独一生的吧。
空中,纷纷样样洒落着缅栀花,就像花雨一般。
门是不可以出啦,但是可以出窗户啊
……
天章公子很累了吧,这匹马让你骑
……
对不起,月樱让天章公子生气了
……
公子,在,在山小镇里,地底下有公子喜欢喝的甘仙酒。
……
天章公子就是天章公子,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