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虚的独白》我所摯愛的妳

2、好友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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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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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是以前，我一定对此坚信不移，即便想法有所代沟，时常跨服聊天，但她从不会顾虑我的疾病，进而让我感到自己是异常的不适，也许有部分是迟钝使然吧。
　　我很感激她包容我的任性，愿意和这样麻烦的我打交道。
　　然而最近我越来越觉得近在眼前的她是如此不真切，陌生而琢磨不透，连带这份友谊也变得虚伪。
　　我想向她宣泄自己的情绪，坦承自己的疑问，可脑袋里乱无章法，言词一定也逻辑尽失，于是我只好暂时拉开距离，给自己梳理的空间。
　　但我不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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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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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在了与她分道扬镳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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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我现在在想什么，我只能说我很后悔、十分后悔、非常后悔——超级后悔！！
　　早知道会意外身亡，我就换搭公车了！
　　但我没那么厉害，哪可能预知到自己好好的骑脚踏车驰骋在路上，就倒楣的飞来横祸呢！这也太倒楣了吧！！
　　虽然我偶尔会不遵守交通法规，戴着耳机听听音乐闯闯红灯，不过在好友劝导下已经改正，毕竟太危险了。
　　但你晓得的，有时就算再怎么小心，也无法躲过该死的命中注定。
　　于是我的鲜血大肆铺洒在了粗糙的柏油路面，在浓烈的夜色下更显深沉。
　　……好吧，其实也有我的错，为了赶火车走捷径是最佳选择，想当然捷径不乏没有交通号誌的小道，何况当天夜幕低垂视线不佳，会发生意外也无可厚非。
　　嗯？你问我为什么在大晚上出门？
　　我也不愿意啊！人家上的是夜校，所以当然晚上放学，谁晓得回家路上会遇上这档事！
　　可恶！早知道就别赶火车再等半小时搭下一班就好了，不该贪快！你看现在都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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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闪躲不及被撞飞的刹那，痛感如电流窜过全身，当我意识到自己被撞飞时，面前正是我惨不忍睹的遗体。
　　噢、我还没有死，不能说遗体，那就改身体吧。
　　嗯？这也不对呀！我懵得满头问号，完全搞不清事态。
　　我知道自己被撞了，但为什么会见到另一个我？而且样子还那么凄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要知道我可是有洁癖的！
　　我赶紧确认自己的状态，发现竟然毫发无伤。
　　？？？现在到底是怎样？我不是被撞飞了吗？为什么一点伤都没有，刚刚的头痛也消失了？
　　我连忙奔向自己的身体，那确实是我，只是无神的凝望着虚空，我想拍拍脸颊，唤醒另一个我的神智，手却径直穿了过去。
　　…好哦，我现在是成了鬼魂吗？身体遭受冲击的时候，灵魂也被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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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啊！！我是灵魂出窍吗！？让我回身体里啊！电影动画不是都这么演吗！？为什么进不去啊！？」认知到事实的下一刻，我立刻猛击自己，但无论如何都不奏效，依旧无法触碰。
　　肇事司机似乎看不到崩溃的我，慌慌张张的下车查看，然后吓得五官扭曲、两腿打颤，赶紧呼叫救护车并报警。
　　居然没有倒车逃逸，司机大叔有良心啊！我不禁热泪盈眶。
　　之后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还是回不到体内，不仅是身体，连其他的人事物一概都触碰不了，只能当有脚的幽灵孤苦伶仃的在一旁飘荡。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两津勘吉这个骗子！你都能附身到丽子身上，为什么我不行啊！？把我对“乌○派出所”的喜爱还给我啊！
　　难道要我以血画符吗？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画！我只知道急急如律令，其他都一窍不通！而且我也没有实体只碰得到自己！有没有路过的好心道士能伸出援手啊！？
　　在一顿无人能听闻的鬼哭神号之后，我亲眼看见自己被抬上担架，便满腹委屈的跟去医院，虔诚的祈祷医生能够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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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最终宣告抢救不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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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在传唤而来的家人身边的我，听到这个噩耗不由昏了过去，但因为是幽灵，昏过去是不可能的，顶多更轻飘飘。
　　啊啊啊啊——！！我年纪轻轻才二十二岁，高中还没毕业，人生怎么就提早结束了呢！？才正要开始享受人生啊！我太可怜了！
　　看着家人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的悲愤不免加深，他们含辛茹苦的提拔我，让患有忧郁症的我浸泡在爱与温柔中生长，没想到我熬过了最痛苦的阶段，却还是阳寿已尽。
　　想到这里，我不禁想大叹长气发泄自己的无奈及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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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不情不愿的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友好的问候命运其祖宗八代时，我的家人强忍悲痛为我办理了后事，而我始终都陪在左右。
　　即便阴阳两隔，他们无从察觉我的存在，也听不见我的安慰，可这是身为幽灵的我仅能做的事了。
　　老实说，旁观自己的葬礼真是十分难以言喻的体验，并不有趣，就是机会难得，虽然我一点都不想要。
　　葬礼很隆重，气氛也低迷不振，每个人都面有哀色的献花哀悼，我环顾那些有熟悉也有陌生的脸，发现老师和几个同学也在其中。
　　我突然想起来不及解开心结就成生前遗憾的好友，由于一直在感伤和愤恨，这件事便暂时被搁置了，我连忙寻找那抹熟稔的身影，却遍寻不着。
　　在茫茫人海中，我猛然惊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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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来参加我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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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个认识不过两年的好友。
　　我曾因忧郁症休学过一段时间，好不容易调养好才复学，但学业已落后同龄人一截，那时同学们彼此都认识得差不多了，也有各自的团体，于是在中期复学的我就像转学生鹤立鸡群。
　　同学们都很友善，但拜热心过头怕我会不适应的老师，擅将我有忧郁症的事公诸于众所赐，不晓得该怎么对待我，我也出于难堪难以融入，因此少有互动，于是理所当然的成了边缘人。
　　顺带一提：我和没经过同意就暴露人家隐私的老师大吵一架，又休养了一阵子，最后赢得了道歉。
　　虽说在班上也难以立足，毕竟我一点都不想被知道自己有忧郁症的事，没人会愿意被当异类看待，所幸没有。
　　课堂上常常需要同学组队行动，但我和大家并不熟络，组队也会先选熟识的人，我自然被剩下了。
　　不过当时剩下的不只我，还有一个性格孤僻的女孩子，我们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一个小组，毕竟除了我们也没别人可选。
　　那便是我们认识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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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我一样都是格格不入的异类，加上是必剩组员，这些共同点促进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一开始我也像大多数人觉得她不好相处，可实际渐渐熟悉后，才晓得她只是沉浸在自己世界而对他人漠不关心，同时过于寡言又老是板着一张脸，让人捉摸不透，才给人难亲近的印象而已。
　　她其实是很大度且木讷的好人，乍看像千年都无法融化的冰山，本质却是个普通的大木头，打一拳会发出闷响的那种。
　　不过她只在待人接物上木讷，成绩可是很优异的，是常驻榜首，但据本人所说她并不聪明，只是因为已经打好基础的缘故，所以才能应付复习至今所学的高中课业。
　　对此我不置可否，她的确成绩优秀，理解力却呈反比，让我怀疑为何多为文言文的国文是她最擅长的领域，不过她的作文真的很好，也许是太迟钝吧，而且在人际交往上也是新手。
　　共同点多颇有亲近感的我们很合得来，同样苦恼于人际关系，同样也有单独的个人空间，但我们的脑电波实在对不上，老是说一答二。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很要好，频道不同反而变成我们之间的趣味，虽然要花更多时间去理解并解释真意，最后却都会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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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常在下课时间和她互动，因为她大多都在睡觉。
　　她总是一副疲惫的样子，我以为是熬夜的缘故，然而询问后才知道是为了凑学费而半工半读。
　　白天早起上班，下午赶火车上学，临近深夜才回家……也难怪会累得够呛。
　　出于家境优渥，心理状态也不健康，我当然没有打工的经验，在她为生活奋斗时，我往往都在享受清福。
　　每天晚上都兴高采烈的各种玩乐，以致睡到日上三竿，有时睡过头或不想上学就干脆请假，随性得很。
　　老实说一身自由的我很难想象工作的辛苦，我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和代偿，只需开口索求，即便再怎么任性不可理喻，溺爱我的家人也会二话不说的全部买单，根本不需要工作，他们更舍不得宝贝孩子吃苦。
　　「妳的父母不帮妳付学费吗？」
　　「他们说一直以来为我付出良多，是时候学习自立了。」
　　「……妳现在几岁？」
　　她想了一会说道。「十七。」
　　「都还没成年学什么自立。」
　　「这个年纪已经能打工了，就当作累积经验，而且我确实也该离开他们的庇护，毕竟他们不能一直供给我，我已经给他们造成十七年的负担了。」
　　「父母为孩子付出不是天经地义吗？妳想太多了。」我不是很理解她的想法，在我看来她父母的作为也并不厚道，孩子从小本就必须依赖父母，若要离开其丰厚的羽翼独自生存，实在可怜又残忍。
　　「不是天经地义，那只是普遍而言，不也有抛弃甚至利用孩子的父母吗，他们不一定愿意无偿付出。」
　　「…这么说也是，因为爱着自己的孩子才无怨无悔。」毕竟养孩子挺费钱的，照顾起来又很麻烦，换做人渣父母估计早就卖掉或弃养了吧。
　　尽管有些强词夺理，我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她闻言默默移开视线，依旧面无表情。
　　「像投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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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种种她在补眠、我日常迟到……之类的原因，放学时光才是我们交集的开始。
　　和她相处久了感情也逐渐升温，我发现她其实也不是那么木讷的人，一反平常完美的模范生典范，出乎意料的……“活泼”？
　　咳咳，此处的“活泼”并非是广泛意义，她跟开朗半点都沾不上边，不论是个性、气质，都透出与阳光背道而驰的阴翳，死气沉沉的，像座具有生命现象且会活动的雕塑。
　　…好吧，我承认自己美化了。
　　她只是单纯的毒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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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班上是近似高岭之花的存在，样样优秀又乖巧从不生事，除了惜字如金和同学互动稀少，存在感也十分薄弱，是最得老师欢心的好学生类型。
　　我即使成绩也不错，尤其是数学，但实质上是个问题学生，时不时就旷课请假，但不至于让老师头痛万分。
　　我和她很相近，同时又大相逕庭——她寡言，我唠叨；她沉闷，我欢闹；她阴暗，我明快。
　　就像两片互补的拼图，纵然无缝衔接，却仍泾渭分明。
　　也许我们本就是不合适的吧，虽然互补，差距却不可忽视，可当时的我只是以为需要时间磨合，会渐入佳境。
　　然而我们之间的裂缝仍旧存在，没有随之闭合，反而愈加显着。
　　愈是相处，愈是深入，所触及的矛盾就愈多，最后甚至多过我对她的了解…以及一直能蒙蔽我双眼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