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三叹》虞结香

33、第 33 章

　　33

　　经白于山五百里以南山谷一战之后，宋军大获全胜，士气鼓舞，全国大伤元气，基本撤退大宋西北境。
　　第二年开春，完颜晟亲自领兵在大宋北境拉开攻击战线，其主要兵力临于山西雁门关外。
　　镇守雁门关重地的是神龙将军戚少商，及旗下的十万大军。
　　戚少商出了大帐，四下寻望，他去哪了？
　　戚少商拦住一士兵问：“小兄弟，见着顾军师没？”
　　“哦！师爷在驻地后的山坡上。”那小士兵往后指了指。
　　戚少商谢过后就往驻地后小跑过去，老远就见着那一抹天青色，飘立在山头上。戚少商爬上山坡，站到了顾惜朝右边。
　　“惜朝，你在看什么？”
　　顾惜朝没有回答，扭头，对戚少商淡淡一笑。
　　戚少商顺着他的目光，居高临下望去。天昏风寒，烟霞云卷，大漠孤日。
　　“走过很多地方，我依然觉得塞北的风光最壮美。”顾惜朝负手而立，惘然神色，“尤其是祁连山的......”
　　戚少商骤然心紧了一下，有一瞬间的恍惚。
　　两人沉默了一下。顾惜朝指着前方，“那里是雁门关外，金兵的军旗明显可见。正如探子所回报的一样，他们驻军地离雁门关十分近，可见完颜晟对雁门关一役是下了狠心，打了必胜的决心。”
　　顾惜朝眸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可惜，他的对手是我和你。大当家的，你猜他带了多少兵来？”
　　戚少商回道：“我军探子所报约有十五万。不过我看完颜晟这阵势，应该不止。”
　　顾惜朝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万？”戚少商眉头一皱，“没那么多吧？”
　　顾惜朝摇摇头，指着远处前方的金兵驻地，“快到响午了。你看他们起了几口大灶。”
　　戚少商眯着眼睛数着，“近千个啊！”
　　“我叫人数过，正好一千口大灶。每口大灶，供三百金兵伙食，总计下来，恰是三十万。我叫探子数过他们的营帐，除完颜晟，及几位大将外，共有二千顶，每顶住一百个士兵，算起来是二十万。”
　　“他们虽然烧三十万人的饭，可现在驻扎在关外的军队却只有二十万，这么说来，还有十万军队是隐伏在另一处的！”
　　顾惜朝点点头，“不错。”
　　“十万大军可以伏击在何处叫人这般难以察觉？”
　　“准确地来说，那十万人应该就是属大金的全部暗影死卫。你与暗影死卫交过手，知道这群东西全部都是高手，一可敌十。”
　　“管他是一可敌十还是一可敌百，即使是天兵神将，又能奈我何！”戚少商提剑傲然仰首，“惜朝，我们一起，一定可以。”
　　顾惜朝望着倥偬天地，粲然一笑，“去年我火烧得了他金国三十万大军，今年我照旧屠杀三十万。”
　　火烧！屠杀！戚少商脑子一片血流成河的画面，握着龙魂的手有些发颤，他咬紧牙关还是不可自控中挤出一个重音——“杀！”
　　顾惜朝听着不对头，转头就发现戚少商身上的杀气浓的吓人。
　　糟糕！他魔性又上来了。
　　顾惜朝伸手按住了戚少商双肩上，轻轻唤他，“少商，少商。”
　　戚少商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柔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可是自己好像什么都看不见，慌乱之中抓住了一双凉凉的手，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快溺水而亡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放下了一颗恐慌焦急的心，眼前一片豁然开朗起来。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抓紧着自己的手，连忙再呼唤几声他的名字。
　　“少商，少商，你看着我。我是惜朝。”
　　惜朝......
　　戚少商渐渐清醒了过来.
　　他呆呆地望了望顾惜朝，一脸迷惑。
　　“惜朝，我刚才......”
　　顾惜朝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语气却是很平淡的回他，“没事了。山上风大，我们下去。华年醒来不见我们，该急了。”
　　戚少商任由顾惜朝牵着下山，实则早已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华年转了转了头，军帐中空无一人。爹爹不在，师父不在，冰块大叔也不在。他一下子就翘起了小嘴，酝酿了几秒情绪，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守在帐外的士兵无奈地无上耳朵，朝远处大喊：“冷血总捕~~~！”
　　冷血很快闻声赶来。
　　“他师父呢？”冷血面无表情地问守帐的士兵。
　　“师爷出去了。”
　　“他爹呢？”
　　“将军找师爷去了。”
　　冷血还是面无表情，换了个抱剑的姿势，进了大帐。
　　守帐士兵却觉得他有一种上战场赴死的悲壮感觉。也是，戚华年哭起来，是魔音穿耳，不是每个人都吃得消的。
　　冷血走到床边，将剑放到背后，开始找华年的衣服鞋袜给他穿。
　　华年看着一场费力的大哭只换来冰块大叔，很是不甘心，抽泣了几下算作中场休息，不一小会鼓足了劲又开呱呱大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冷血充若未闻，心里默念：我没有听到我没有听到华年没有哭他一点都不吵......
　　穿好衣服鞋袜的华年被冷血一手拎出了军帐。
　　华年以为冰块大叔是要带他去找爹爹和师父了，慢慢止住了哭，在冷血手中挣扎了几下。
　　“要下来？”
　　华年使劲点头，“自、己、走。”
　　冷血放下了华年，想想他自己走，没自己什么事了，转身就走。
　　华年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小步跟着。
　　冷血走几步回头，两人大眼瞪小眼。冷血侧着头，不知道华年要干什么。
　　华年也学着他侧头，奇怪的冰块大叔，不带我去找爹和师父了吗？
　　冷血回过来，俯下身，打发道：“自己去玩。”
　　华年双眼一垂，脑袋一耷拉，抽了抽鼻子，眼里又腾上一层雾气，他撇撇小嘴，好生委屈的模样，慢慢背过身去，蹲在地上，小小声地哭了出来。
　　冷血头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唉！又是装可怜这一招，这小鬼啊~！冷血抱起了华年，“带你去找。”
　　华年转进了冷血的怀里，偷偷歪嘴乐笑着。
　　汴京的春天，依然与往年的春天无异。而这个春天里的汴京，却不同往年的汴京。
　　无情坐在小楼里，看着方应看的来信。第三十一封。每封信里都是同样的一句话——崖余，我爱你至死方休。
　　追命路过，在门口探了探头，又退了回去。
　　金风细雨楼里王小石与杨无邪相顾对酌。
　　王小石叹了口气，“唉！希望这场战早些打完。”
　　杨无邪悄悄瞥了他一眼，又回了视线，没说什么。他知道王小石一心欲隐退江湖，所以只待戚少商早日回来重新接受风雨楼。只是......杨无邪也叹了口气。王小石有了温柔，两人求的是隐退江湖。戚少商有了顾惜朝，不知到他们两个会选择什么，主导朝政？风云江湖？还是掌手风雨楼？或者向小石兄一样，一心归隐？无论如何，金风细雨楼往后的道路怕是不好走啊。
　　赵构很雅闲地在皇宫后花园逛着，假装是巧遇上了皇帝赵恒。
　　“见过皇兄。”赵构含笑着只是微微低了低头。
　　赵恒不比赵佶聪明到哪去，他欣喜地拉过赵构，“九弟，难得今朝你进一次宫。你都不知道朕一个人有多没劲。朕昨天刚写了一首诗朕想——”
　　“皇兄。”赵构开扇，掩嘴一笑，“皇兄的诗臣弟无才是不知所云的。今日难得与皇兄宫中巧遇，臣弟更想与皇兄说些贴己的话。”
　　“也好的很啊！”赵恒呵呵笑着。
　　“臣弟知道皇兄一直闷在宫中，定是无聊透了是不是？”
　　“正是正是！”赵恒眼睛一亮，一拍手，“九弟有乐子找？”
　　“不如请皇兄摆驾去臣弟府邸，我......”剩下的话是赵构俯近赵恒悄声说完的。
　　赵恒只觉一阵幽兰之香，他闻着恍然若梦，赵构后面的话他什么也没听到，但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
　　——其实后面，赵构什么话也没说。
　　他给他下了唐门的“空谷幽兰”，一种控制人心智的毒药。
　　铁手进了无情的小楼还是没好脸色。
　　“二师弟，是否宫里又出了什么波澜？”
　　铁手颓然坐下，“皇上下午去了九王府，回宫就——”
　　无情扬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了。
　　无情静默了一会，抬眼问：“皇帝回宫是否看似身体无异神似却有些恍惚？”
　　铁手闻言细细想来，惊呼：“被下毒了？”
　　素玉笛在无情手中慢慢打着转，再慢慢停止。
　　“二师弟，师父走之前都有交待好的，我们要相信师父，所以现在也要选择相信九王爷。无论他做什么事耍什么手段，不该六扇门插手的，我们不可妄动。”
　　铁手垂眸应道：“知道了。”
　　“那个妖精！”追命人未到声先到。
　　“你也知道了？”铁手问。
　　追命晃了进来，坐在铁手对面。“现在朝中还有谁不知道。”
　　追命一口饮尽桌上的茶，舔了舔唇，后悔自己没带酒来。
　　追命看看无情，问：“大师兄，那妖精这样做真的不要紧吗？”
　　无情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没有回答。不是不愿回答，是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追命又说道：“现在北方战事正吃紧呢......明日个诏书一下，加急军令传到雁门关去，朝朝不气死才怪！这不是扰乱军心么？”
　　铁手无奈地一叹，“要不是师父当年亲口交待下的，我还真......那个九王爷，看上去那么轻挑碍事。”
　　叶告托着一个铜碟在房外候着了，“公子，茶泡好了。”
　　无情嗯了一声，示意他端进来。
　　叶告将一杯茶端上无情身边的红檀木桌上，收着铜碟告退下去。
　　“是什么？好清香！”追命嗅了嗅鼻子。
　　无情浮起一个温暖的笑容，“柚子茶。”
　　追命瞪着眼，半天才说：“大师兄，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
　　无情低眉又笑了一下，一口一口吹着手中的柚子茶。
　　追命看到他白玉般的双耳泛上了红，嘿嘿一笑，戏谑地来了这么一句——“我爱你覆水难收哟~~~”
　　“啊呀啊呀！”追命鬼叫着飞出了小楼，“大师兄你太狠了吧，居然对你亲爱的三师弟飞顺逆神针！哇哇哇！还来~！”
　　“今年你的俸禄也免了吧。”楼内传出无情淡漠地声音。
　　“啊哟喂~大师兄！我错了！下次不敢啦！”追命躲避着顺逆神针，庆幸自己腿上功夫还真不赖。
　　“好吧好吧！扣就扣吧。追三爷我上有桥集团吃喝拿银两去~！”追命嬉笑着，一个跃身逃开了另一根顺逆神针，“大师兄你害羞什么，话都是你自己说的。”
　　追命逃了个没影，铁手有些坐如针毡，找了个很烂的理由撤了。
　　“那个，大师兄，我去帮你教训追命。这没大没小的......”
　　铁手走出无情小楼百米外，抬头碰到了坐在树上吊着二郎脚的追命，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臭小子快下来。给我好好说说，大师兄那句话的事。”
　　追命回了个“好说”，立马从树上跃下。两人凑在一起叽里呱啦起来。
　　坐在小楼里的无情，忽然打了个喷嚏。
　　而千里之外的方应看，正提笔写第三十二封情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