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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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海楚天进公司这几个月来，远比他偶尔抱怨给方一乐听的那些更加艰难。
父亲和母亲存了打磨他的心思，几乎没怎么帮他。公司里一众老员工，不知道是被提点过还是本来就不服他，配合度都不太好，打太极的功夫都是一流。
外加姑妈那边这些年兢兢业业夺家产，也弄进来了不少心腹，这些是实打实地使袢子。
表哥李承业这犊子尤其。
父亲也知道他目前能力不足，给的几个项目都不是公司的核心项目。说是给他练练手，然而即便是这样，对他来说也是一头懵。毕竟这二十多年，他干啥啥不行，吃喝玩乐第二名不是？（第一名当仁不让肯定是容川。）
还好有许逸帮忙。
他也是这几个月才真心发现许逸的能干。以前让他做生活助理真是委屈了他。他的能力即便在父亲那边的特助里，也是不弱的。
许逸对市场有很高的敏锐度，对数据的分析快速准确，对人际关系的处理也可圈可点，对各供应商和客户群的情报收集分析也很迅速，各方各面都很出色。好几次项目进展不顺利，还靠他的个人人脉才得以搞定甲方，使得项目顺利开展下去。
名校背景下的他人脉也不差。
他这才明白父亲把许逸分到他身边的用意。
父亲想要他亲手培养自己的“天子近臣”，以防以后被“老臣”们掣肘。
船大难掉头，父亲说过，海氏想要更上一层楼就必定要面临转型。然而公司的这帮老人们安逸久了是不会想动的。
所以——他需要自己的班底。这样在未来才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随便推行一个项目都使唤不动各个部门。
许逸他有能力，但是他年轻——需要机会。
跟在他父亲身边，许逸想要出头还有的熬。毕竟父亲身边的智囊团没有一个是草包。可是跟在他身边，许逸就是直属亲信，是他的自己人。
这是父亲送他的第一个班底成员。
而他，是海氏未来的接班人。许逸迟早能出头，必会一心一意跟着他。
他和许逸，是互利的，并且牢固的互绑关系。
最关键的是，以他的性格，也许只有许逸才会是他最好的“老师”，尤其是他刚进公司的时候。
毕竟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方一乐，他们形容他时，都是——不可一世，目中无人，天生反骨这类词。这样恶劣的性格，谁的话都不爱听。反而是许逸这样的能处成朋友的人说的话，他还可能听。
他是被父亲安排的明明白白啊。
他一时间觉得自己真是一无是处，就他这样的，居然觉得许逸和方一乐不合适？于公于私，许逸都比他出色许多不是吗？
这几个月不怎么联系方一乐，一方面是真的忙，废寝忘食也没有夸张。但是心里从未有过的自卑也是一大原因。
他长这么大的骄傲自大不可一世，都在这几个月里被击的粉碎。原来他是真的......干啥啥不行。不再是玩笑般的自我调侃，而是，真的不行......
夜深人静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眺望远处的夜景，他经常会想起方一乐曾经说的一句话——
——想要自由，首先得财务自由。
他也终于明白了方一乐偶尔的怒其不争。
是啊，他比别人起步高，却浪费资源什么都没努力过。
就连喜欢方一乐这件事，现在想来也是带了些漫不经心和逗弄。直到离开铂珑小区，他都没有真正的努力追求过她。
他对方一乐的那点带着自傲的喜欢，突然变得一文不值，像个笑话。
基于这样的羞赧，海楚天联系方一乐的时候越来越拘束，甚至渐渐地居然有点不敢联系她了。
一个案子快结束的时候，他想：等完成手头这个案子再好好聊吧。好歹不是一事无成了。
真的结束了，又想：这么小的项目又能证明什么？要不等接一个大项目再聊吧。
大项目也做完了，他又想，再做几个，再做几个再说。
然而，学的东西越多，他越发觉得以前的自己多么的浅薄。
方一乐又怎么可能喜欢那样的他呢？
拖着拖着，越发不敢再联系方一乐。
有时候翻翻她的朋友圈，除了帮阿楠发一些公益宣传，一点她的私生活都没有。辗转去翻容安他们的朋友圈，以期待能看一眼她的身影，却也是徒劳。她像是突然离开了自己的生活，再也找寻不到一般，让他心里无比慌乱。
于是，虽然还没做出什么大成绩，但是当他一个人面对落地窗外万家灯火，在孤独感把他淹没前，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开车跨越了大半个城市来找方一乐。
一路又是堵车，又是开错路。好不容易到了，结果打开方一乐家门想给她一个惊喜的时候，才发现家里迎接他的只有玄关处的自动灯，以及一室的冷清。
看到沙发上罩着的布时，他是真的心底一个咯噔。
搬走了？
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子狠狠地揪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只剩耳边自己慌乱的心跳一声一声地敲打着天灵盖，让他不知所措。
他还没有走进去，却仿佛已经被这份冷清刺进了骨子里，凉透了心底。
后悔的情绪铺天盖地地压向他，压得他透不过气。
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要徘徊！
人在眼前的时候为什么不珍惜？
他在脑中无意识地一遍遍问自己，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动不了了。
直到飘窗处的电脑突然发出一声提示音，他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颗心总算落回了实处。
——她如果走，肯定会带着这台电脑。
玄关处她的拖鞋摆的不太整齐，像是急匆匆出了门。看样子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海楚天踱着步观察着屋内，趁她不在他也想看看这个女人最近过的怎么样，比如有没有对着他常用的杯子睹物思人呢？
结果不爽地发现，别说是他的杯子，屋里他曾经的生活痕迹已经几不可见？尤其是那套沙发和电视，罩在上头的罩布简直是直戳心肺！
气得他一把扯开了罩布。
他提前捂好了鼻子。然而想象中飞舞的灰尘却没有到来，干净地像是有人时不时擦拭。
这样的场景，让海楚天心头像是被极细的针刺了一下，轻轻的、不太疼。却也不容忽视。
心里随之一酸，渐渐地涌上一股愧疚放大着那丝刺疼。
他吸了吸鼻子，把罩布重新套回去恢复了原样，暗骂了自己一声混蛋。
接下来的时间海楚天坐在方一乐常窝着的飘窗处，静静地等她。
他设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打招呼，想象着方一乐看到家里有人会是害怕还是惊喜，犹豫着要不要先告诉她他回来了。
没想到一直到十点多了人还不回来，也不知道去哪浪了。他最终也没忍住还是给她发了信息，这才知道她去看演唱会了。
可以啊方一乐，大半夜的见别的男人！海楚天变身柠檬精，胡乱地生着气。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几点才知道回家！
可惜他想抓人的打算被许逸的电话给中断了。许逸着急地告诉他，派去隔壁市谈新订单的项目组遇到了问题，他们得连夜赶过去。机票已经订好了，他直接在机场等他。
“很急吗？”海楚天不甘心地问。
“老板你也知道，之前和盛天的合同，各项条款两边的团队已经过了大半，可是盛天那边突然变得强势了起来，要求增加许多霸王条款，谈了几天了也不肯退让。项目部的刘总说，不仅如此，盛天还同时在接洽另一家Ｓ市的王氏集团。王氏的经营范围、目标客户和我们海氏有很大的重合部分。而且，”许逸停顿了一下，“刘总说王氏的报价单和我们的底价十分接近。也就是说，怕是——”
“有人泄密。”海楚天接口，“而且，应该是盛天增加霸王条款那时候，就已经泄密了。”
“是的。”许逸赞同，“所以刘总希望你能去一趟，盛天的项目团队他来拖住。而你这边，最好能约见到盛天的董事长。”
“明白了。”
海楚天按灭手机揉了揉眉头。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失望地站起身再次环顾了一下屋内，最后只能先离开了这里。
于是才有了那通许久没打过的电话——不能当面聊，电话里说两句也好。
一开始他还有些近乡情却的心情，先声夺人质问她：“演唱会这么好玩？不用回家睡觉吗？”
后来，方一乐有些落寞地说他没事不会打电话的时候，他先是心中闪过一丝欣喜——她是在乎的。然而那丝欣喜转眼就被心中的愧疚冲散，他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如果眼前有面镜子，他就能看到，他的表情写满了心疼。
——
时间已经很晚了，周围的行人都是步履匆匆，电话里一片静默。
海楚天的沉默，让方一乐心中闪过一丝痛快。虽然她也不好过，可是好像两个人都不好过之后，就变得好过了。
原地停顿片刻后她继续迈开了脚步。手机往耳朵上又压了压，像是怕错过了他的话。
寒风凌冽，手露在外面一会儿就冷的直发僵，方一乐换了只手，替换下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呵了口热气。
电话那头也终于重新响起了海楚天的声音。
“不是，我这不是太忙了吗。你不知道，进了公司之后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我这几个月是一边天天恶补企业运营的相关内容，一边还要跟着我爸做牛做马，公司里还有不少我姑妈那派的，时不时给我穿小鞋。可憋屈了。”
吐槽着吐槽着，海楚天倒真带出了几分真心的心酸，“就，有时候吃饭都忘了吃。睡觉也比以前时间短了好多。”
听着海楚天絮絮叨叨的解释，方一乐心疼的同时，还莫名地有些甜蜜。心里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不为难他了：“说到底你最后也是给自己打工，有什么好抱怨的。不过饭还是要吃的，要不要我给你寄一箱泡面？”不知想到哪个相处片段，说完她自己先笑了起来。
海楚天听她笑了，也跟着舒了口气。
之前方一乐用幽怨的语气说他不联系她的时候，他真的有种自己是抛妻弃子的渣男的感觉？
要命。
方一乐一路走，一路和海楚天插科打诨。两个人谁也没有想要挂电话，默契地珍惜着这次的连线，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没有告诉他手冷。
他也没有告诉她其实他在开车。跨越了大半个城市来看她，却是扑了空。
只是默契地谁也没有舍得挂。
最后还是海楚天突然想起外面的寒冷，急匆匆地催方一乐挂电话，两人才结束了这通来之不易的通话。
方一乐收回手机停在原地，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口袋里的绒布面料。
半晌后抬头看向星空，深深吸了口凉气，又狠狠地吐出去，胸口堵了几个月的沉闷一扫而空。陌生的雀跃拍打着心田，嘴角不知不觉间就这样翘了起来。
扭捏着跺了两下地面，才继续回家。
另一边，海楚天看着通话页面跳掉，摩挲着有些微烫的手机久久舍不得放下。
这段时间以来，他每次想给方一乐打电话或者视频都会犹豫，犹豫着犹豫着就放弃了。他像是给自己套了个无形的枷锁，把自己锁在一个圈里不能出来。
他偶尔会反问自己，他真的喜欢方一乐吗？真心喜欢的那种，天长日久的那种？如果不是，那就不要招惹人家了。
今天，挂完电话的此时此刻，心中那错综复杂，满足又空虚、酸涩又甜蜜、心疼又得意的心情告诉他——
——是的，他喜欢方一乐。
很喜欢。
比他想象的还要喜欢。
想要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