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耳畔之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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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属般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的时候，狯岳忍不住一哆嗦，他分辨不出这个声音的男女，也找不到源头，就好像是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可是他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那里来的其他人？
难道……是……鬼（幽灵）？
狯岳又是一个冷颤，不仅仅是害怕，还因为寒冷。
〈你已进入寺庙，进入‘被收留’路线，寺庙的其他人将——驱逐你/接受你。〉耳边带着金属的冰凉的声音说到。
狯岳不知道这个声音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一个最值钱是他的命、最不值钱也是他的命的小孩子有什么能被看中的？
而且……
接受他？狯岳撇了一眼离他远远的，仿佛他不是个人而是什么恶心的脏东西的其他小孩，他甚至隐约能听见他们在议论他的勾玉是不是他偷来的。
狯岳捂紧脖颈和手上的勾玉，这是他唯一特别的地方了，也是他唯一能与不知道是谁、又在哪里的父母有联系的物品了。
他没有姓氏，也不知晓父母是谁，于是也就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但他浑浑噩噩到底活到现在了不是吗？
他只有，活下去，继续活下去，哪怕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也要活下去。
因为只有活下去，所有的其他才会有意义。
〈你已进入寺庙，进入被收留路线，寺庙的其他人将——驱逐你/接受你。〉耳边的声音再次重复。
啊啊啊啊，好烦啊，狯岳捂住自己的耳朵。他当然想要被接受啊！他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收留他的，有吃有喝的安全的地方，他才不想被驱逐！
可只是他想有什么用！那些家伙对着大人是一套，对着他又是一套。
他是小偷又怎么样！他来寺庙以后又没偷东西！在外面不偷东西他早就死了！难道要依靠别人的怜悯活下来吗？！这个世界上可没那么多人有同情心！
‘接受接受接受！我接受又怎么样，难道还能让他们立即对我亲亲密密吗？那绝对是有阴谋吧！’狯岳在心里大喊。
他下意识没有出声，他知道，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寺庙无论喊叫还是其他什么，得到的绝对是其他小孩嫌恶的眼神，说不定还会被找麻烦得到借口被驱逐这里。
〈你已选择——‘寺庙的其他人将接受你’的选项，即将开始发布任务以达成此结果。〉
什么？狯岳正有些茫然的时候，再次听到耳边金属般冰冷的声音：〈开始任务一：向他人解释清楚你的勾玉的来历。〉
？？！！！
开什么玩笑啊！！他凭什么向这些家伙解释自己勾玉的来历啊！他自己的东西凭什么要向这些随便恶意揣测他人的家伙解释啊！！
狯岳怒火中烧，根本没有行动的意思。
似乎是因为他的无动于衷让其他人更加肆无忌惮了，狯岳感觉那些家伙带着恶意的声音更大了。
像是催促又像是助燃，狯岳突然感到身上让他疼得跳起来的麻痛，好像被电到一样。
其他人诧异地看着突然起身的狯岳，狯岳是被电到，被动起身的，但在其他人看来他是主动起身的。
狯岳盯着他们诧异的脸，心中怒火更甚，是这样吗？这些家伙，觉得他就是会被污蔑也不敢反驳的胆小鬼吗？！
哦，对，他在这些家伙看来就是小偷，连他的勾玉都是偷来的，还正大光明带着。所以当然是不敢反驳他们的，毕竟被说中了嘛。
狯岳后槽牙被他自己咬的咯吱咯吱响。
“喂，我说，你们这些家伙。”狯岳天青色的瞳孔因为愤怒而紧缩着，身上因电流残余的疼痛和怒火交织的表情让他狰狞得像只恶鬼：“你们这些恶心的家伙不要随便污蔑别人唯一拥有的东西是偷来的啊！”
“……”，其他小孩被狯岳的表情吓了一跳，但他们也不是什么乖小孩，很快反应过来，反过来嘲笑狯岳：“你就是个小偷，你说不是你偷的就不是你偷的？你这种家伙怎么可能有这种贵重的勾玉！肯定是偷的！”
狯岳对自己说不可以动手，不可以打人，他才被收留如果打架一定会被丢出去的。
可是怒火上涌，刚刚这些家伙的表情在狯岳眼前不停的晃，他最终动手了。
狯岳一个人当然是打不过很多其他小孩子的，但在有人扯他的勾玉的时候，狯岳猛地爆发，把对方狠狠咬了一口。
“勾玉……不准你们碰！我就是小偷又怎么样，为了活下去当小偷又怎么样！我只想活下去啊！为了活下去有什么错！”
其他人被狯岳的狠劲吓住了，听到狯岳的一边喘一边吼的声音，领头的小孩子tui了一口：“说什么当小偷为了活下去，你把勾玉卖掉完全可以安稳活下来吧。这间寺庙可养不了更多的人了。”
“……”狯岳愣住，他下意识摇头：“不，不行，这是我唯一的东西了。”
“……”领头的小孩再次不屑：“你都去做小偷了，还在乎你的勾玉？要是这勾玉真的是你的，你家非富即贵，无论他们现在活着还是死了，你是被抛弃还是不小心丢了，如果知道你当过小偷一定会很恶心吧。”
“……”狯岳沉默，死攥着勾玉没有说话。
其他人也怕了狯岳发疯咬人的狠劲，讪讪地离开了。留下狯岳自己攥着勾玉又团着缩在角落。
〈任务一：向他人解释清楚你的勾玉来历。已完成。〉
耳边的声音打破狯岳的自闭，什么？已完成？他根本没解释清楚吧，只是打了一架还咬人了……
……啊……对，他为了反驳勾玉是自己的、不是偷的，打架还咬人了。如果是偷的根本没必要这样，也算是解释清楚自己的勾玉是自己的了……狯岳心里自嘲。
狯岳没空细想耳边声音的来历，就像他说的，他除了这条命，已经没什么能被其他人看上的。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耳边的声音是谁。
但或许，应该，不是坏的吧。
狯岳知道其他人很可能会向大人告状，他很可能会被赶出去。
可是狯岳奇异地感到一种轻松，或许是自己小偷的名声里，被他人知道自己有一件自己之外不是偷的东西。
或许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有活着之外一定要攥紧的东西。也可能是觉得自己被赶出去也可以典当勾玉，来得到能生存的钱。
复杂的情绪之下，狯岳将攥着勾玉的手放在胸口，他不知道自己的姓氏，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不知道太多，拥有的也很少，少到只有自己本身和勾玉了。
明天，他还会在这里吗？或许会被赶走吧。还是孩子的瘦弱贫苦的身体在过于激动的情绪之后，开始疲惫，狯岳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
不出狯岳所料，隔天，收留他们的，也是这间寺庙的主事人，悲鸣屿行冥找到狯岳了解情况。他询问狯岳为什么会和其他孩子打架。
狯岳知道如何博取同情，也知道怎么扮演一个普通小孩。就像昨天，本来他应该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小孩，但是……那只是假装而已。有时候大人会被他骗过，小孩子却不一定会。他不曾说过自己以前偷窃，可是其他小孩就是能看出来。
其他小孩也不是什么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可不会那样恶劣，也不会恶意揣测他人。何况就算真是好小孩，为了自己，为了更好的活下来，狯岳也不会有同情心，无论说谎还是其他，他都不会吝啬手段。
但是……
狯岳沉默地用没有勾玉手链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昨天的意外让他的想法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称不上改变，只不过是让他突然意识到，他不一定要一直说谎，他已经可以不说谎了，也可以不偷窃了。如果他今天没有被赶出去的话。
狯岳习惯了用谎言和偷窃等卑劣来汲取可以生存的力量，对善意和高尚嗤之以鼻，因为那些东西并不能让他活下来。他因为自己的卑劣，因为自己所遇到的其他的恶质，不相信纯粹的善是存在的。
所以狯岳也不觉得自己说出自己是为了争辩自己的勾玉是自己的，而不是偷的，才和其他人发生争执这种理由会被当真，更别说会被认可。
可能会找个理由把他赶走吧，反正是他自己找事的，少一个孩子要养也会很轻松吧，狯岳这样恶意揣测年轻的僧人。
可是昨天的结果又反复在狯岳的心里鼓噪，面对污蔑就辩驳，面对恶意就反抗，即使对方没有承认但其实还是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种事情是可以发生的吗？这种事会存在的吗？
偶然一次，微不足道的事情，能被当真吗？
啊，他还是没有吃够教训，一件小事就动摇了……
狯岳把头低的更低：“不，没什么……”
“狯岳。”悲鸣屿行冥有些无奈，他重复了一遍说辞：“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哪怕是再小的事情，总是有一个理由的。”
“……”狯岳抬头，他的右手戴着勾玉手链，左手紧握着右手的手腕，右手手链上的勾玉因为左手握得太紧，勾玉的尖角已经戳得手很疼了。
“我……”他吐了一个字，然后停顿住了，然后带着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复杂心情继续说道：“因为我的勾玉。……我以前，是靠偷窃才能活下来的。所以昨天他们说，我的勾玉也是偷的。然后我说不是，之后就和他们打起来了。”
悲鸣屿行冥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问：“那咬人是……”
“因为他要扯我的勾玉……”
又是沉默，狯岳心里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渺茫火焰越来越弱，然后悲鸣屿行冥终于开口了：“本来，贫僧是想斥责你和其他孩子打架还咬了人的这件事的。但是……”
年轻的僧人拍拍狯岳的肩膀：“为了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而反抗，为之搏斗，可是值得骄傲自豪的事情。”
什，什么？狯岳有些呆滞地看着悲鸣屿行冥。虽然早熟，但才8岁，以活下来为第一目的的他根本不懂什么“守护”。他只懂怎么不择手段的活下来。
“狯岳，你的勾玉是你非常重要的东西吧。”
“是的。”
“虽然现在你可能并不懂，但有可以守护的事、物、人，都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就像贫僧想守护你们这些孩子，也会一直守护你们一样，继续守护你的勾玉吧。
不过，和同伴打架还是不行的。贫僧会与其他人沟通的。”悲鸣屿行冥说。
“……你，不赶我走吗？”
“不，怎么会赶你走呢？即使你以前依靠偷窃生存，但现在不是了不是吗？你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
狯岳瞪大眼睛，然后又低下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好的。”
他没有哭，只是心里非常复杂。昨天与今天的一切，都与他曾经信奉的人生信条发生了冲突。狯岳开始迷茫。
他心里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活着，只是一两件小事可动摇不了他的信念。只是，狯岳在心里犹疑，犹疑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想法，已经开始产生了变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耳畔之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