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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番外-西方快车谋杀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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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天气很好的一天。辻村深月突然来了兴致,要好好打扫一下事务所。
她以打扫的名义把绫辻行人关在了三楼。撸起袖子准备将事务所打扫的一尘不染。
事务所的相对两面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另一面则是巨大的单面落地玻璃窗。绫辻行人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各式各样的书籍和资料以时间、国家等为顺序,塞满了整座书架。
辻村深月很肯定在这座记录满罪犯的“博物馆”中,只有绫辻行人能准确的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好在她需要的只是给它擦擦灰罢了。
她推来取书的梯子,靠在书架上。用鸡毛掸子从上到下的掸着灰尘。
然后她在一片冷灰色的文件夹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糸田淼】。
辻村深月有些微楞。绫辻行人通常只会以“国家-时间”的形式给文件夹标号。以人的名字还是第一次——更何况这个名字的主人和她处的也不错。
标注着“糸田淼”的文件夹足足有十三个。因为放在书架的最顶层的缘故,她平时都没有发现。
不过。
居然就这么冠冕堂皇的放在外面了,那她看看也不要紧吧。
辻村深月微眯眼睛。对写着“糸田淼”标签的文件夹缓缓伸出手。
“我说怎么突然没动静了。原来是有小偷吗。”
“……哇!”
辻村深月惊叫了一声,赶紧抓着扶手。这才免得自己从梯子上摔下去。
“不要在别人聚精会神的时候突然说话啊……绫辻老师。”
辻村深月转过头,有些不满的看着下方的绫辻行人。表情冷淡的男人就站在那,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自己。
“对了老师……那个,架子上的‘糸田淼’的文件夹。”她对绫辻行人讨好的笑了笑,“我能拿下来看看吗?”
绫辻行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对她很有兴趣?”
“……是的。”
辻村深月正经了神色,点了点头,“虽然无论是在坂口前辈还是老师您的口中,人性本恶都是个危险又邪恶的人。但是根据我这段时间的接触……我觉得糸田小姐并不是这样的。”
“有时候我也会想……以前那些事,糸田小姐是不是也是逼不得已的呢?”
绫辻行人抽着烟。
草木燃烧的香气悠扬的飘荡在空气中,令辻村深月熟悉又陌生。以前每每谈论到糸田淼的话题绫辻行人都会抽烟,但最近他也没抽得那么勤了。
人性本恶与Another因为其独特的性质而被捆绑在一起。但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两人是否对对方都有所改观呢。
——绫辻老师。你现在是怎么样看待糸田淼的?
就当辻村深月想这样提问的时候,绫辻行人抢先开口了。
“想看就拿去看吧。”
他这样说着,然后转身离去。
……
绫辻行人和糸田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糸田十七,他二十二。
那时他已经因为Another被异能特务科定为了“A级危险异能力者”。人们通过无数次的实验证明了其异能的绝对客观性——只要是他参与的悬疑案,只要是他找到的犯人,那那人必定死于非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一结果。
异能特务科为了证明Another的这一性质给他找了很多案件。简单的,困难的都有。那些犯人中也有罪不至死的,亦或是绫辻行人并不想取其性命的。
就比如有一起案件。犯人是一对年轻男女。男人是女人的男朋友,女人伙同男人杀了自己的父母。
因为两人都是初犯,也没有什么反侦察的意识。绫辻行人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侦破了这起案件。
年轻的男女死于Another之下,他们被一辆突然失控的车一起撞死。
——如果故事就此结束的话也就罢了。
但是绫辻行人很快就从女人患自闭症的妹妹身上发现了问题。原来两人的父亲有性.侵.幼.女的癖好,而他们的母亲却因为害怕父亲,对此置之不理。
为了从父亲的手中保护年幼的妹妹。不让她经历自己曾经历的一切。那个女人才伙同自己的男友杀了自己的父母。
【凶手就是你。】
绫辻行人想起了在被自己指为凶手时,那女人流出泪的眼睛。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使一个人绝望有多么容易。
——侦探的使命是什么。
——找出犯人。将其绳之以法。仅仅是这样吗?
绫辻行人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迷茫。
但是,就算找到答案又如何呢。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的。就连他自己也只是Another的附庸品罢了。他没有能力去反抗一个国家,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一个社会的约定俗成。
不知何时。绫辻行人开始了抽烟。
他为异能特务科工作。处理那些不能公布于众的变.态杀人案,或难以处理的异能力者犯罪。好在大部分的时候死在他异能之下的都是些死不足惜的渣滓,他也算是为这社会做了件好事。
而就在某一天。他又接到了一份工作。
这份工作与以往不同,却显得格外郑重。身着西装的异能特务科成员蒙住了他的眼睛,将他带到车上,然后行驶过了一段漫长的路程。
这个方向……应该是郊外。
绫辻行人坐在车上气定神闲的想着。但是从身边人衣料不断摩擦的窸窣声中,他知道其他人很紧张。
身体没有动,却频繁的发出衣料摩擦的声响。他应该是在不断的看手表。
时间对于他而言很紧张——还是说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导致他如此焦虑?
嘛。反正无论真相如何都不管他的事就是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绫辻行人心态稳的很。视线被剥夺,在一片黑暗之中,他感觉身边的人把自己引进了一个建筑中。
“坐下。”
他遵循着声音的指示坐在椅子上。蒙住眼睛的布也被取下了。
然后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告解室里。
窄小的,木质结构的房间。以及横隔在自己面前的木板。告解室的隔音并不好,绫辻行人可以模糊的听见对面也有人说了一句“坐下”。
然后,有谁坐在了他的对面。
“警方能收集到的全部资料已经全部放在了你面前的这个档案袋里。你的任务就是通过这些资料,找出真正的犯人。”
“呵。”
绫辻行人冷笑出声。他斜着眼看向身边紧板着脸的男人,“现在侦探破案连去现场也不被允许了吗?”
“……并不是我们不肯。而是这是桩二十年前的悬案。”
面对绫辻行人,异能特务科的成员不知为何态度软了下来。他似乎是在惧怕着自己,“此案涉及了许多在英国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对外压了下来。”
“但是……即使如此你也必须把犯人找出来。”
男人吞咽了一口口水,虚张声势道,“你明白自己的处境吧?A级危险异能力者,绫辻行人。”
他还能有什么处境?
Another能发动的条件就是他超群的大脑。如果他不能做到百分百的侦破案件,那Another就只是把纯粹的哑.枪。
谁会留着一把坏掉的哑.枪呢。
绫辻行人不再去看身侧的男人。反正他也只是异能特务科的一个基层工作人员而已,也只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奉命行事。
他打开了档案袋。将里面的资料连同照片一起倒出来,交叠着双腿,拿在手里悠闲的看。
那是桩被定为《西方快车谋杀案》的案件。
死者是英国一家货运公司的负责人,因为突遇大雪的缘故,整辆豪华列车被困在雪中一天一夜——是个完完全全的密室。
当时车内同时还有英国驻印的军官,外交官,贵妇,贵族和他新婚的夫人,家庭老师以及三四个佣人等。绫辻行人数了下名单,总共有十三个人。
档案里详细记录了当时这些人的证词,甚至还有录音。只不过他们的证词有时相互反驳,有时又相互佐证——甚至有人说是雪怪干的,可以说是混乱的很。
窄小的告解室里响动着交错的纸张翻动声。绫辻行人明白那个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估计也拿到了同样的东西。
“原来如此,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大约在半小时后,绫辻行人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我现在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至于究竟哪个是真相,需要你们把隐藏的那份资料给我。”
绫辻行人看着额头开始冒汗的男人,冷淡的说道,“这十三个人的真实关系表在哪里?”
“……我们没有。”
绫辻行人的眼睛垂下了。
“是吗。”他的声音很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毕竟都是些贵人,想必相关证据也已经处理干净了吧。”
“很可惜。这并不是我的无能,而是你们的。”
——你们无法找到关键性的证据,所以我无法侦破这起案件。
正当他准备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前的木板突然被抽开了。
绫辻行人看见了那个与他相对的,坐在另一个告解室里的人。
披散在肩头的黑色长发。较常人更加苍白的肤色——那是个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的少女,纤细的身体裹在一件稍大的外套中。
就像自己看向她一般。少了木板的阻隔,对面的她也看向了自己。
绫辻行人对上了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眸。
红色的光芒浮在她黑色的瞳孔上,就像是附上了一层红光——该说是直觉吗,他从这双红色的眼睛中感受到了危险。
“糸、糸田淼。”
少女的身边也站着位异能特务科的工作人员。只不过那个男人看上去比自己这的害怕多了,连声音都在发颤,“你知道犯人是谁吗?!”
……什么意思?
绫辻行人眯起了眼睛。
“嗯。知道了。”
少女的声音清冷。又带着一丝懒散。她从摊开的纸张中慢条斯理的抽出十三张照片,摊在自己和绫辻行人的中间。
“犯人就是这十三个人。”少女说道,“这十三个人是团伙作案。”
除了绫辻行人和少女外,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啊。看来你也知道了。”
黑发红眼的少女对自己笑了,“没有使用异能,而是单纯的靠自己的脑子。作为侦探,你应该是最优秀的那类吧。”
“……什么意思。你是指你是用异能发现的真相吗?”
两人身旁的异能特务科成员嚷嚷了起来,大呼着“不要相互交流”。但绫辻行人完全没有要理睬他们的意思。
他的眼中只有少女。只有糸田淼。
“是的。嗯——看来异能特务科并没有告诉你这次喊你来的真实目的。”
糸田淼微垂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要不要告诉你呢?”
绫辻行人没有说话。
“呵呵。”糸田淼轻笑着,自顾自的说道,“这次喊你来。是为了用你那绝对客观的Another,来证明我的异能的绝对客观。”
“就像是用数学中的一条公式来证明另一条公式。”
“……你的异能是什么?”
“我的异能有点复杂。硬要说的话,就是看见一个人身上的真实。”
“就比如现在的你。”
糸田淼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了绫辻行人。
“距离真相你还缺少最后一块拼图,那就是这十三人个人的动机。但你并不想知道。因为这桩杀人案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只要撑过今年,那法院便不会再予以申诉。”
“是的。你很聪明,即使我不说你也能模糊的猜到。”
“有什么能让十三个毫无关系又阶级不同的人联合起来杀死一个人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
——不要说了。
“这个英国商人早年是一家军人家的仆人。为了钱,他趁这家人睡着时放火烧了整个房子。”
“那时因为技术天气等原因。并没有抓住这个商人。而那个商人也靠从主人那偷来的钱发了家。”
——不要再说了。
“直到三十多年后这个人在一场酒宴上说漏了嘴。那家的祖母,也就是这位贵妇。通过机缘巧和知道了真相。”
“但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年,追诉的时效已经过去。而且一个酒鬼的醉言也不能被当做证据。”
“法律无法给予商人应得的报应。所以她才决定联合与这家有关系的人,用私刑判以制裁。”
“……住口啊!”
金发的男人声音嘶哑大喊着。随后,他低着头,瘫坐在椅子上剧烈的喘息着。
垂下的金发遮住了他的脸。而坐在他对面的糸田淼却依旧没有表情。
“这就是你需要的,最后的拼图。”
片刻后。糸田淼双手环在胸前,平静的说道。
“亲口说出犯人是谁吧,侦探。”
……
那一天。绫辻行人用异能同一时间杀死了十三个人。
也是那一天。糸田淼的异能被证实了绝对客观,上升为了A级危险异能力者。
“原来……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窗外的天空不知不觉已经暗了下来。辻村深月一边喃喃着,一边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
她能想象自那时起绫辻行人就紧追着糸田淼不放。他记录她的生活、行动、言语,记录她的一切。将它们整理起来,整整有十三册。
他对糸田淼有着执念。
辻村深月站起了身,正当她准备把文件夹放回去时。有什么恰好掉了出来。
她蹲下身捡起。发现是一张小小的报纸剪报。
《震惊!西方快车谋杀案的真相!究竟是选择正义还是法律!》
“你还在看啊。”
辻村深月猛地抬起头。看见绫辻行人正倚着门框看着自己。因为自己没有开灯的缘故,他的整个身子都隐在了一片阴影里。
“绫辻老师,这个是?”她朝着绫辻行人挥了挥手里的剪报。
“嗯?……啊。”
绫辻行人冷淡的说道,“那是西方快车谋杀案的后续报道。糸田淼不顾异能特务科的阻拦,把整件事的真相揭发给媒体了。”
“哎?!”
“看完就放好。别忘了收拾干净。”
绫辻行人的身影又一次消失在了视野里——简直就是过来看一眼自己有没有死一样。
辻村深月面瘫着一张脸把文件夹打开,一页页的翻过去,想把剪报归于原位。
而这次多亏了她翻得仔细,反而让她发现了在文件的最后一页的背面,还贴着什么。
那是一张糸田淼的照片。
而那一张照片。占据了整个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糖,多吃一点【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