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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老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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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完全不去杀戮,而自我说服那是因为自己没有碾碎虫子听爆浆声的爱好。
比起点燃休眠的火山,更愿意听隔壁老头吹笛。
那是个孤寡老头,会很多乐器。
他吹出的笛音,轻快幽远,像山间一缕清风。
温暖清澈的笛声,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其实十分懵懂。
说着不愿碾碎虫子,却只是把其他生灵当成自己的同类,下不了手。
然而在某一天,一个揣着尖刀的男人正在开老头家的门。
而我到他身边,意在警告他不要再往前一步。
魔王的思维影响了我。
人类的思维也在影响我。
以人类的方式把人类当做需要保护的同类而温柔的对待。
却从没想过人类会对自己造成危险。
男人看了我一眼,他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个狞笑。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尖刀已经刺穿我的腹部。
我下意识想推拒。
大概有两秒的时间思绪混乱。
在当时的我心中,我自己也不完全明白自己是魔王或者人类。
所以也不确定这把尖刀会不会带走自己的性命,至此长归于黑暗。
然而鲜血带着热量离开身体,和躯壳的联系微弱,按着我的头正视了对于和人类完全不同的自己。
与我而言,人类的身体就像农夫手握的锄头。
挥锄头的我绝不是锄头。
甚至不是锄头,只是随便什么的道具。
一直以人类的姿态出现的我,意识不到自己多么强大。
我甚至用人的方式办事。
但我不是人,我和平行世界的自己一样。
明白这一点的我的「人性」迅速的瓦解。
那些以鲜血构成的藤蔓密集的缠绕盘绕着男人,如植物的根系扎入他的四肢,为我提供能量。
——这个人什么都没能留下。
这也是被我干掉的第一个人。
在此之前,我从没抹去人类的性命。
至于我的心情……大概和吃一只烧鸡等同。
——
某一天,老头吹不动笛子了。
他躺在床上,胸口起伏,干枯的手扶不住任何。
我没听到他吹笛子,于是到他的房间里看他。
我在床边盯着他的时候,他看上去更虚弱了。
我递笛子给他。
他只有手指微微一动。
并不是不想为我效力,凭借那干巴巴的老骨头。他无力的握不住笛子。
老头呓求的望着我。
我果决的用笛子插进他的咽喉。
老头双眼鼓起,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悠扬的笛声再次萦绕在空间中。
他用声带为我奏曲。
七天后,那乐声变得艰涩迟钝。
老头的身体在房间里静静躺着,发臭腐烂。
第八天,我目视窗外。
那站着一个年轻人,有着和老头年轻时一般海藻的卷发,
他们真像。
我看着年轻人,露出笑容。
房间里的笛声又恢复了清晰和优美。
昼夜不停的笛声仿佛永远在回响。
老头的身体已经只剩一具白骨,但还是不停歇的演奏着。
黑色鬓角的男人敲响了我的房门,告诉我他的父亲失踪了。
我觉得我该对这件事感到难过。因为我是以人类的姿态出生的。
老头在思念自己妻女的时候身上会散发枯骨的气息。
他那张干涩的老脸,会像才吃过酸橘子一般皱起。
我回忆着,也做出哀愁的样子。
我又跑到镜子前头,对着镜子做哀愁的样子。
镜子里的自己古里古怪。
我的喉咙里发出叹息。
接着我把手掌贴在脸上,皱着眉毛,眼神凝望镜中的自己,继续叹气。
渐渐就越来越像了。
我对此颇为满意。
这个男人哭的很惨,眼泪鼻涕糊在一起。
他是如此的悲伤,想要见到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也是如此的思念着儿子。
怎能不满足他们呢?
我将男人的灵魂收拢,按在桌面。
这样,他们每天都能见面。
————
老头为我演奏半年,隔壁也空了半年。
我为他组建了一支乐队。
遮天蔽日的邪灵在空中盘旋,穿梭于高楼和云层间。
我等待着熟悉的旋律。
然而老头愈来愈吹不出我想要的曲子,他的笛声变得非常奇怪。
尖利又僵硬。
潮湿的,黏腻腻的,如鞋底的污泥。
—— 终于是腻了。
次日,隔壁搬来了新住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