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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十九章 ...

  •   克拉克听见楼下的动静时,特意去薇拉的卧室看了一眼。
      确定他的姑娘缩在被窝里睡得香甜,才摘下眼镜,走下了楼。

      他们暂租的独栋洋房坐落在市郊,本来就人烟稀少,今夜因为某人的到来,更是连路过的车也消失不见了。
      他朝着紫藤花架的方向挑了挑眉,以一种说不清是讽刺还是真诚的语气道:

      “……您还真是信任我。”

      超人视线所到之处,在紫藤花架的尽头、林木交错之处,一个男人安静地伫立着。
      月光穿过树梢,披在男人的肩头,描摹出公爵冷硬板正的轮廓。

      真没想到,常年宅居于卡佩罗林领地的公爵居然会在深夜只身来到他们租住的小楼,且真的没有任何警备措施,仿佛就真的只是一个父亲为即将远行的孩子送别。

      公爵抬起眼,可有不可有地瞥了克拉克一眼,平静道:
      “请便?”
      ——你超人敢让卡佩罗林的家主在这里遇难么?

      寂静的深夜中,克拉克的冷笑声格外明显,他把捏成拳头蠢蠢欲动的右手背到身后,直白地道:“我可不太信任我自己。”
      他可不能保证会不会捏死这人。

      说罢长手一伸,还算礼貌地对公爵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请便?”

      面对这样不客气且强势的送客,公爵的目光在克拉克冷厉严肃的眉眼间扫了一遍,了然道:
      “所以,罗素福林那老家伙不敢把主意打到薇妮莎的头上。”

      克拉克:“…………”
      他真讨厌和公爵这类人打交道——薇拉除外。

      卡佩罗林大势已去是明摆着的事,公爵这样的人,会因为一时之气,再用这样的手段去膈应薇拉吗?
      这人怕不是又在酝酿什么阴谋……比如说把他深夜与薇拉见面的消息透露给他们的合作者之类的。

      他没说话,倒是公爵看出了克拉克的犹疑,不由挑了挑眉。
      “你和那些数量众多的蠢货不同,”他诚实地评价道,“但是还不够。”

      “您谬赞了。”
      克拉克微笑着回答,“我的确不太能够处理外星系的事务,就只能把这些托付给薇拉了。”

      公爵:“………………”
      仿佛被一记直拳打中脑门,他半晌没说话。

      诚然,一开始他是没把正联放在眼里(现在也没有)——这群拥有特殊能力的超人类们的确强大,但终究是一群空有能力却不知如何使用的傻瓜蠢蛋。
      倘若失去了薇拉的协助,正义联盟最终也只会沦为某些人手中的利刃,那才是需要他担心的地方。

      可就是这群他完全没放在眼里的傻瓜蠢蛋,居然歪打正着到替地球联络到一个陌生的、拥有智慧生命和社会的外星文明!
      而这样体量巨大的经济政治利益,如今就掌握在薇妮莎的手中。

      “她是薇妮莎.卡佩罗林。”
      最后,公爵只是说。

      每每为此事扼腕叹息之时,唯一能给予他一点安慰的就是薇妮莎在外行走时好歹还挂着卡佩罗林的名号,是以他的老友嫉妒得眼睛都红出血了,卡佩罗林还是水涨船高。

      “哦。”
      克拉克一脸憨厚,真诚地道,“真希望薇拉也这样认为。”

      “这重要么?”公爵反问。

      “……”
      “……”
      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对方面目可憎,说话十分之讨嫌。

      夜风晃动着林梢,也打碎了成片的月色。
      清冷的光在公爵的侧影上游移,照出他面无表情的脸,男人双手交叠放在节杖上,在寂静许久之后,忽而没头没尾地说:
      “薇妮莎和凯撒幼时,我待这两个孩子毫无二致,只是有一天,我教导他们对弈。”

      克拉克抬起眼,沉默地听公爵用一种感慨的语气说:

      “……你无法言说她的与众不同,你只需要看。”

      当凯撒还捏着第一枚棋子踌躇不定、不敢下手时,不到六岁的小姑娘随意地抓着棋子,想也不想地落在了最关键的位置——checkmate。

      何等巨大的差距。

      公爵自己从来不曾教导过女儿,是她自己在这个游戏里本能地知道去利用规则、拿捏对手,在最关键的抉择面前,她一次都没有犹豫过。
      也一次也没有输过。

      “你会发现,她是一个天生的阴谋家。”
      公爵说。
      他的继承人——这个孩子生来就手握上帝赐予的苹果,天使始终徘徊于她的思维宫殿,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欣喜的消息。

      可是克拉克一点都不觉欣喜。
      他神色古怪,以一种近乎荒谬的语气反问:
      “所以……你就是这样看待她的?”

      公爵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如果是薇妮莎,”他慢条斯理地说,“至少这个时候,她不会见我。”

      他当然是刻意选在这个时候来见超人的——并不是向正联低头,卡佩罗林需要的是一个会面。
      这种需要双方心照不宣的东西,超级英雄当然是不可能理解的。
      只是若薇妮莎还醒着,她不会给公爵这个翻身的机会。

      目的一达到,公爵当即中断了这场谈话。
      只是他刚转动节杖,超人的声音就跟着传了过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

      “……”

      公爵本都准备离开的脚步忽而一顿,他的目光回转过来。

      婆娑的月影自小楼的另一端斜披而下,哥特式的穹顶在花园地台上扭曲成斑驳可怖的长影,身形高挑的男人向前一步,他的倒影变成了穹顶上的旗帜。
      逆光之下,他的面孔在晦暗里模糊不清,唯独那双天空色的双眸划破夜色,如刀刃般闪烁着锋利冰冷的蓝光。

      公爵平静的双眸中终于有了一点儿变化。
      他忍不住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打量起面前这个从来没有被自己放在眼里的超人类,确认对方是真的没有产生任何一丝被算计之后的懊恼与愠怒。

      他在惊讶之余,也因为超人这种荒谬的关注点而产生了一丝兴味。
      于是,他也就回答道:

      “于我而言,薇妮莎是上帝给予卡佩罗林的礼物。”

      因为这样近乎预言的决断力,本身就是一种融合了胆识、气量与悟性的天赋。

      ……是的,天赋。
      在薇妮莎离开之后,不管公爵如何对凯撒、对家族里的其他继承人寄予厚望,也根本没有办法达到薇妮莎的程度——因为这样的能力,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通过后天培养出来的奇迹。

      尾大不掉、满是沉珂的卡佩罗林家族太需要这样的孩子了。
      她会是最完美的继承者,会带领家族重新攫取失去的荣耀与光芒……当时的公爵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那你自己呢?”
      克拉克突兀地问。

      “你说的是卡佩罗林,没有说过你自己——你。”

      于你而言,抛开家族、抛开继承者、抛开天赋……之外的薇拉,又是什么样的呢?

      克拉克一瞬不瞬地盯着公爵那张无动于衷的脸,看这个人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下终于变幻了脸色,那双冰冷刻板的眼眸中逐渐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他耐心地等待着公爵的回答,然而对方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只是说:
      “……这不重要。”

      夜风不知不觉停止了。

      月光不再流淌、灌木不再摇曳、连些微的虫鸣声也消失不见,超人周身的空气与时间好似同时凝滞,某种令人震颤的、充满压迫的力量如流水般,慢条斯理、却不容抵抗地席卷而来。
      又在下一瞬,如同潮水般悉数退去。

      克拉克闭了闭眼睛,心头突然暴涨的愤怒与厌恶到了极致的临界点之后,他反倒迅速地冷静下来。

      “你觉得我应该在意什么?是你现在明目张胆的算计,还是卡佩罗林借用薇拉名号的算盘?
      ……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把这些放在眼里?”

      克拉克懒得去理会现在的公爵会是怎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表情,平静地道:

      “我发现像你们这样自诩聪明的人,总爱以己度人——你们妄想将一些东西掌握在手中,就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所以正联成立,你们惶惶不安,我们带回外星系的建交涵,你们趋之若鹜。”
      “潜意识里,你们认为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所以你在对付我们的时候,像过去对付无数同类那样,玩弄手段、利用人心。”

      事实上,不管是美国白宫还是欧洲的彼得博格俱乐部,当他们沾沾自喜地利用那些诡计,当公爵运筹帷幄地算计正联——在克拉克看来,都是有点可笑的。

      “而在薇妮莎出现之前,你口中所谓的那些手段甚至不屑于浪费超级七人组的头上。”
      公爵毫不客气地指出。

      “您说的没错。”克拉克反倒笑了:“所以您现在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呢?”

      公爵下颌猛地抽紧,死死地盯着超人,眼中凶光迸发。
      可是任凭他如何对克拉克怒目以示,也没办法说出半句反驳。

      见此,克拉克好笑又随意地摊了摊手,用薇拉的语气懒洋洋地说:

      “我只能很遗憾地通知您,现在以及未来,恐怕一直都是卖方市场了。”

      带来建交涵的是正联,替两个星系牵线的还是正联,而最关键的是,超人还有其他超英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这其中囊括的利润和权力。

      “不夸张地说,正联甚至能把建交涵随手丢进垃圾桶,可您呢?您舍得不去和他人争抢这块蛋糕吗?”
      ——我弃若敝履的东西你视若珍宝,你还有资格跟我耍心机手段吗?

      公爵脸色陡变。

      如果说克拉克前面还只是拿匕首往公爵的心上剜,那么他现在说的这一句,无异于把公爵全身都扒光然后把他丢在人流量最多的十字路口并开个全球直播,还在标题里加粗大写:‘这是卡佩罗林公爵!’一样。

      巨大的耻辱和恼怒同时冲上心头,公爵的五官在心血的刺激下剧烈的抽搐扭曲,忍不住阴森森地嘶声道:
      “……还真是薇妮莎的好学生。”

      与此同时,他几乎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才克制住同时涌起的那股名为后悔的情绪。
      毕竟他并不认为自己在对于超英的判断上有什么失误,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也绝对是薇拉在背后指引的结果。

      “真高兴您这样评价我。”
      克拉克轻快而平和地说。

      公爵:“……”
      公爵的满腹毒液卡在了喉口。

      “如您所说——‘你无法言说她的与众不同,你只需要看’,而幸运的是,我一直在看着她。”
      克拉克微微笑起来。

      如何去形容薇拉呢?
      一直一直地看着她,每一分钟、每一秒,她在他的眼里都会变得比之前那个她更好。

      她就像那颗可望而不可即的星,每时每刻,他都在努力地飞向她。
      而不知不觉之间,这颗星辰已经带着他飞向了一个过去的他无法理解、也不可掌控的领域。

      “……可在您那浅薄、固执的认知中,薇拉拥有这样的天赋——在您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阴谋家,一枚可供家族崛起的棋子。”

      克拉克慢慢地说。
      月下的光影随时间缓缓拉长,他俯瞰公爵,问他:

      “而您是否想过,她根本就不愿成为卡佩罗林的继承人?”

      这不是超人应该问的问题。
      发出这个声音的,提出这个疑问的,是他爱着薇拉的整个灵魂,是从当初梦境中一直不曾熄灭的滚滚怒火,是那个城堡里的女孩汹涌不尽的委屈与痛楚。
      是克拉克.肯特早就埋藏心底,一直想诘问对方的。

      可是公爵不能理解。
      被过去看不上的超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在盛怒之下,他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回答也仅仅是:
      “——可笑。”

      “如果她不是一个卡佩罗林,你这辈子都没能力像现在这样站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他毫不遮掩自己的恶意,
      “她所使用的一切手段都来自于我,来自于卡佩罗林——一个卡佩罗林被另一个卡佩罗林打败,这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克拉克静静地看着公爵。

      借着流水般的月光,他仔细地、缓慢地打量着他。

      当初如何不可一世、傲慢矜贵的公爵,那个视家族荣耀与权力为毕生追求的公爵,在失去了荣耀与权力之后,就像是植物失去了水,迅速地干涸、枯败下去。

      克拉克看着现在的公爵,只看见了一个孱弱的、虚张声势的灵魂。

      “……可不管你如何不承认,都不会改变一个事实。”

      “什么?”

      “——薇拉和你是不一样的。”
      克拉克回答。

      “用权势和力量去压迫别人、以心机和手段去操纵大众,她清楚地知道她在做什么,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她本不应该这样做。”

      “你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就是:
      时间不断流逝,我们无法出预测未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未来的人重新审视这个复杂错落的时代,在历史的长河里试图捕捉出世界的轨迹,出现在上面的名字——是薇拉.塞纳。”

      公爵瞪着克拉克。

      花园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夜风呼呼声,又或许是公爵上气不接下气的粗重呼吸声。

      也不知道克拉克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公爵脆弱的心房上,他踩的那样重,以至于克拉克都觉得自己如果继续说下去,难保公爵不会活活气死在这里。

      所以他就继续说了:

      “而他们不会记得卡佩罗林。”

      公爵:…………
      公爵:……………………

      克拉克盯着公爵变幻不定、隐隐有些发绿的脸,暗暗地想:
      如果待会儿公爵倒在地上,他到底是该把他丢回城堡,还是丢进老罗素福林家?

      明面上正联占优,暗地里正联手握核心大饼,公爵就是再大的能耐也架不住俱乐部大半数。
      而直面正联,他打又打不过,骂又不会骂,妄想挽尊还被气个半死,是以克拉克半点不担心,优哉游哉地看着公爵变脸。
      只是没等公爵昏死过去,克拉克耳朵一动,捕捉到了身后的房子里传来的轻微脚步声。

      他心里一软,对‘把公爵气个中风偏瘫半身不遂’这件事的执念也随之减淡下来,转而飞快地说:
      “不早了先生,我先失陪——哦没关系,你要是还没想好怎么反驳我可以站在这里慢慢想。”

      公爵:“……………………”
      不知道克拉克的错觉,他总觉得说完这句话以后公爵僵硬地哆嗦了一下。

      二楼的动静变大了一点,并逐渐朝向露台这边挪移,克拉克说完之后,扭头看向身后的洋楼。

      夜风拂过,露台边的花束也跟着摇曳,花纹繁复的铁栅栏边,一个熟悉的身影逆光而立。
      克拉克的视线穿过露台昏黄的暖光,与对方翠色的眼眸交织在一起,他下意识地勾起了嘴角。

      而就在他将要离开之前,公爵的声音终于再次响了起来。

      “如果她知道自己本不应该这样做,那么——究竟是谁带回了那封建交涵?”

      见克拉克转身欲走,他的声音终于抬高了一个度:

      “——回答我!”

      克拉克猛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映入眼帘的,是公爵满是不甘、怀疑的脸,那双与薇拉神似的眼眸中,显露出说不出的浑浊。

      克拉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双眼睛,在对方迫切的注视下,他张开了嘴。

      ——并没有如公爵期待那般给他答案,他只是说:

      “你总是把注意力放在最不重要的事上。”

      “比如现在,比如那个梦境里。”

      他背对着露台上的女孩,挺直的身板遮挡住她的目光,像一面只为她而展开的盾牌,又像一柄随时为她效劳的剑刃。
      沐浴在如霜的月光里,他低垂着眼,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冰冷起来,他的眸光也泛着冷色,仿佛面前的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迟钝却巨大可怖的怪物。

      公爵不自知地后退了半步。

      他表情空白地看着超人,听见对方低低地说:

      “——在那个梦境里,你尝试了千百次控制她、改变她、扭曲她,可是你一次也没有说过爱她。”

      “你一次也没有说过。”

      在她于古堡磕磕绊绊长大的漫长时间里,有没有一次,你问问她:你想不想成为继承人?
      有没有一次,你摸摸她的脑袋,夸奖她做得很好?

      她埋首瑟缩的时候,有没有人能够温柔地叫她的名字?她被母亲拒绝的时候,有没有人能对她张开双臂 ,好让她痛哭一场?

      短暂的盘旋之后,克拉克轻手轻脚地落在了露台上。
      他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薇拉的影子。

      克拉克有很多的话想对她说,有很多很多的心情想要告诉她,他想对她说爱,他想一直拥抱她,他想保护她,告诉她不要害怕……
      但是最后,他只是温柔地笑了笑,附身去暖她冰冷的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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