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故事合集》猫崽Lotus

3、那个坟

　　陈莫的奶奶七天前去世了。

　　陈莫自小在奶奶家长大，他还记得那时住的还不是楼房，而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菜，还有一条葡萄藤，葡萄藤上的葡萄是陈莫吃过最甜的葡萄。

　　那时他带着家里的俩个小妹妹，在院子里爬上爬下的，祸害过不少植物。奶奶也还年轻，闲不下来，忙里忙外间会呵斥两句他，因为他爬得太高了。

　　后来小院拆了，盖起了楼房。

　　再后来奶奶抵不过岁月的侵蚀，离开了人世。

　　他也不小了，三十大几的男人，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可能真的是老了吧，他都开始追忆起往事了，陈莫无奈的摇了摇头，依旧稳稳地跪在棺材前。

　　他忽然又记起奶奶去世前还在大爹家，忽然吵着要回家，当时爹爹们和姑姑还在努力安抚着她，因为那时的她已经换老年痴呆很久了，久到什么都记不清，再加上白内障的恶化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一直都很乖巧，除了那一天。

　　最后还是大爹家的老邻居向大爹顺口提了一句：“怕是你妈时候到了，要落叶归根了。赶紧带你妈回去吧，别让你妈到最后还一直念叨着。”

　　果然，奶奶刚进家门，就好像如梦初醒一般，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她交代完身后事之后，扭头看向陈莫，眼睛里流转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就你了。”然后就失去了生息。

　　这边有一个传统，那就是如果有人寿终正寝，那么就要停尸七日方能入土为安。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明天就要让奶奶下葬了。今天晚上得和大哥去坟地里把爷爷的坟挖开，让奶奶和爷爷合葬。

　　“陈莫，赶紧过来和我一起把棺材抬到卡车上。”大哥在那里着急地催着陈莫，“咱们得快一点，赶在明天天亮之前弄好。”

　　“哎！”陈莫一边回应着，一边向棺材走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躺进去的冲动。他上眼睑下垂，将这种莫名的情绪按了下去。

　　车上很热，陈莫刚想让大哥将车上的温度调低一点，但是一抬头就看见大哥冻得发青的唇，就又低下头，将未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一铲又一铲，借着明亮的月光，陈莫和他大哥将爷爷的坟一点一点挖开。

　　打开棺材，爷爷的血肉已经化为尘土，只剩下了，破败的衣物和洁白的骸骨。

　　大哥将爷爷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拾起。

　　而陈莫将爷爷的骨头一个一个捡起来。

　　虽然月光很亮，周围也没有什么遮挡物，但是为了不落下任何东西，陈莫和他的大哥还是紧紧盯着地面，一点一点的搜寻。

　　在陈莫捡起了一小块白骨的时候，忽然听见他的背后有人在叫他，他以为是他大哥一边应声，一边回头去看。却不料，他的背后什么也没有，转回头才发现，他的大哥还在他的斜前方，低头找着什么东西，好像连他刚才回应的声音都没听见。

　　“大哥，你刚才叫我没？”陈莫紧张地问。

　　“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一向粗神经的大哥并没有发现陈莫情绪上的不对劲。

　　同时，在月光下，陈莫的身影好像变得半透明，就像是快要消失了一样。

　　这一幕，同样大哥也没有看见 。

　　“陈莫，你骨头都捡好了吗？捡好了就过来，咱们把骨头放到奶奶的棺材里，然后钉好就可以了。等到凌晨三点就可以下葬了。”大哥靠着车子絮絮叨叨地说。

　　陈莫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待情绪略有好转，这才心不在焉地向大哥走去。

　　夜色越发浓郁，陈莫好像听到四面八方都在叫着他的名字，叫得他毛骨悚然。

　　他强按下自己害怕的情绪，这才发现叫他名字的声音里，好像有奶奶的声音，在仔仔细细地听和回想，好像叫他名字的声音都是他的奶奶，只不过，是不同年龄的奶奶。

　　一声又一声，就好像是他小时候贪玩不回家，奶奶在家门口叫他一样，让他忍不住想要朝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就好像回家一样。

　　然而他又是这样的清醒，他记得奶奶已经去世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叫着他了。但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又用清醒的意识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的脚步。

　　在陈莫艰难地忍耐下，终于时间到了凌晨三点。

　　在将奶奶下葬后，大哥把他送回了家。

　　刚到家，陈莫就坚持不住了，任由睡意向他袭来，他就在家里的地板上沉沉地睡着了。

　　睡梦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坟地，好像又有人殷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这次不同的是，他顺着呼唤声走了过去。他看到年轻的奶奶挽着同样年轻的爷爷的胳膊，另一只手向他招着。他快步向前走去……

　　晚上六点，陈莫的媳妇刚出差回来，发现家中一片清冷，皱了皱眉头，拿出手机给陈莫打了个电话。

　　一阵音乐声响起，媳妇低头看见，陈莫的手机好端端地放在茶几上，人却不见踪影。

　　媳妇无奈地拉着箱子进了卧室，猛然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

　　媳妇一边抱怨：“你在家咋不吱个声，静悄悄的。”一边向陈莫走去。然而，陈莫并没有理她。

　　媳妇不满地上手要推他，却发现手触之处，一片冰凉。媳妇吓了一大跳，伸出手颤巍巍地摸向陈莫的鼻子下方。发现

　　他早就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