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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惹尘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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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挨过这场折磨,我捂着瘪肚子步步紧追那个年轻和尚,“秃—那个—师兄,什么时候开饭啊?我快饿死了—”
年轻和尚一脸诧异地道:“斋饭时间已经过了啊!”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怎么没人叫我?你们欺负我是新来的是不是?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终于少爷我的滔天泪水打动了许多和尚驻足观看,更有心善者围着我表示安慰。最后还是住持仗义,塞给我一个供果,道了声“我佛慈悲”,潇洒地走了。
我一边啃着供果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骂:秃驴,大秃驴,小秃驴,黑心的秃驴—抬手一摸光溜溜的脑袋,禁不住一声哀号—“不是秃驴!”
少爷我生平第一次深刻理解了饥饿的滋味,躺在硬邦邦冷冰冰的木板床上,我一手抚摸着还在委屈呜咽的肚子,一边努力回想被我拿来喂鸟的点心是什么滋味,还有小灯笼,这个混小子这会在干什么?给没给我喂鸟?有没有惦记我?没准又偷我的东西送小铃铛呢?
想着想着,忽然脸上一片冰凉,我狠狠地抹了一把,吸了吸鼻子,正打算寻周公,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帅哥—好一个灵秀的美人—我的第一感觉—聊斋,一定是聊斋里走出的什么什么精,少爷我兴奋莫名,手一个劲的抖啊抖。
小帅哥未语人先羞,红着脸瞥了我一眼,小声道:“戒色师—师弟,师父让我过来和你一起住—”
师弟?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也是个光头,可惜啊,这么如花似玉一孩子怎么做了和尚呢,这要是放进韩嫣馆一定成头牌—咳咳咳
“那个—小弟弟,我叫王小楼,虚岁18,你呢?我好像怎么说也比大吧?叫声哥哥听听!”
小帅哥诺诺地道:“贫僧15,比你小,可师父—师父说是以入门先后算的,所以—我才叫你师弟的—你不要生气—”
小家伙越说声越小,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望着我,我哪还有心思计较谁大谁小,急忙来了个“迷倒众生”的笑容,以极其潇洒的步伐走到小帅哥面前,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呵呵,和我想的一样,香香软软的,好像还有奶香味呢—少爷我心里窃笑,面上可怜巴巴地道:“是啊,那我以后就靠师兄了,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又什么都不懂,师兄你可要帮我啊!”
说着把下巴压在他肩上,蹭啊蹭。
小家伙的脸立马又红了,似乎觉得这样不妥,想躲,可又怕伤了我心,战战兢兢地任我揉来揉去。
我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一把抓住他的手摸摸摸摸再摸摸,小帅哥终于承受不住了,一点一点推开我,“师弟—我—去铺床,咱们—休息。”
“我来帮你!”
我三下五除二帮他铺好了床,然后就笑着坐在一边看着他,他起先没有注意,一板一眼的脱衣,叠衣,躺下—直至转身看见我,揪着被角,喏喏地道:“师弟,你怎么—怎么还不睡?明天还有早课的。”
我看看远在另一头的铺盖,眼圈一红,“我害怕,我从没一个人睡过—从小到大,都是爹爹搂着我睡的—爹爹说我从小被怪兽吓倒过,所以胆子特别小—一到黑天都不敢闭眼—”
我低着头,一边想着我五岁那年老爹一边一脚把我卷下床,一边还脸红脖子粗地吼着“爱睡不睡”,我的鼻子就真的有点酸,不就是躺在他和二娘中间翻过来调过去不肯睡吗?不就是偶尔踢二娘一脚吗?你和她亲啊还是和我亲啊?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心肝肉吗?凭什么二娘一进门你就不搂着我了?哼!
我愤愤地握着拳头,“你睡吧,我看着你睡!”我就想看看你怎么睡?
小家伙果然菩萨心肠,温柔地拉着我的手,“你—别怕,我—我搂着你睡!”
正合我意,我噌的一下钻进小家伙的被窝,结结实实地搂着这软玉温香,舒舒服服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少爷我神清气爽,低头看看蜷在我怀里皱着眉头的小家伙,心里一片暖融融,就像此刻照到我们脸上的太阳光一样。
我不忍心叫他起来,想是昨晚不习惯没睡好,可又担心过了吃饭的时辰,正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小家伙醒了,眨巴眨巴大眼睛,倏地红了脸,推开我,起身一声不响地穿衣服。
我也美滋滋的穿衣洗脸,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家伙,他唱经我就看着他唱经,他吃斋饭我就看着他吃饭,吃完了才发现,我全然没有吃出个咸淡来,转念一想,一个破斋饭,能有什么滋味,幸亏是拿小家伙当佐料,要不然能不能吃得下去还不好说呢。
住持笑眯眯地走到我跟前,笑眯眯地道:“习惯了吗?”还不等我回答,就指着小家伙说,“有什么不明白地就多问问戒尘,虽说他年纪小,可来的早,打小就在这的。”
我这才知道小家伙的法号叫戒尘,好名字,真是一点也不染尘的样子,继而又想到了我的法号,不由得怒从心生,老和尚真偏心,我怒视着老和尚,直到他胖乎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我才又屁颠屁颠地跟上戒尘小家伙,缠着他时不时地摸啊摸,蹭啊蹭的。
天光渐亮,香客们就陆续前来拜佛许愿了,少爷我急忙梳洗打扮,没了头发,倒省了不少事,可这灰不溜丢的僧袍让我很是郁闷,多少也影响我的潇洒度啊!没办法,只能靠我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了。
少爷我对着水盆左照照右照照,觉得还算满意,扭头问小家伙,“怎么样?”小家伙脸一红转开头去,半晌方低声道:“好看!”
少爷我心花怒放,吹着口哨就溜到了寺门前,往门口一站,小风一吹,那叫一个志得意满,心想:天底下有几个人见过这么帅的小和尚啊?要是有哪个王府小姐今个来这上香还愿什么的,一不小心一个闪神对我一见倾心,倒也是一段千古佳话,哈哈哈—
可惜,日近中午,也没见到一个像样的,不是老爷爷老奶奶就是邻家大腹便便的大嫂,少爷我一腔柔情没地洒,只得回去揉搓小家伙。
小家伙任我揉过来捏过去的,也不多说。
数日匆匆而过,老爹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估计没个把月不能放我回去,少爷我只能安安心心地做起了和尚,虽算不上滋润,却也舒服,每天有小家伙陪着,被子他帮我叠,衣服他帮我洗,为数不多的斋菜他总是不忘夹几筷子放在我的碗里,一日傍晚,我搂着小家伙刚要闭眼,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小家伙拱啊拱,我手里一凉—一看是一个红通通的大苹果。
小家伙窝在我怀里说:“师父给的,我吃不下了—晚饭吃太饱了—”
我眼圈一热,紧紧地抱住小家伙,心里暗暗发誓—你今日对我的好,他日我一定好好报答。
我把苹果递到他嘴边,“你先吃!”
“我不吃,我吃饱了!”
“你不吃我也不吃!”
他无奈,咬了一小口。
我笑他是小猫,就着他咬的地方咬了一口。
于是我一口他一口,他一口我一口,直吃到半夜。
天一亮,小家伙又帮我洗衣服去了,我闲来无事丢石子打树上的鸟,看它们一只只扑腾腾地惊慌而逃好不快活,然后就躺在树荫下回想某年某月某一天和某个漂亮小丫头约会的陈年往事,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傻笑,当初经历时都没有这般高兴,看来这回忆确是珍贵之物。
我叹了一口气,想还是和小家伙一起玩吧,一个人除了伤春悲秋还能有什么意思。
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井旁,见小家伙衣袖高挽,正在呼哧呼哧地搓洗衣服,身上衣衫已然半湿,汗水顺着他红通通的小脸滴答滴答往下流。一双细瘦的小手被水泡得发白,瘦弱的肩膀一起一伏—
我鼻子一酸,无论如何也兴不起捉弄他的心思了。心里暗骂了一句,王小楼,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就大步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衣服道:“你不会洗衣服啊?你这小笨蛋,衣服得这么洗!”
我揪着衣服在盆里一阵乱搅,他笑得前仰后合。
他笑起来真好看,像三月的阳光,我说小家伙以后我来洗衣服。
他说:“你不会!”
“你教我!”
“还是我洗吧,一看你就是没干过活的人—”
“你教我我就会了—”
“这水太凉,你还是到那边坐一会吧—”
我抓住他的手一边揉搓一边呵气道,“你的手更凉!”
他低下头小声道:“我没事,我习惯了。”
我说以后我来洗,一定要我来洗,你呀,就是玩。
他眼睛一闪一闪的,“玩?”
“对,玩,想怎么玩怎么玩,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可是,我不会—”
我说我教你。
于是,整个下午,我都在教小家伙怎么玩。
我给他捉蛐蛐,他一声“我佛慈悲”放生了。
我给他做了一个风筝,飞得正高,他口中嘀咕了一句什么“自由”,扯断了线。
我给他画了一幅美人图,他捂着眼睛死活不再看第二眼,“阿弥陀佛”念了差点一个时辰。
于是,我放弃了,改由他教我干活。
一个时辰后,他也放弃了。
我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放声大笑。
小家伙小脸红扑扑的,红红的小嘴唇嘟嘟着,两排小白牙时隐时现的。
我说我做你哥哥吧,以后有好吃的好玩的,我都先可着你。
小家伙大眼睛忽闪了一下,“可是—可是,我是你师兄啊?”
我说什么师兄啊,我早晚要回家的,老爹只不过想整治整治我出出气,气消了就该接我回家了—
小家伙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我说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说困了。
我蹲下来背起他回房,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只听得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一滴水敲打肌肤的声音。
脖子上微微一凉,我收紧手臂,哼起了奶娘哄我睡觉时唱的曲,直到他安安静静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