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皎月无痕

42、第四十二章

　　苏沁兮蹑手蹑脚地回到家，见苏杞的房门紧闭，心稍稍宽慰些，她的职业是他不能知道的秘密。换好睡衣、盖上被子，她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梦里的她仍是16、7岁的样子，提着书包往家走，一群陌生人拦住她的去路不由分说的打起来。苏沁兮来不及思考打架的原因，对方人多她渐渐处于下风，再后来落得苦苦支撑。她记不得打倒几个人，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身上，天空湛蓝，飘着几朵白云，那么高、那么远，她的意识开始模糊隐约看见飞来一脚向胸前袭来。她想喊、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却发不出声音，最后也懒得躲避。一个身影出现化解这一脚，她迷惑的睁大眼睛想看清来人的模样。来人慢慢转身给她一个微笑……
　　苏沁兮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刚才那个人居然是安在炫，“为什么是他？”语气里有惊讶也有一点失望，毕竟她一直认为对自己好的另有其人，哪怕只是曾经。她拥着被子做起身咬牙切齿道“还真是阴魂不散！”难道自己潜意识里希望那个人是安在炫那个混蛋？她拼命地摇头，自我安慰道“梦都是反的，那小子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闹钟显示已经是6点半，她起床为苏杞准备早餐。
　　“姐，你怎么顶着黑眼圈出来了？”苏杞坐在餐桌前，一边吃早饭一边望着对面昏昏欲睡的某人。“很严重吗？”她不自觉地抚着脸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这么不注意打理自己，小心安大哥不要你了。”苏杞故作老成“语重心长”道。“死小子，吃你的饭，小心别迟到！”一记爆栗打在他头上，她握紧拳头威胁着。“凶女人，谁敢要。”他低头小生嘀咕道，对这个老姐他一向敢怒不敢言的。她假装没听到，懒得跟他计较，自顾自的吃饭。
　　“姐，你的护花使者来了，我先撤啦！”苏杞捅了捅身旁忙着找钥匙的苏沁兮。她看见安在炫的车子还停在楼下，恍然记起昨夜给了他。转头看到小弟冲她暧昧一笑，马上闪人，她唯有顿足发泄。想起祸首，她快步走走过去猛砸了几下玻璃窗，车里人熟睡的样子映入眼帘，她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安在炫还穿着昨夜的衣服，半靠着靠垫、闭着眼，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乖戾，多了几分坦然与平和。
　　他听见砸车窗的声音，觉得有片阴影挡住了阳光，有些生气的睁开眼正待发作。一看到某人傻乎乎的样子，他忽的笑了摇下车窗“上车。”苏沁兮回过神，坐上车问“你没回去？”“嗯。”“你有病啊，大半夜的在这里吹风，想感冒回去洗个冷水澡就可以。”她有些生气，明明是担心他生病却只能这样表达。
　　“我不送你上班，你打算走着去吗？”他无语的看着她。“你不是说会送我的车过来，车呢？”“在我家。”“那你要我钥匙干嘛？”她觉得被人耍了，伸手要钥匙。“为了可以经常接你上下班。”他敲了下她的手，启动汽车。昨夜未归的原因是担心老爷子不放过她，他特意在楼下守了一夜，刚才闭目假寐，双耳一直聆听周围的动静。
　　感觉到有人用恶毒的眼光看着自己，安在炫心里忍不住好笑“放心，你的宝贝车我回去就让小林送去快餐店。你真是别扭，有车接送像坐在针尖上似的。”苏沁兮收回目光，看向窗外的风景“昨夜的事谢了。”“哦？是哪一件，大半夜送你回家，还是Goodbye kiss？”他的神情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自然，她知道是在开玩笑仍后悔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不该向他道谢的。“你没回家不会是因为担心我吧？”她懒得跟他计较。
　　“我说是你又不信，昨天太困了在车里眯了一下，谁知一觉睡到天亮。”他不想给她压力，轻描淡写道。苏沁兮望着窗外，良久，低低地说了句“昨天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该掺和进来。”
　　安在炫脸色微变，她又开始保持距离“你是担心我和老爷子的父子关系吗？”“你们是亲父子，任谁也破坏不了。你不该做忤逆伯父的事，他才是唯一无私对你好的人。”她轻叹一声，有时她真的很羡慕别人父慈子孝。
　　“从小到大我就没让他省心过，况且……”“况且我并非值得你那样做，是我想多了。”她打断道，不想听到更难听的。“知道就好。”安在炫赌气似地说，在心里补充后半句“况且和你有关的事，我岂能袖手旁观。”苏沁兮原本杂乱的心情平静下来，不欠他就好，得到玉凤凰以后也不会有负罪感了。看她不冷不热的样子，安在炫心里一阵失落猛踩油门向前冲。她纳闷地瞪他一眼不知他发什么疯，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是蹭车的，也不好再抱怨。
　　“小苏，有人找你去看看吧。”同事甲冲她眨眨眼，“哦，马上回来。”专心工作的她并未注意到同事的眼神，以为是送车的人。“沁兮。”来人站在一款银色轿车旁边，全身散发着沉稳的气质。“你有什么事？”她微微皱眉，这个让自己伤神的男人再次出现了。“这附近有家不错的咖啡厅，去坐坐吧。”他察觉到她的不悦，温和地说。苏沁兮回头看了眼正偷偷“关注”自己的同事们，点点头跟着他走。
　　“给我一杯黑咖啡，谢谢。”罗末坐下后对侍应说，又问道“沁兮，你要点什么？”“我要一杯果汁。”她讨厌大清早的喝咖啡，确切的说如果不是需要她根本不碰咖啡。待侍应送上饮料下去，罗末抿了口苦咖啡“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没事，说说你来的目的，我还得赶回去上班。”她盯着手里的果汁没有喝的意思。
　　“我是来劝你别玩了。”罗末放下咖啡杯一本正经道。“劝我？我不明白。”她摇了摇头一脸茫然。“我现在是以朋友的身份，真心劝你远离安家的人。”他盯着她的双眼，她却不与其对视。“某些人不是和安家的人相处的很融洽吗？你怎么反倒劝我远离。”她晃了晃玻璃杯，果汁变得浑浊起来。
　　“你…我…”罗末一时语塞，轻叹道“那是你根本没有认清事实的可怕。听我一句劝，安家是龙潭虎穴，安家的人绝非善类。我不愿看到你受伤，你有多远就离多远吧。”
　　“罗大律师，安家的准女婿，从你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要是落到其他有心人的耳朵里，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麻烦。”她讽刺道，这一刻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也不能轻信。“安家的女婿，你当是人人想做的吗？即便其他人如此，难道连你都不能理解我、我的处境吗？”他听见她口中“安家的女婿”情绪激动起来，他多想她能明白自己的苦衷，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
　　“如果你是来吵架的，不好意思请改天，我很忙。”她站起身有些不耐烦。“你从来都不想知道我成为他们家女婿的原因吗？”罗末垂着眼帘，一只手死死地拉着她的衣角。苏沁兮瞥了眼他的手，无奈坐下“你说，我听。”
　　看她重新坐下，罗末收回手端起咖啡杯放在嘴边，又放下“在外人眼里我是一个留洋归国年轻有为的律师，有学识、有地位、有财富，可惜所以的一切都是别人给我的，作为我当安在心玩物的条件。”说完，他苦笑一声。她惊讶的望着他，他竟然称自己为“玩物”。“当然我不是想把所有的责任推给安在心，她对我的好，我知道。只是她过于执着这份感情，完全忽略我不爱她这个事实。因为她的执念、她哥的纵容、她父亲的溺爱，逼得我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肯定会说我应该拒绝、反抗，而不是懦弱道任人宰割，可我又能怎样反抗呢？最后我可耻的妥协了，我渴望出人头地，渴望得到权势，不再受人欺凌，结果成了现在这样。你趁现在涉足未深赶紧收手，或许还能全身而退。”他一口气喝完所有的苦咖啡“这就是我，作为朋友对你的忠告。”
　　“谢谢你的忠告，可惜，我现在还不能走，总之我有我的理由。”她不那么生气了，她可以想象到他当时的窘境，有些事不是自己说不就可以的，比如自己化身为“耗子”也不是自己的本意。
　　“难道说你真的爱上安在炫那个花花公子了？！”罗末的表情僵住，他原以为她明白自己的苦心，更生气她爱上了安在炫那个混蛋。“你不是都看见了吗？随你去判断，我无话可说。”她狠了狠心，决不能向他透露自己的目的，不能牵连无辜的人。“我没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也不能提更自私的要求。只是他不可以，绝对不行！当年他为了在心也曾间接伤害到你，他不是你能依靠的人，只会让你受伤罢了。”罗末摆摆手，摇头道。
　　“你到底想我怎么做你才满意？总之，在我想离开之前请不要再来阻扰我！”苏沁兮站起身，意识到说的有些过了，补充道“如果你还当我们是朋友的话。”毅然走出去，她告诫自己不能回头。她狼狈的离开是怕自己看见他关切的眼神会动摇，又会燃起希望之火，好不容易控制住，对他的感情像快泄闸的洪水，波涛汹涌。他终究是关心自己的，这一刻她心里有一丝甜蜜被不能相守的痛苦包围着，什么叫“作茧自缚”她似乎有些懂了。
　　罗末沉默的看着她离开，扶着桌沿双手猛的抓紧，木屑嵌进指甲里，桌面留下深深地指甲印。她一次次地离开，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一次次的被刺痛，这一切都是拜安家所赐。“安家，来日定要你偿还今天欠我的！”他暗暗许下这样的誓言。
　　快餐店门口，苏沁兮胡乱地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些，没有察觉身后站着的人。“呃，苏小姐。”那人犹豫了一下，她的坏脾气令人印象深刻。她茫然的回过身，看到安在炫的手下小林手里的钥匙，明白了他的来意。“你好，这是老大吩咐我送来的，车停在那边。”他指了指远处，双手奉上钥匙以示尊敬。“谢了。”她面色冷峻接过钥匙。“那个，我们老大还…还有话让我转达。”小林暗暗叫苦，不知道老大是不是在整自己。
　　“说。”她不想浪费时间，面色未有缓和。“老大说让您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小林快速说完咽了口水偷偷观察她的脸色。果然她面带惊讶问“启程？说清楚点。”“老大也没明确指示，只是说明天和你出去走走，让你准备一下。”小林硬着头皮回答道，心里暗自叫苦，这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女人，哎！
　　“回去告诉他，我没空陪他瞎折腾。”她想也没想粗鲁地拒绝，跟他出去走走，自己还没无聊到这种地步。“可是，我已经按吩咐替你请了十天的假。”小林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生怕她发火，下意识的准备好逃跑的姿势。觉察到对方的小动作，她微微皱眉冷笑道“你家老大何时替我做起主来了？”“苏小姐，你误会老大了，其实……”小林大概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安老爷子因老大护着苏沁兮而震怒，两人关系处于冷战状态。依着门主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罢休，而作为祸首的苏沁兮有必要暂避风头。
　　“其实什么，你不用解释，你要转达的话我已经知道，你可以回去了。”她知道小林对安在炫的忠心也不想为难他，至于安在炫那里她懒得理会。她不是没有想过暂时“消失”，但这样一来反而承认了“罪行”，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苏杞是她的死穴，更不能牵连“地宫”。所以强定心神留下来，让安佐没有把柄才好。
　　“可是，”小林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不敢回去复命。看到她隐约的怒气，他明白对方已经做出让步，不好再勉强讪讪地离开了。所幸的是他回去如实的回复安在炫，他反倒哈哈大笑“她若答应了，才奇怪了。”“那明天？”小林捏捏口袋里的两张飞机票，猜不到老大的心思。“废话，不去我让你买机票做什么？”安在炫瞪他一眼，狡黠的目光一闪而过。小林心里嘀咕“我不是怀疑老大的能力，可对方是苏沁兮，那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