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曼]住在隔壁的你》长风饮雪

26、第二十六章

　　‘原石’轰然倒地之后，它的身体很快就散落了一堆血红色的晶石，然后又化成飞灰，彻底从朱里眼前消失。

　　而随着本体意识被打败。窗外，正跟两位奥特战士激战的怪兽也发出凄厉的哀嚎，失去再生能力，被麦克斯和赛罗联手解决。

　　世界终于恢复了平静。

　　可是，某些更加难以接受的绝望却才刚刚开始。

　　麦克修姆加农绚丽的光芒爆裂开来，随即散成粒子，消失在天际。根本没有去确认怪兽的死活，麦克斯放完光线，立刻扭头冲回了公寓楼，速度快得惊人。最起码，当赛罗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重新变做人间体，直接把公寓的大门撞了个粉碎。

　　“朱里——！！”

　　奥特战士一头栽进客厅。在满地狼藉之上，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的少女。

　　听到声音，她慢慢抬头望来。脸色白得像雪，眉宇间却浮现出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的笑意。

　　“麦克斯先生。”她弯起嘴角，轻声道：“你到最后还是没有好好敲门呢。”

　　那仿佛一根针，直直刺透了奥特战士的心脏。麦克斯心底突然茫茫然大痛起来，让他双腿发软，就这么短短几米的距离，却始终没有勇气走到对方身边。

　　看得出他内心的波澜。朱里微微叹口气，低头看向自己已经开始变得透明的指尖，慢慢攥紧了双手。

　　“该结束了。”

　　她这么开口道，假装没有看见奥特战士猛得一抖，声音依然平静：“最后一程，麦克斯先生可以和我一起走吗？”

　　她确实打败了‘原石’，这个世界也不会再有威胁到她的怪兽。可是，使用能力导致的后遗症同样无法疏解，事到如今，她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只能够比‘原石’多苟延残喘一会儿而已。

　　但这是值得付出的代价。

　　虽然在潜意识中死亡，她的身体也会随之死去，可能够彻底消灭那个为祸宇宙的恶魔，作为奥特战士，那也是她最合适的归宿了。

　　“朱里……”

　　眼底渐渐涌现出浓烈的绝望，麦克斯花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走过去，几乎是跌在了朱里面前，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力度轻得仿佛正在握着一片雪花。

　　“不对哦，麦克斯先生。”

　　而出乎奥特战士意料的是，听到他这么开口，少女摇了摇头，目光温和地望来，尤带笑意：

　　“现在，你应该叫我朱莉了。”

　　麦克斯猛得抬起头。

　　“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显然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朱里叹了口气，在得知‘朱里’和‘朱莉’其实是一个人的现在，再想想之前要死要活的纠结，总得有些莫名的尴尬：

　　“虽然想起的不是很多，但这件事我还是能够肯定的。”

　　她为了彻底将‘原石’消灭，将自己和它一起困在了潜意识之中，以地球为蓝本，构筑出了一个几乎没有破绽的世界。虽然有些惊讶麦克斯他们能够出现在自己的潜意识中，但想来科技局总发明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研究出能够投影他人梦境的道具，倒也不是一件多么惊讶的事情。

　　而现在，她的自我已经开始觉醒。这个世界也失去了维持的根基，开始崩落，天空中那道横跨天际的裂缝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不过……

　　“你的锚点是什么？”

　　用力握住她的肩膀，麦克斯几乎是在逼问，脸上满是不似作伪的急迫：“求求你告诉我，朱莉！！”

　　在这个潜意识的世界，只有锚点是连接梦境与现实的通道，既然朱里想起了她是谁，那是不是，她就可以摆脱在这个世界死去的宿命——

　　“我不记得。”

　　可朱里摇了摇头，打破他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如果再给她一些时间，让她能够想起更多，也许她真的能够想起那是什么。但时间现在根本就是最奢侈的东西，朱莉很清楚，能够走到这里，已经是她所能到达的终点了。

　　空气一时又安静下来。

　　麦克斯看着她良久，眼底的光芒慢慢熄灭。他颓然松开手，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在真的开口之前，朱里却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他嘴唇上，将所有未竟之言重新咽回喉咙里。

　　“嘘——”

　　她轻声笑了起来，眼底似有泪光，声音也带着哽咽的沙哑：“带我走吧，麦克斯。”

　　最后一段路，她想在最灿烂的簇拥中死去。

　　她没有说要去哪里，但麦克斯不必问也清楚。他点点头，按耐下胸膛中油然而生的酸涩，抱起对方走出了公寓。

　　刚跑回来的赛罗站在门口问他要把朱里带到哪儿去，直到这时才被放出来的灰灰也冲他哀嚎。可麦克斯完全不曾理会，就像是灵魂脱离的空壳，整个世界只剩下怀里渐渐冷却的温度，只剩下他们将要去往的方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将朱里带到了那片长满落星花的山坡上。

　　有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花海如浪潮般在阳光下摇曳，带起星星点点细碎的微光。有那么一瞬，确实会让人想起宇宙里铺陈天际的银河，恒星明亮的光辉兜头洒落，为旅人带来从遥远故乡蔓延开的温柔。

　　“上次不是试过了嘛，落星花并不是朱莉的锚点啊……”

　　赛罗跟在他们身后，抱着狗嘟嘟囔囔，显然对这两人不赶紧去找真正的锚点颇有微词，可最后却也长叹口气，安静站在了一边。他知道那是属于麦克斯和朱里的决定，他们之间的无需多言的浪漫。有些时候，给予对方所期望的盛大长眠，也算是一种成全。

　　而麦克斯只是沉默着，折下一枝花，放在朱里已然变得透明的掌心。

　　落星，传说中送给即将远行的旅人，便能够永远维系牵绊的细线，让她再回到自己身边。

　　“你还会回来吗，朱莉？”

　　他这么慢慢开口，声音里满是颤抖的哽咽，似乎有透明的水滴落在手背上，烫得几乎将人灼伤：“让我去陪你好不好？”

　　“不可以哦。”

　　而朱里蜷起手指，攥紧花茎，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约好的，要去看宇宙最美的风景。你还没找到它，想要偷懒可不行。”

　　她在最盛大的落日中离去，化作山川，化作日月，化作雨雪。只要他还记得，她就永远在这里，总有一缕吹过他的风，一滴落在他身上的雨是她，在这个宇宙中为他藏匿无数温柔的星球。

　　时至今日，你依然是我的光。

　　是我的岁月可期，也是我的半生欢喜。

　　“……嗯。”

　　奥特战士轻轻点头，泪水终于冲破眼眶的阻隔，如雨般落下。透明的水滴与升腾而起的微光交融在一起，就像是他们即将走到尽头的命运，一个坠入天空，一个飘向大地。

　　“我会等着你。”麦克深吸口气，努力不让声音变得破碎：“所以，朱莉，你也要记得回来——哪怕有一丝的可能，也要一定回来找我。”

　　我们可能会永远分离，也可能会在再次相遇。我要你用所有记住我们的约定，记住我们一路走来的一切，然后用永远不会忘记，哪怕隔着时间、岁月、生死、别离，我也依旧会用尽这一生，全力奔向你。

　　世间的喧嚣终于停息了。天空一片一片剥落，褪色成梦境特有的白，像是一场故事的落幕，舞台上的人终究到了该回去的那刻。

　　她已经没有遗憾了。

　　朱里笑着点点头，慢慢闭上眼。她的身体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万千光芒，在麦克斯怀里四散开来。而随着梦主的离去，整个世界也就此分崩离析，光暗倒转，只留下一片茫茫的虚无。

　　麦克斯和赛罗觉得一阵剧烈的撕扯传来，像是从深海的水压中上浮。再有意识时，耳边尽是机器运转的嗡鸣，光之国熟悉的等离子火花照耀下来，与各种声音一同到达，让人一时间有点脑袋发涨。

　　“麦克斯，麦克斯……你听得到吗……？”

　　他慢慢睁开眼，茫然地看向呼唤的来源。见他醒来，希卡利不明显地松口气，低头望向手里记录数据的仪器不停滚动着，从他的表情来看，一切应当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没有意外发生。

　　“这里是科技局。你刚从潜意识里醒来，觉得混乱是正常的。”

　　他在光板上记录了几笔，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隔壁赛罗也刚醒，还停留在跟怪兽打架的阶段，已经砸了我们好几张桌子了，我希望你不要像他一样难搞……就算真想砸点什么，也尽量不要挑贵的砸，毕竟这些之后都要你赔偿。”

　　“……”

　　麦克斯实际上没怎么听进去。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直到意识稍稍清明，一直隐藏在混乱中心的什么就立刻冒头，让他猛得直起身，抬头直直看向站在旁边科学家。

　　“她呢？”奥特战士急切地问。

　　“谁？”希卡利抬起头，脸上却没有疑惑的表示，似乎早有预料。

　　“朱莉呢？她怎么样了？”

　　麦克斯紧张地盯着他的脸，不肯错过任何变化，指尖微微颤抖，就像是在等待着命运最终的宣判。

　　而希卡利顿了顿，抬头和他对视。

　　沉默良久，才慢慢放下手中的光板。

　　然后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