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忆红衣

15、血月归人

　　长安外一百里。
　　等季离恢复意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就离开了长安城，眼前是一片密林。
　　“阿离。”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月光的作用下，那人的白衣显得越发不真实。
　　忽然传来几声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梦醒。
　　“季离你醒了吗？”蒋千羽已经让差役准备好回洛阳了。
　　“进来吧。”季离捏紧食指，嘴里轻轻念咒，穿衣服也不是难事了。
　　“休息的如何了？”蒋千羽看她精神状况似乎好了一些。
　　“稍微有些疲倦而已，现在没什么感觉了。”季离微笑着走过来，之后合上门，“准备回去了？”
　　“是啊，既然宗谋已经找到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加上长安内发生的蛊毒一事，还需尽快禀报给皇上。”蒋千羽与百里仟已经将案件的细节进行了整理。
　　“那边走边说吧。”季离转身准备收拾行李。
　　“还是等你用完早膳，我们再出发。”
　　半月后，三人抵达洛阳时被禁军围住。带头的正是虎彪，此人与季离一样曾在扬州都府任职。
　　“这是怎么了？”季离问。
　　“长安都府将军上了折子，说你们看守不力让宗谋逃跑，之后长安城内毒蛊爆发差一点变成一座死城。”虎彪小声说。
　　“我们已经将宗谋带回，毒蛊也被平息。”季离回答。
　　“此事是皇上的命令，还是等见到皇上再说。”虎彪带着季离与蒋千羽离开。
　　“千羽……”百里仟被几个人拦在外面。
　　“没事的，你去找元冬。”蒋千羽还需要过去的卷宗，“将东西找出来。”
　　“我知道了。”百里仟只好先离开。
　　御书房。
　　“你们先出去吧。”轩辕澈见两人已经来了便打发走了眼前的几个大臣。
　　“臣等告退。”几位大臣看到走进来的季离与蒋千羽先是一愣，随后表情多少有些心虚，急忙退了出去。
　　“你们可算来了。”轩辕澈看着眼前弹劾蒋千羽的折子，起身全部推到了地上。
　　“五皇万岁万万岁。”两人先行礼。
　　“平身。”轩辕澈叹了一口气便坐回了龙椅上。
　　“长安一事微臣确实思虑不周。”蒋千羽并未起身。
　　“臣也未尽到监管之责。”季离也跟着未起身。
　　“妍……安定王走前再三叮嘱朕对你们要多加信任，朕也知道你们与那些大臣不一样，可是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朕该如何堵在朝堂上堵住悠悠众口。”轩辕澈又叹了一口气。
　　“皇上可还记得毒蛊案。”蒋千羽观察到轩辕澈听到毒蛊两字时明显有情绪上的波动，当年毒蛊案原本就是二皇子的手笔，诬陷到太子也就是轩辕澈父亲身上，最后还害得他关在天牢差一点就死了。
　　“怎么，你怀疑这事与毒蛊案有关？”轩辕澈沉声问。
　　“这次毒蛊与十多年前在洛阳周边出现的毒蛊几乎完全相同。”蒋千羽取出两个透明琉璃瓶，其中一个呈现墨色粉尘状在瓶子内飘散，而另一个虽乍看一下差不多但明显飘散的速度上很慢，“这左边的就是长安的毒蛊，而右边的则是当年青羊镇搜集到的。”
　　“怎会……”轩辕澈以为当年之事早就了解，“长安一事你等皆有失察之处，不过既然宗谋与此事无关，各罚三个月俸禄，彻查毒蛊一事。”
　　“臣等遵旨。”蒋千羽与季离领旨后准备离开。
　　“季离，朕还有话说。”轩辕澈似乎有些精神不济，靠在椅子上。
　　“臣告退。”蒋千羽向后后退步出来御书房。
　　“国师说世间本分六界，人间被隔绝在五界数千载，修仙之事越发艰难，太祖为安定天下遂命其封闭纪国土地上的灵脉，封闭仙门，如今却尚不足两百年妖邪四起，若不开放灵脉，人族便会被妖邪统治。”说到此处时轩辕澈脸色愈发苍白，“也罢，半年后在宫城内举行皇家仙门选拔，此事就交予你来做。”
　　“臣遵旨。”季离领着令牌离开，今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出入宫城。
　　等她离开时，轩辕澈像是失去了力气，伏在桌上大喘气。
　　“还能坚持吗？”李妍阙从屏风后走出来，半月前她将南海的事情交给了狐妖莫阳，眼下她还有事要做。
　　“你找到办法了吗？”轩辕澈抬头是竟然变成了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是你要复活德妃的，正常人被抽取精气早就死了，若不是狐神法器迟峰与生魂花相互作用，你还能活到现在？”李妍阙当年答应师父要护轩辕澈周全，可如今的轩辕澈有些疯魔了，为了蛇妖差一点落到魂飞魄散的下场。
　　“我不后悔。”轩辕澈苦笑了几声。
　　“再这样大臣一定会看出破绽。”李妍阙轻轻挥手，一个与轩辕澈健康时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什么？”轩辕澈已经没力气站起来。
　　“傀儡术。”李妍阙上前取了轩辕澈一根头发，随后默念口诀，黑发化作尘埃附着在傀儡上，空洞的眼神瞬间有了神采。
　　“竟然如此神奇。”轩辕澈想说什么傀儡也照做。
　　“蛇妖。”李妍阙话音刚落，身边出现了一个穿着紫衣的少女，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惹人怜爱。
　　“皇上。”蛇妖想要上前却被李妍阙拦住，“仙尊……”
　　“切记不可离开宫城，我已经在他身上设下禁制，一旦离开，便会灰飞烟灭。”李妍阙将迟峰递过去。
　　“芙儿。”随着两人靠近，轩辕澈一点点好转，恢复了生机。
　　“这是禁术，使用的人一旦失去法阵保护，便会永远困在六界的间隙，堕入无限的黑夜。”李妍阙叹了一口气，“你们好自为之。”
　　都府，议事堂内。
　　“重启毒蛊案。”元冬的脸僵住了，查看四周并未有其他人后小心的带上门，“当年因为这事死了多少人，你可知道其中的危险。”
　　“也不算是重启。”季离已经和蒋千羽约好，等下就去翻阅库房内当年留下的一些卷宗，只是需要元冬的手令。
　　“拿去吧。”元冬无可奈何，“你们要小心。”
　　元冬那时虽然年轻，但也看出此案极为不寻常，当年灭魂派为了保存实力撤到了长安以西几百里外，此案凶手真的另有其人，可这天下又有多少人会炼制毒蛊，想到这他总有些不寒而栗，毕竟洛阳城内这样的人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承天门。
　　一穿着深色袍子的守卫和往常一样拿着食盒走进阳明殿深处的地牢。
　　“什么东西……”忽然一滴水滴在他脸上，十分厌恶地用手抹掉，本想着入宫谋一个轻松的差事，结果每日都要来这个阴森的地牢两次。
　　“放我出去。”烬鄢尘身后的牢房与一般的不同，这里有床有桌子，屏风后面还有一个木桶供他沐浴，所以他的衣衫很整洁，只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晒过太阳，面色有些苍白。
　　“快吃。”守卫拉起栏杆将食盒推了进去，“您还是别为难我了。”
　　“你先出去等着。”杨青一直守在这里。
　　“属下告退。”守卫并未注意到旁边还有人，被吓得一激灵，之后立马退了出去。
　　通道内烛光微弱，似有若无的微风让守卫下意识捂住领口，一阵寒意悄然袭来。
　　“怎么这么冷。”守卫哆嗦了一下，可是一回头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差一点吓尿了，语气十分恼火，“你是何人！”
　　“借你脸一用……”黑袍人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一道细长的伤痕从左眼划到右脸颊，方敛莫不知何时抵达了洛阳。
　　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到黑气缠住脖子，没来得及叫出声就死了，等吸收完全后，方敛莫已经变成守卫的样子。
　　“可以进来把食盒拿走了。”杨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丹房。
　　接连的失败让龙承天很挫败，盛怒之下打碎了不少罐子，眼下他必须做出毒蛊的正确配方。
　　“师弟。”
　　龙承天转身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守卫，后背有些发凉，此人不知何时潜入，又待着多久了。
　　守卫的目光落在眼前几具干瘪的尸体上，“怎么最近很不顺利？”
　　“方敛莫，是你……”龙承天有些恍惚，“不，你不是他。”
　　“我应该称呼你龙承天，还是……”守卫面目狰狞，随后身体撕裂开来，穿着黑袍的方敛莫出现，他诡异的笑着，“王叔。”
　　龙承天面不改色，在背后使用传讯符。
　　“王叔不必惊慌。”方敛莫隔空撕破了那道符，“我只是想得到你炼制的毒蛊配方。”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龙承天想要反击却被一股力量牵制，巨大的压力让他抬不起手。
　　“就算你不想说也得说。”方敛莫催动体内魔气，只需要将龙承天吞噬，自己便会知晓一切。
　　“做梦。”龙承天的法杖化龙突破禁制护在他身前。
　　“到是有些本事，只不过这一切在魔神面前不值一提。”方敛莫正要下死手，可就在这时体内的魔气忽然产生异样。
　　“国师。”季离依照约定时间前来却发现灭魂派的冥王，伸出手时赤狐剑从脖子后方印记出化作一道红光出现。
　　“我还会来找你的。”话音刚落方敛莫消失在眼前。
　　“多谢。”龙承天袍子上有几处撕裂，额头还在不停冒汗，化龙法杖变幻成一条小金龙围绕在他身边。
　　“国师可是算到今日，不然为何现在才让弟子放我进来。”季离已经有所猜测。
　　“季大人所料不错。”龙承天咳嗽了几声，“进来时常有门内弟子失踪，我才出此下策，没想到幕后之人是觊觎我派秘法。”
　　“可需要加派人手，皇上有意举国上下寻找适合的修士重建一所皇家仙门，承天门自然也在范围之内。”季离这次前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此事甚好，我不日便会甄选适合的弟子名册送去都府。”龙承天表面上同意，但却也明白轩辕澈也并非完全信任自己。
　　“其实我还有一事。”季离来时受蒋千羽所托，“烬鄢尘多日便再无音讯可是有事？”
　　“鄢尘他已经闭关，或许几个月，亦或许需要数年，对于修士来说在正常不过了。”龙承天说话时并未露出破绽，这姜还是老的辣。
　　“话带到了我便先离开了。”季离能隐约在冥王身上感知到烬鄢尘的气息，只是这件事越来越有疑点，不可轻举妄动。
　　“慢走。”龙承天等季离离开时便关闭大门，闭眼入定，这一次的冒险虽然有些伤及根本，但好在让方敛莫轻敌，之后的每一步还需要好好筹划。
　　夜。
　　血色染红了上弦月，昏暗的街市上一个踉跄的身影扶着墙喘着粗气，忽明忽暗的烛火隐约看清那人的面貌，蒋千羽不知何时被人盯上了，原本热闹的街市此时竟然变得空无一人。
　　“幻术。”蒋千羽灵力微弱，就算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幻术也无能为力。
　　她身后传来诡异的嘶吼声，空荡的街道上已经避无可避。
　　“千羽。”
　　忽然耳畔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等她再次睁眼时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衫完全看不清脸的男人，自己正被那人扶着靠在一个亭子里。
　　“师父……”蒋千羽对他太熟悉了，就算在这看不清的夜里。
　　林枫楠侧着脸，微弱的光下，蒋千羽发现此时的他与死似乎年轻了不少，更像是……
　　“你身上……”蒋千羽虽然修习时日尚短，但也能察觉出他身上的异样，“没有人的气息。”
　　“我现在是幽冥白衣无常仙君的鬼差，我本不该在与你相遇。”林枫楠抬起手就要消除蒋千羽的记忆，可是在此时一道青光不知从何处袭来，为了护着蒋千羽他起身接下，脸上出现一道划痕但很快愈合了。
　　“师父……”蒋千羽还想继续说但脑袋却开始昏昏沉沉，刚刚解开幻术身体还未适应，在睁眼时发现天已经敞亮，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听说了吗，蒋千橙被人发现的时候死的可惨了。”
　　“他……真的死了，他可是皇上看中的人。”
　　“嘘，小声点，她妹妹昨夜哭的晕了过去，可别把她吵醒了，师父可是会发火的。”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远。
　　“哥哥不都已经……十几年了。”蒋千羽掀开被子准备穿鞋时发现，床边的鞋子并非自己的官靴，再等她坐在镜子前时惊讶的发现里面的自己有些不一样了。
　　“千羽醒了吗？”
　　“师父我也是才到。”
　　“你先进去看看。”
　　“是，师父。”
　　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人对视的时候都略微有些惊讶。
　　“妍阙……”准确的说她看到的是十五岁的李妍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