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月半柒

16、第 16 章

　　在床上缩成一团的沈子琛实在忍不住折磨，给陆扬发了条消息：“来我房间一下，有点不舒服。”
　　陆扬冲进来的时候看见沈子琛整个人都快晕过去了，枕头已经被汗水打湿，脸色白的像纸一样。
　　“又，痉挛了？”陆扬知道能让沈子琛说出“不舒服”这种话，应该确实不是小事。
　　沈子琛闭着眼：“已经好一点了，刚刚有点难受。”
　　陆扬掀开被子看见沈子琛的腿还在抖，转身去抽屉里找药和热水袋。
　　“刚刚出去着凉了吧。”
　　“嗯。”沈子琛揉着太阳穴，“别和她说啊。”
　　“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陆扬一边找东西一边愤愤地说，“你说你都和人姑娘在一起了，还这么遮遮掩掩的，这算是欺骗感情吧。”
　　“不是，我就是怕她担心，又不是她的原因我才难受的。”
　　陆扬把热水袋丢给沈子琛，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开始给他按摩腿脚：“你看你还嘴硬，你不就是怕自己狼狈的一面暴露出来吗，但是你要是诚心想和别人谈恋爱，这些都要一五一十讲出来，这是对她的尊重。”
　　沈子琛没说话，不知道是难受还是在思考。
　　“药和热水给你放在床头柜了，等下记得吃。”陆扬看沈子琛的情况好点了就打算撤退了，“冬天记得腿上盖毯子。”
　　“我妈给你发微信了是不是。”沈子琛一听这种关心就是自己母亲大人说的。
　　“她还让我劝你考虑去美国做手术的事情呢，我这是取其精华，有选择性地转告你。”陆扬没敢听沈子琛的回答就关门跑了。

　　余嘉悦是晚饭的时候才从陆扬嘴里知道沈子琛不舒服的，立马端上饭菜就进了房间。
　　沈子琛正倚在床头抱着笔记本码字，乖乖地用毛毯把自己裹得像个熊。
　　“陆扬和我说我才——”
　　“没什么大事。”沈子琛及时制止了余嘉悦的又一次道歉，接过了她手里的碗筷，“这孟雨佳做的鸡翅吗，还挺香的。”
　　余嘉悦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理了理措辞说：“那个，其实你有什么不舒服也可以和我说，我现在是你女朋友吗，我也可以照顾你的。”
　　“女朋友和保姆不一样。”沈子琛啃着鸡翅说话还有点含糊不清，“有些事情你不需要——”
　　“那是你觉得，但是我想知道。”余嘉悦感觉泪水在自己眼睛里打转，“我答应和你在一起就已经想好了要接受你的一切，包括，包括你的残疾。”
　　余嘉悦看沈子琛低着头不说话，接着说：“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沈子琛，所以我很在乎关于你的一切。”
　　沈子琛放下手里的碗筷，伸手去擦了余嘉悦眼角的泪：“好了不哭了，我保证，以后有什么事一定不瞒着你好不好？”
　　余嘉悦脸上还挂着泪就又笑开了：“那一言为定啊。”
　　沈子琛张开修长有力的双臂，把自己的女孩拥进怀里。
　　“腰椎第十节是哪里啊？”余嘉悦靠在沈子琛胸膛上，手还不老实地往人家衣服里钻。
　　沈子琛攥着她的手去摸自己后背的伤疤：“就这里。”
　　“很疼吧。”余嘉悦抬眼说。
　　“是很痛。”沈子琛轻轻拍着余嘉悦的背，“比起痛更多的心理上的崩溃吧。”
　　沈子琛把左手的手腕给余嘉悦看，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粉色疤痕：“这是我躺在医院里第一次尝试自杀。”
　　余嘉悦感觉心口一紧。
　　“后来才知道割腕根本死不了人。”沈子琛轻声笑了出来，拍了拍大腿，“这上面有一道疤，我那个时候做了一个月的复健还是一步都走不了，直接用水果刀扎进了累赘一样的腿里。”
　　余嘉悦看着沈子琛，他平静的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别担心了小朋友。”沈子琛看余嘉悦有点被吓到了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现在不会啦，都过去了。”
　　“拉钩好吗。”余嘉悦抓过沈子琛的手，强行和人拉钩。
　　沈子琛宠溺地笑了笑了，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上来吧，这样坐着不舒服。”
　　余嘉悦钻进毯子里，缩成一小团倚在沈子琛肩头。
　　好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时光都会忍不住走的慢一点，美好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今天我去讲座，你要一起去吗。
　　余嘉悦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吐槽沈子琛这老年人语气，发个微信还要主谓宾齐全。
　　当然。还加了一个小兔子飞吻的表情包。
　　沈子琛秒回。
　　地铁 老人手机。
　　余嘉悦摔下手机冲出房间，想把沈子琛轮椅的轱辘直接卸了。

　　“我能不能也去听啊。”余嘉悦这次坐到了副驾驶，她把沈子琛的轮椅无情地扔到了后座。
　　“不嫌无聊就行。”
　　“我这叫对知识的渴望。”余嘉悦愤愤的说，“我好歹也是985毕业的呢。”
　　沈子琛在墨镜后翻了一个白眼：“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出去找个工作，我认真的，先说好了不是我不要你啊。”
　　“我也在想呢。”余嘉悦打开求职app开始看，“你说我要不要，考个公务员，或者教资。”
　　“都行啊，或者读研也行。”
　　“读研那岂不是要离你远了啊。”余嘉悦捋了下金融专业的高校排名，“要不我努努力考个北大的研究生，做你学妹怎么样。”
　　“好啊，那你可得努力了。”沈子琛又不由得嘴角上扬。

　　讲座在工大的阶梯教室里，余嘉悦溜到最边上的位置，装模作样的拿了个本子出来，装出一副学生的样子。她用本子垫着胳膊，胳膊支着下巴，注视着不远处忙碌的沈子琛。
　　讲台边上有一个老师模样的人在和沈子琛聊天。沈子琛微微仰着头，修长的手指交叠于膝盖上，时不时地点头微笑。
　　坐在余嘉悦边上的女生用胳膊怼了怼她：“你也是来看那个主讲老师的吗？”
　　余嘉悦心说这倒也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听说是北大毕业的呢，现在是国内比较有名的地质专栏作家，不过可惜的就是他坐轮椅。”女同学倒是很热情，“好多女生专门就是来看他的，他真的好帅啊，连坐轮椅都觉得他好有魅力。”
　　余嘉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子琛，你的粉丝们好像没机会了诶。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沈子琛，今天讲座的主题是——钱塘江的工程地质条件与钱塘江大桥的建设。”
　　沈子琛的声音经过扩音器的压缩和放大，带着一点金属的质感，冰冰凉，平铺直叙地展开一个个地层。
　　余嘉悦尝试着听了十分钟，在讲到顺坝和丁坝那里意识终于陷入了模糊，把脸深深埋进了臂弯里。
　　“下面来请一个同学互动一下吧。”沈子琛眼神扫了一圈，瞄到了角落里陷入昏迷的余嘉悦，“最边上那个白色外套的女生，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余嘉悦只是感受到了边上妹子胳膊肘的暴击，靠着在大学课堂征战四年的经验，立刻条件反射般的站了起来，晕晕乎乎地看向沈子琛。
　　沈子琛用指关节叩了叩讲台：“你来回答一下，钱塘江大桥在修建是最主要的工程地质问题是什么。”
　　余嘉悦脑子短路，一时间只能想起来一个问题。
　　“钱。”
　　修桥，可不就是费钱吗。
　　结局就是她在满堂哄笑中恍惚地坐了下去，沈子琛等了半天才等到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余嘉悦反复回味了半天，终于回过味儿来了：沈子琛你丫的，这不就是故意让老子出丑吗？

　　气成河豚的余嘉悦在座位上瞪了半天沈子琛，等到一边的老师意犹未尽地结束聊天离开，几步就冲了半天，揪着沈子琛的领子不撒手。
　　“公共场合欺负残疾人，不道德啊。”沈子琛淡定地整理自己的包。
　　“那你公共场合欺负无辜少女就很道德了呗？”
　　沈子琛把余嘉悦的爪子扒拉下去：“这不是，给你一个展现自我的机会吗。晚上请你吃火锅行不行，无辜少女破碎的心灵吃完肥牛可以修复了吗？”
　　无辜少女兴冲冲地推着沈子琛就要去吃火锅，差点把他直接掀翻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