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摄糖

2、身份

　　那悬空的少女啧了声，绕着祝长欢转了一圈，又在屋子里飞了一转，最后侧卧在画着整面儿芍药却题字“花开富贵”的屏风上，衣裳清素但华贵的缀饰却不少，全同她银白的发丝倚着屏风垂下，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比了个三，挑了挑眉道：“搞快点，三个愿望，弄完我好回去睡觉。”

　　祝长欢还在见鬼的恐惧中挣扎着，听到眼前这白毛女鬼先前骂人，现在又说许愿的，更加害怕了，全身颤动了起来，贝齿咬得下唇发白，只是惊恐地看着在屏风上躺着的人。

　　“嗯？不是吧，你真认为我是鬼？”那少女皱了皱眉，起身正坐在屏风沿，双腿在空中荡着，又道：“这千百年间，你们凡人见了我可都是行的跪拜之礼，无一不将我尊为神的。你倒好，上来就给我安了个‘鬼’的名头……”

　　她一双狭长的桃花眸望向祝长欢，一字一句地道：“我乃拂尘化形被予了‘神思’，虽算不上神，但绝不是鬼。懂？”最后的鬼字咬字极重。

　　神思，顾名思义为神的寄思。神思只能神自愿给予，凡被给予神思的个体，有继承神力及神邸的资格。

　　祝长欢一直观察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在日光下是有忽明忽暗的影子的，她心中的恐惧消了几分，谨慎地开口：“……你既非神非鬼，又是拂尘化形，所以你是——拂尘妖精？”话音刚落，那银发少女忽地近身，吓了祝长欢一跳，原本由双手为重心支撑的身体突然失去重心向后倒去。心想遭了，闭紧了双眼等着后脑勺的阵痛袭来。

　　那少女见状顺着祝长欢倒下，并将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下。

　　预料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倒下时后脑勺软乎乎的，慢慢睁开眼睛一看，那少女的面庞就离她一指的距离，又是一惊，本想逃，那少女的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使她动弹不得。少女长长的银发垂在耳旁，使得曦光只得从发间的缝隙探入，让祝长欢勉强看清那身上人的脸。

　　“真是个美人啊……”祝长欢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那双细长的桃花眸好看极了，眸子虽是正统的黑瞳，却十分清亮，毫无一点杂质，眼尾带着一抹淡淡的嫣红。她整个人都是银白色的，就连那弯眉和睫毛都是白色的，皮肤白皙好似寒冬的第一片雪花，但并无雪花的冰凉感，她的手和呼吸祝长欢能感受到——是暖乎乎的。

　　在祝长欢盯着人发愣时，却听到身上传来声音，“我想，一般的拂尘妖精大概不能像我一样能实现愿望……你的第一个愿望是什么？要不……就‘将衣裳穿好’作为第一个愿望吧？”说着，那少女手指有意无意触碰到祝长欢的颈间肌肤，让祝长欢一激灵，猛的把人推开。

　　祝长欢紧紧拢着胸前的衣襟，有些生气道：“我看你是女色鬼吧？！”

　　被推倒在地的银发少女笑了笑，坐了起来，盘了个腿，正了正色托着腮道：“行啦，我也不逗你了。要跟你说明我的身份也挺简单，小时候你的娘亲或者是其他的长辈应当给你讲过一个故事吧？一个关于‘拂尘仙’的神话故事。”

　　祝长欢在脑海中寻找半天，不确定的说：“好像听过。就是拂尘里睡着一个仙女，薅两下拂尘毛能唤醒仙女，仙女会聆听并实现唤醒者的三个愿望……”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少女，惊道：“等等，你不会就是那个什么拂尘里睡着的仙女吧？！”

　　少女抬手鼓了个掌，微笑道：“是的哦，真聪明。”

　　祝长欢一脸难以置信，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她忽然想起先前的那柄拂尘，望向随手丢弃拂尘的地方——真的不见了！！

　　“不行的话，要不你现在许个愿试试？”那银发少女挑了挑眉。

　　祝长欢觉得可能真的是拂尘精，但她不认为区区拂尘能实现愿望，就算真的能实现，又怎么不收取代价呢？
　　“许愿？那……”她望向屋子里，寻找可以让她许愿的东西，然而一圈巡视下来无果，最后目光定在眼前的银发少女身上，叹了口气道：“我似乎目前没什么愿望，而且这愿望只能实现三个，我就这么浪费掉一个太亏了。”

　　“没愿望？”那少女突然笑了起来，笑了有一会儿了，她停下来看着祝长欢带着疑惑的眼睛道：“哈，你这凡人真的有些特别哎，之前的人看到我被唤醒现身，跪在地上就是一通乱磕头，磕完头就跟我说愿望，一口气三个愿望，可省我事儿了。现在好了，你不说愿望我就不能继续沉睡了，怎么办？”

　　祝长欢愣了半天没懂，憋了个“啊？”出来给这位似乎是强行要求负责的少女。

　　银发少女歪了歪头，摆了个天真无邪的表情道：“在你向我许愿之前，我不能以拂尘的状态安稳沉睡，需要像你一样……总之，你不许愿我就得赖在你身边白吃白喝白住。”

　　祝长欢沉思了一会儿，喃喃道：“你在我身边，我就相当于可以随时许愿解决麻烦，虽然不知道你灵不灵，但是有这么个保障也不错……既然如此，你要赖我身边我也没什么意见。”

　　听到这番话的银发少女愣了愣，原本是想逼着许愿的，结果眼前这人就这么轻易的答应我赖在人身边了，还考虑得挺全面……她张了张口，却也道不出什么来，又灿灿闭嘴。

　　祝长欢将身上的衣服理了理，转到了屏风后去穿戴外衣，边穿边问：“你要跟我住一个屋吗？还是我让人收拾一间菡萏苑的空房间给你住？”

　　屏风外看着在屏风上动来动去穿衣服的影子的少女想了想，直接脱口而出：“跟你住一起吧。”
　　我在你身边晃来晃去，你就会早点许愿了！她在心中窃喜。

　　屏风内穿衣的动作听到这话顿了顿，“啊，我屋子虽宽敞，但只有一张床榻……你需要跟我同床共枕了呢，会不会有些委屈仙女？”

　　这不更好？！

　　那少女眸光闪了闪，明知屏风后的人瞧不见，却还是大幅度摇着头回答：“不委屈的！”

　　一声轻笑在屏风后响起转瞬即逝，祝长欢着一身淡蓝从屏风后走出，径直走向梳妆镜前，在镜前理了理衣衫，又坐下挑选簪子，开口道：“地上凉，起来吧。待会我让明环拿早膳时顺便带个枕头来，你要吃点什么吗？”

　　闻言少女也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坐在地上，起身走到祝长欢身边，看着那放满了三个抽匣的簪钗，应：“都行，我不需要吃东西的……”她附身用手指了指一支雕着几朵梅花的白玉簪，“这一支比较配你衣服。”

　　镜中人看着她所指的玉簪，又看看自己手中拿着的一对钗子，将钗子拿到那少女眼前，道：“这一对点翠花蝶银钗才比较相配吧？”

　　少女瞧见那对钗子微微皱了皱眉，道：“衣服裙角和袖口的绣样都是白梅，淡蓝色的衣裙应该用偏素的簪子。”

　　“倒也有理，那便用它吧。”祝长欢执起那玉簪将头发绾起，落下的两束头发编好顺在耳后，又简单描了个淡妆，上了口脂。

　　她本身是个美人，稍加修饰便锦上添花，而她平常本不做这些琐事，只是想粉饰她昨天一宿未眠的憔悴面容，不想在他人那落个话柄。

　　祝长欢在镜前再三确认自己的面容，确认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起身打开房门走到苑中，见苑中的两个侍女各在一处角落修剪植观的多余枝丫，向着在苑门忙碌的身影道：“明环，可以去厨房拿早膳了，多添一副碗筷，顺路在掌后院的三房那取个枕头回来。”

　　明环听到命令有些奇怪，但并没有说什么，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提着裙摆小跑着出门。

　　另一个侍女刚好修剪完植观，走到祝长欢面前躬身行礼，问：“小姐为何……”她话说到一半就被祝长欢截断。

　　“养了个人在我房内……明佩，待会儿早膳就在那边藤萝下的石桌上用吧，一起吃。”

　　明佩点了点头，又道：“叶公子从昨晚就一直等着小姐，今早好不容易等到您……”她没了话，等着眼前人的反应。
　　她突然意识到自家小姐说了什么，养了个人？小姐跪了一天跪出了个孩子吗？！但她也不敢问，只能在心中疑惑。

　　祝长欢却没留意到明佩的异样，只是摇了摇头，回答：“他来无非是为了药材供应的事，但药房管理权给了祝承明。叶家口碑受损，我又被拉下掌柜位置。祝、叶两家必起争执，双双都不得利，而那背后之人只等坐收渔翁之利。一箭双雕，是个好伎俩。”

　　“可……这很容易识破背后的人是谁，祝、叶两家败下阵，得利的只有林家，不是吗？”明佩敛神应道。

　　祝长欢露出赞赏的笑容，答：“嗯，但当局者迷，我们又点不醒‘当局者们’，何必费神……我们去石桌那等明环吧。”她指了指那藤萝下的一片阴影，转头想喊屋中的人出来，张口却愣住了。
　　捂脸懊恼，与仙女聊了这么久，连名字都不知道，这可真是失礼……

　　她让明佩先去石桌那等着，又转身进屋寻人，瞧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沿玩弄她银色的发丝，小心翼翼喊道：“仙女？”

　　那少女转头看向祝长欢，应声道：“怎么了，要许愿？”

　　祝长欢到床沿挨着人坐下，注视着那少女墨黑的眸子，莞尔一笑，忽略少女的后半句，“我叫祝长欢，仙女叫什么呀？”

　　那少女看着祝长欢笑，自个儿的嘴角也牵了起来，答：“姬愉。”

　　祝长欢笑了笑，“很好听的名字呢……”她站起身牵着姬愉的手，引着人出门，一脸灿烂，“走吧姬愉，我们去吃早饭！”

　　行至石桌前，明环、明佩已经摆好碗筷候着了，二人见主子手中还牵着一名银发美人皆是一惊，祝长欢先一步开口：“她叫姬愉，由于各种原因，她需要跟我住在一起。”

　　姬愉笑着跟她们二人打了招呼，“怪不得名字那么像，原来是对双生子啊。”

　　明环和明佩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是的，环是姐姐，佩是妹妹。”
　　姬愉来了兴致，开始仔细打理“让我来猜猜……左边这位是明环？”

　　“行了，吃饭。”祝长欢率先坐下，拿起了筷子对准中央的一盘清蒸鱼，“我跪了一天，滴水未进，这菜再不吃就凉了！”

　　三人闻之都坐了下来，有说有笑的吃着。
　　而与此景格格不入的姬愉在环佩两姐妹的引导下，竟完美融进此景了。
　　姬愉咽下食物，惊道：“这个鱼，很好吃！”
　　“是吧是吧！厨子的拿手好菜就是这道清蒸鱼！”明环哼哼道。
　　明佩向姬愉碗里夹了些鱼肉，“姬愉多吃点。幸好这次明环去得早，不然呐，平常这菜都抢不上的。”
　　一旁的姬愉：明环明环你们？？？我跪了一天没吃东西，你们居然不让我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