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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醉里挑灯看不见,梦回吹牛躺着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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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霄大殿上,两人兵刃相接,身影极快,电光火石之间打得难解难分,席间众人目光一刻都未离开两个人,却谁也看不出谁更胜一筹。
秦文卿叼着肉,目不转睛,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赫迦此人,苦修武艺是为了自保,平日里藏着真才实学不外露也是为了自保,所以才练得出左右手皆可迎敌的本事,连假打假摔假认输都演得是惟妙惟肖的,就算秦文卿明知道他这是真戏假做,却也看不出半点疏漏。
他以为经马球宴一事后,龙煜帝只是想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罢了,至多就是九皇子一时失手杀了自己,解了龙煜帝的心腹大患。
可他唯一的疏漏,就是不知道九皇子会在他的星罗刀上□□。
于是秦文卿双手捏着紫檀木桌的边缘,等着机会把自己摔出去,帮赫迦解围。
——我准备好了。
你你你快过来啊!
身后的琳琅见了,在秦文卿耳边轻轻提醒,“公主,您快要把那桌上的漆挠花了,新养的指甲怪可惜的……”
“哦。”秦文卿赶紧抽回手,继续围观战局。
上一秒,九皇子的剑锋直指赫迦心口。
“赫迦哥哥小心!”秦文卿趁势大喊,生怕别人听不见。
下一秒,赫迦一个假摔,九皇子的剑锋一时没有收住,直逼秦文卿的方向而来。
秦文卿尖叫一声,推了桌上的盆盘碗盏碎了一地,而后借着腿伤避之不及一个趔趄,不远不近,正正好好地摔在了九皇子的承影剑下!
“文卿!”龙煜帝拍案起身,“快!叫太医!”
这一招苦肉计恰逢其时,秦文卿千里送人头救赫迦于毫厘之间,长剑正好刺中肩膀下三寸,血流不止却不会伤及性命,连奥斯卡影后都没这么敬业。
此时局势扭转,是九皇子穷追不舍,不慎伤了秦文卿,与赫迦没有半点关系。
但痛是真的痛,秦文卿一时脸上惨白,嗷地一声躺在了地上。
“公主!”赫迦扔了刀,脑中一时空白,只晓得飞身扑了上去,将她护在怀中。
此时伤口处已染了衣裳殷红一片,赫迦将她扶起,浅棕双眸落在秦文卿的身上,有些……
秦文卿明显地感觉到,赫迦将她护在怀中时,他有些微微地发抖。
“公主,文卿,香囊……”赫迦一时心急,想起宴席前秦文卿送他的香囊还带在身上,忙将香囊从腰间取下,洒出药粉时又迟疑了。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这大殿之上,众人皆在……
可是那夜容国公府,幽梦阁中,她对他出手相救时,可是丝毫没有避忌这些的啊。
人命关天,不管了。
赫迦小心解开秦文卿的外衣,只浅浅露出肩膀一处,扯下自己的白袍略略挡住伤口,不叫围观之人看见,将香囊中的金创药仔细洒在伤口之上。
秦文卿只觉伤处一阵刺痛,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承岐给他准备这药,还真是用得及时啊。
见此一幕,殿上九皇子方才还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乱了阵脚,现下反应过来,提着剑直指赫迦,“放肆!太医未到,你给公主下的什么药!”
秦子靖闻声而起,“六妹妹伤势要紧,九皇兄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推卸责任吗?”
九皇子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转向龙煜帝,“赫迦殿上欲对公主不敬,请父皇圣裁!”
不料龙煜帝一声怒吼,“还不住口!”
龙煜帝龙颜震怒,众人纷纷起身跪地,秦子靖转头看了赫迦一眼,只见赫迦自始至终不为纷争所动,一心只在秦文卿身上,目光片刻未离,直到血止住了些,才垂眸长叹一口气,“还好还好,血止住了……”
“赫迦哥哥。”秦文卿微微抬手,赫迦见状,立刻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赫迦温柔一笑,“公主不必怕,殿上陛下与百官皆在,太医马上就到,公主不会有事的。”
“我不怕,”秦文卿拽着赫迦的衣角笑了笑,“赫迦哥哥,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赫迦心尖一颤,手臂环着她的力道不由得紧了些。
“太医到——”
龙煜帝心疼女儿心切,大手一挥忙叫太医上前查看伤处,“宋太医快瞧瞧,公主伤势如何?”
宋太医一身深蓝宫服,已到了古稀之年却还能步伐矫健上前来,与秦文卿身边跪地,三指搭脉凝神片刻,又细细看了伤口,才轻出了一口气,“回陛下,公主只是外伤,现下血已止住了,休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秦文卿早知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闹得这么一出,把在场诸人吓得不轻。
龙煜帝这才缓缓扶着龙椅坐下。
赫迦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偏偏九皇子不依不饶,追问道:“那香囊里的药——”
“此为胡杨花絮,为琐罗国治外伤所用,药性同血竭一般无二,九殿下放心。”宋太医不慌不忙,却说得九皇子垂下头。
龙煜帝见此,面上不悦。
秦子靖见情势分明,上前揖手回禀:“父皇,九皇兄不慎刺伤六妹妹,幸得赫迦以胡杨花絮为六妹妹止血,不如殿上比武就此作罢。”
龙煜帝本意是让九皇子或刺伤赫迦,或不慎被赫迦刺伤后嫁祸赫迦,却不料伤了心爱的女儿,这一番折腾下竟看出九皇子计谋不成,为了嫁祸赫迦,不惜盼着秦文卿被赫迦下毒,心中不免凄凉。
皇子间的权位之争,落到最后,伤的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龙煜帝便摆摆手道,“先扶公主去偏殿歇息,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龙煜帝话音一落,众人躬身拜礼,殿中唯赫迦二话不说将秦文卿拦腰抱起,大步流星走下大殿,领着身后一行宫人径自往偏殿而去。
*
宫墙之外,四角街上,李承岐带着一队人急速穿过,直到一家破败的小客栈们前。
除夕之夜,街上人本就不多,加之雪大天寒,更没人愿意出来走动,偶尔有行人裹着外衣在寒风中快步走过,看见此景留心多瞅两眼,便急匆匆缩着脖子离去了。
李承岐手握单刀,剑眉下一双墨色眸子深邃,面上刺青看着尤为吓人,他抬眸看了客栈门上桃木大匾片刻。
根据琅绿所说,太子在李氏案中之所以能脱罪,就是太子安插在李家的一个叫卓寅的下人坏了事,殿前对质时反口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倒了李氏身上,当场要以死明志却被太子假意救下,龙煜帝为表宽厚将此人释放。
太子将此人救出后,因其自尽未遂而伤势过重,便藏在了京中一不起眼的客栈中安置养伤,
李承岐并未觉得是意料之外,倘若太子妃凤氏和他们一样预知剧情发展,那么提早安插的细作也并非难事。她却实在低估了赫迦的耐性,此事一过,赫迦手下的人紧随其后,很快查到了这处偏僻的小客栈,但苦于没有机会将此事重新翻案,于是一直没有打草惊蛇。
不多时,馆中便很快走出个年轻掌柜的笑脸相迎。
“几位军爷,您这是……”
李承岐面色冷淡,开口时掷地有声,“奉文卿公主之命,在下上门提一人证。”
那掌柜的或是受人嘱托,为难地笑笑,哈腰道,“小店自上月就没生意进门了,几位军爷要提人,不知……要提什么人啊?”
“得罪了。”李承岐不再多说,抬手示意身后一队人破门而入,小店掌柜阻拦无果,只得立在一旁招呼个小厮,压低声音道:“快去告知太子殿下。”
李承岐看见了只当做没看见,放任那小厮去通风报信。
不多时,李承岐带来的人押着卓寅出来,“人找到了。”
李承岐冷眼看了看他,见此人果然已经伤的不轻,太子将他藏在此处养伤,只怕也是为着他伤势过重,不便挪动罢了。
“带走!”李承岐简短地下了命令,一行人拖着卓寅快速离去,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似的,独留下掌柜的一人在风中凌乱。
*
金霄殿偏殿中,赫迦将秦文卿小心送来时,宫人已经收拾好了床榻,一应热水碗盏俱全,龙煜帝尚不放心,打发了宋太医来诊过一次脉,眼下太医回到正殿复命,宫人们忙里忙外,唯独赫迦守在榻前未离去,眼圈有些泛红。
就连琳琅都被琅绿哄着领到了偏殿外头,两人一左一右门神似的守在门口。
秦文卿却没想到,今日之事本是逢场作戏,为赫迦避过一劫罢了,却发觉赫迦对自己动了真心。
这下好了,戏演得太真,又不好将事情全盘托出,又不得不演下去,尴尬得很。
秦文卿咧嘴笑笑,“赫迦哥哥许久不回宴席上,不怕父皇怪罪吗……”
奈何赫迦不为所动,心中打定了主意要留下似的,“陛下疼爱公主,单单是为了这个,陛下不会怪罪我的。”
“可是……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赫迦哥哥是最重礼数的了。”
秦文卿话里有话,言外之意你都不怕人揪住了说闲话?
赫迦笑了。
“公主难道忘了,你我早有婚约,方才之举也不算逾越。”
秦文卿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怔道:“婚约?不是……早就不作数了么……”
赫迦垂眸,沉声道:“今时今日,此情此景下,所谓婚约有或没有都不要紧,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