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望玲珑》草唯夕

8、（八）霹雳鸣音青蔷天

　　推开门，雨斌就看见旸沨坐在床上摆弄着寝衣，脸色明显的好了许多，就是还是有些苍白，不由得心底了暗自佩服。炙焰掌，虽然算不得什么绝杀，不过好歹也算是可以要人半天命的招式，然而对上独孤樾，还真是三下两除二就把那残留在体内的内劲消解得一干二净，不愧为天下名医。只是这样的人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么？他算不得涉世未深的，自然知道这世道还不见得安乐到家不闭户，友邻皆睦的地步。闻名天下的医者，这慕名而来的求医问药的人们何尝都是善类，一个随性到如此的人，如果当真像他表面那么简单，断不可能连续成名的三年里都会安然无恙至斯。
　　顺着自己的思路，马上又要开始想入非非的时候，旸沨的一声招呼，就让他把一切杂七杂八的推断抛诸脑后了。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表情变得那么严肃？”
　　“啊？有吗？有吗？”猛地拍拍自己的脸蛋，雨斌又堆上他的招牌笑容，顺势往旸沨身边凑，“小旸啊，我担心你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想你想得天昏地暗、日月失色，所以……”
　　“不要所以！你不要再靠过来了！”看着雨斌越来越近的脑袋，旸沨只觉得头皮发麻，为刚刚打断那个家伙的思考悔青了肠子。自己干嘛多事啊，看见他那么严肃和担忧的神情，还有一点点的担心，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看来要出事的是他自己才对嘛。
　　还没等雨斌继续废话连篇地消耗别人的脑力，“轰”地一声，月渡谷的厨房方向响起了一声巨响，霎时间火光冲天，黑云密布。
　　“菁儿，照顾好旸沨，我去看看。”眼角瞥见一道绿影从墙角闪现，雨斌不再停留，一个梯云纵便消失了人影。

　　火势很大，浓浓的烟云像一条兴奋的蛟，盘踞在房梁上，吞云吐雾，啃咬着每一寸的房檐土地，熏黑的四周弥漫着浓雾看不清方向。
　　“哎呀呀，救不回了呢，今晚吃什么好呢？”眼见众家丁忙成一团地救火，雨斌除了在一旁唧唧歪歪，也是爱莫能助。
　　“薛雨斌！这是你干的好事？！”闻讯赶来的独孤樾看着焦黑一片的厨房，那个心疼啊，怒目一张就瞪着雨斌看。
　　“冤枉啊，我冤得六月飞霜啊。我又不是霹雳堂的，哪来那么好的火器，居然一下子就炸个精光了，还好你这里人多，又临近着水道，救起火来方便。”对着现场指指点点，仿佛与他无关。
　　“我往日不曾招惹霹雳堂的人，想来这些人都和你有关的了。所以是你欠我一句交代！”看着雨斌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独孤樾更加气炸了。
　　“交代啊？小弟我哪敢找那些个大爷麻烦啊，我还……完了，调虎离山！”仿佛想起什么，剑眉一拧，雨斌一顿足，迷踪步下乘风蹈海，只留下一串长长的尾音。“小樾快带上化尸水跟我来……”

　　这厢雨斌前脚才离开房间去厨房，随后就有一堆蒙着脸，身上的麻衣都镶着银片的人闯了进来。三个缠住姬菁，另两个乘着旸沨一时间被他们衣服上的银片晃了眼的那刹那，点了他的穴道就往外架着跑。
　　动作娴熟，配合默契，一看便是有备而来，然而就在他们一招得手想要离开的那一瞬，还没出门，一个青花瓷瓶就从屋里丢了出来，准确无误地砸在架在旸沨脖子上的那柄剑的剑把上。震得来人手上一麻，才这么一愣，一抹寒光咋现，脖间一丝刺痛都还没感应到的时候，人已经身首分家了。
　　看到顷刻间已有人死于非命，那群人离开杀气大盛，看着姬菁将一丈青纱捆在她的清霜剑末，纤纤素手一抖，青纱回缠，青锋在手，那啮人的杀气便是从这柄刚刚将人身首异处的长剑上释放的。看着几把剑都凝着杀气往姬菁身上招呼，旸沨不由得心口一提，然而担忧的情绪还来不及蔓延，后面的情形已经足以让他惊呆了。
　　绿意飘离，似随风柳絮。姬菁的剑锋过处，无一人可以近身。几簇银光闪华，那个按压着旸沨的人不得不弃了旸沨收剑护体，然而才听见几声“叮叮当当”的针线落地声，一回神，就看见那夺命的青纱撩人飘动，而胸口的那阵刺痛，才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心脏已经被洞穿了。又解决了一个，之间她莲足轻挑，一缕轻风萦绕，青纱仿若力灌千金地扎进了墙体中，横亘在房内。玉手一撑，姬菁纤腰一拧，一跃而上，仗着高处的地势，剑花轻挽，顿时血光飞散，只留下一道清影翻飞着，和血雾里的闷哼惨叫……
　　“旸沨，你没事吧。”雨斌凌空一指，用劲力解开了旸沨被定住的穴道，看着屋里一片狼藉，东倒西歪，肢体分离的尸体和那已经收剑立在血池中央的少女，终是轻轻地叹了一声，“果然……菁儿，你忘了我说过什么吗？”
　　“你可以不杀他们的。”一直沉默的旸沨淡淡地念叨了一句，抬起头，他的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失望。这样狠绝残酷的人，和当初在林子里让他慌神的那个仙子一般的人竟然是同一个，这样的认知不知为何反而让他心里有了意料之外的失望和哀伤。他该是感谢她的搭救的，只是这样的结果，旸沨却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少爷……要我照顾你，杀了他们不是比较直接么？”不知道该对谁解释，姬菁就这么迷茫地看着两个阴沉着脸的男子，一脸不解地回望着那些化作灰烬的尸体，“是不是你们不想我把房间弄这么脏？”脏吗？红艳的色彩和花卉一样，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她记得雨斌当初不让她杀人的理由就是血弄脏了衣服不好洗，所以对上雨斌微微皱起的眉头，和旸沨撇开不愿对视的眼眸，姬菁理所当然地套进了这样一个定理。
　　“腾腾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刚刚小跑过来看到这样的场景的独孤樾也不由得呆了一下下，“这……这是……”作为医生，独孤樾死人是见多了的，可像这样直挺挺地躺在自家厢房里倒是头一次见，然而他很快又恢复了常色，瞟了雨斌三人一眼，默声抉起袍襟，半蹲下身把手里的化尸水小心翼翼地洒在那些尸体上，看着他们“吱吱”冒泡然后化为灰烬。
　　“小樾，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望着姬菁迷茫的眼神，雨斌终究是转移了话题，没有纠正，老老实实耷拉着脑袋作乖巧的样子道歉。
　　“你，又欠我一个交代。”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个人，独孤樾微微一声叹息，终是直接转身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杀手是带着死亡来舞蹈的，而作为傀儡杀手，姬菁从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一个令行禁止的傀儡，她的生活，她的信仰，她存在的依凭从来都只有命令。而现在雨斌和旸沨的神情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不能让她的少爷满意，也让旸沨不高兴了。她不懂杀人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那些目光和叹息让她觉得难受，她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只是想要逃，想要躲。恍然间，后退再后退，直到踢到脚边的尸体，看着那满目的嫣红，姬菁只觉得脑袋忽然一阵轰鸣。独孤樾前脚还没走远，姬菁便像是被突然抽干了力气，顺势跌进了黑暗里……

　　杀戮，血色，黑暗，那开满彼岸花的行途上，哪里才是我的方向？——姬菁

作者有话说

　　明明修改了怎么还会重复呢？灵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