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望玲珑》草唯夕

17、（二）蓦然回首阑珊处

　　泸州的风景虽然没有杭州的娇媚优柔，却也算是一块宝地，沱江的水在这里汇入长江，奔腾的河曲灌溉出了这样一片富庶的土地，只是这里所有的繁华仿佛和这泸州边郊的无名小山麓一点关系也没有，静谧到飞鸟无踪的地步，杂草都长到了腰间，马匹到这里便是死活不愿再向前了。而这个了无人烟的地方的山顶却突兀地建着一栋简单的小庵堂，斑驳的青苔爬满了墙壁，碎裂的瓦台下已经许久没有打理，长了些蛛网。
　　抬头看看那杂草间若隐若现的羊肠小道，雨斌哭丧着脸，懒得死抱着马脖子不肯下来。一个月的漫长行程里，虽然他很大方地砸了银子做到让大家住好吃好，可是毕竟还是有风餐露宿的时候，再加上自己有一大堆麻烦需要想东想西，人终究还是消瘦了不少。倒是独孤玥第一次出门，乐不思蜀，完全开心地一塌糊涂，虽然有时候会累一点倦一点，不过仗着自己对医理的精通，时不时煲几济十全大补汤什么的，倒是把自己养圆了一圈。一念及已经到达目的地，那雀跃的心情便填满了她的心房。
　　“沨大哥，端清庵到咯，郤叔叔会在里面么？”在独孤玥的眼里，郤垚便是她心目中如父亲一样高大的人，因为旸沨刻意回避了对他相关话题的谈论，独孤玥并不知道她最喜欢的郤叔叔带给旸沨的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压力和疼痛。
　　“我……不知道……”目的地近在咫尺，可是旸沨却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如果说他想要退缩了，不想见他父亲了，是不是显得他很没用？
　　雨斌瞄了一眼旸沨阴晴不定的表情，终究懒洋洋地从马背上滑下来，回头跟姬菁说道：
　　“小姬，去敲门吧。也许郤大将军人不在呢。”远在锦衣卫大牢的人当然不会出现在这里，那雨斌跟着来这里，无非是想见一见郤垚要旸沨带玉环给的那一个人到底是谁？
　　“啪嗒”一声，姬菁没有敲门便直接拿袖子里的钥匙把门打开了，让出一条路来的时候望着雨斌他们惊讶的表情，她才淡淡地回了一句：“少爷，师傅这个时间应该是在闭关，不会来开门的，所以你们可以先进去找找看郤将军在不在。”
　　“师……师傅？”雨斌震惊的表情完全不亚于身边的两位，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一个葫芦了。
　　“是的，莲霜师太是我的师傅，也就是端清庵的庵主。”
　　“呃……天啊，小姬，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们猜半天啊！”雨斌哭丧着脸，一脸无奈。
　　“是啊，菁姐你怎么不说呢？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独孤玥觉得这样只字不提的隐瞒应该是有难言之隐的，结果……
　　“没有，只是少爷没问，我就没说。”姬菁依旧正经的冷漠看在雨斌三人眼里，直接让他们石化掉。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飘过，冷瑟瑟的却让人无可奈何。

　　理所当然的，独孤玥并没有在简陋的厢房里找到她日思夜想的郤叔叔，而按照姬菁的介绍，正午时分她的师傅莲霜师太便会出关，到时候郤垚的行踪就会明朗化了。看着独孤玥一脸失望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发呆的样子，雨斌忍不住想上前捏了捏她的小脸颊逗逗她，可是手还没伸过去，一股熟悉的剧痛便袭上自己的脑门。
　　“这里好闷啊，我出去透透气哦。”笑眯眯地冲大家点了点头，雨斌迅速地闪到屋外去。他知道他身上的尸毒又要发作了，随着发作的频率越来越多，他不得不一次次地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跑路。拿出怀里那个小瓷瓶，倚着墙面痛到直冒虚汗，滑倒在地的雨斌勉强地牵起了嘴角。
　　这算什么，延缓毒性的解药只剩一颗了，又要他用情报去换吗？他还要出卖他们几遍才够？心里的疼痛和懊悔丝毫不比身上的痛楚少。只是他能怎么办。如果找独孤玥帮忙的话，说不定她可以帮她解毒。可是到时候他要怎么解释自己中毒的经过？就算编个谎言糊弄过去了。锦衣卫那边，卫欣桐给他的解药有多少，卫欣桐自然心里有定数的。如果他擅自解了毒，那不是变相在跟卫欣桐说“老子不怕你下毒，你拿我没辙”这般放肆的话么？少了这层对他的牵制，卫欣桐哪里会安心留他继续执行任务，若只是要灭他口也就罢了，要是拿他在京都的那一众兄弟开刀，他和十三翾漓都保全不了任何一个！毒可解而不能解，情报不愿泄而必须泄，这点疼痛就当作老天给他的惩罚吧，他不在乎！
　　不过最令雨斌当心倒不是尸毒的解药问题。一直以来他对药物毒物都不是很了解，这也因为他父亲薛振瑀一向来的刚正教育有关，家里根本缺乏这类的教育和实践，要不是进了锦衣卫，他可能到现在还分不清巴豆粉和迷香粉有什么区别。当是一贯灵验的第六感里面，他总觉得这尸毒不是那么简单的造成频率性的头痛，他担心这里面还有他所不知道的副作用在内，只是现在能问的人不能问。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雨斌逃出去隐藏自己中毒的事实的同时，刚好也到了正午莲霜师太出关的时间。看着一个手执拂尘，身披麻纱的师太出现在大厅，等候着的旸沨和独孤玥两个只觉得恍如预先去到了未来，看到了姬菁未来的样子。那冷漠的神情，那倾国绝色的容貌，除了身子略显福态，没有了姬菁那般纤细妖娆的身段，以及那一头如蚕丝般的雪白鬓发，活脱脱就是一个姬菁放在他们眼前。
　　她们两个太像了，真的只是师徒吗？
　　这是他们两个人脑海里闪现出的同一个念头。
　　“我不是说不许带男人来的吗？！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冷漠的莲霜师太根本看都不看独孤玥一眼，只是冷冷地瞟了一眼旸沨，马上就冲着姬菁吼了一句，全然没有了刚刚只字不语时的绝世风采，倒有点像闹市里的泼妇。
　　“师太，你不需要这么责怪姬菁，是我们有事想来询问您才……”听着师太这样的口吻，旸沨只觉得心里一股不平之息便腾升了起来，强压下那不满，他只想赶紧问清楚父亲的行踪然后带姬菁离开。
　　“姬菁……是你给这贱丫头起的名字？姬菁，鸡精，好啊好啊，你这死丫头倒在外面背着我胡来了啊，居然还混了这么一个贱名！名字？你不配有！”原本冷漠里带着点怒气的表情扭曲成了一种狰狞。
　　“啪”地一声响亮，旸沨根本看不清她作何动作，便发现姬菁不自觉得低了下头，再抬起的时候，鲜红的掌印赫然印着姬菁绝色的脸庞上，突兀成一种可怖的红肿。惊得独孤玥赶紧靠过去，拿出一点点消肿的药粉给她敷上去。
　　“你太过分了！有你这样对待自己的徒弟的吗？！”心口仿佛被人捅了一刀，旸沨只觉得难过得要命。他心疼她，连名字也不配拥有的一个女孩，这么多年来她到底是怎么过的？作为一个没有情感的杀手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悲哀了，而现在他甚至应该为她庆幸她是杀手吗？这样她就不用常回到她这个所谓的唯一的家，这样她就不需要被侮辱被伤害，尤其这个伤害她诋毁她的人可能不仅仅是她的师傅，更是她的亲人！他可以为她庆幸吗？那为什么他反而觉得更加心痛？
　　“我已经找到自己的主人了，所以我不用再听你的话了，所以……”姬菁平静地说着，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仿佛在诉说她一个骄傲的事迹，然而又带着一点点不舍的决绝，连她自己也说不明、道不清这平静下那涌动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你居然还敢顶嘴！”就像一只发疯的狗，除了吠还会乱咬人。胡乱挥舞的拂尘带着强烈地劲风直接撂倒姬菁和跟在她身边的独孤玥。
　　“你……你简直不是人！”旸沨气极而怒！龙吟古刃“唰”得咆哮出他的怒火，然而下一秒，却是看见雨斌招牌似的的笑脸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而且自己还给他抱了一个稳实！
　　“薛雨斌，你搞什么鬼！”

作者有话说

　　雨斌怎么了？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