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绾郎

2、小弟

　　季越衣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莫名其妙——他甚至都没想起来为那句“你也配？”发火。
　　什么情况啊这是？
　　他看向被丢弃在校门口的李尚文，盯着他哥的背影却不敢追上去，眼眶红红的更像小兔崽子了。
　　季越衣轻拍了下李尚文的兔脑袋：“别看了，赶紧上课去，你们要迟到了。”
　　季许卿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季越衣：“学校里不能吃零食。”
　　但说完却没走，只在原地盯着季越衣欲言又止，季越衣疑惑：“你们一个两个今天下午都没课是吧？杵校门口当标兵呢？”
　　季许卿听话地拖走李尚文，离开前飞快道：“哥你发卡没摘。”
　　季越衣：“啊？”
　　季越衣：“艹!”
　　他一把薅下头顶粉嫩的小兔发卡，小兔呲着俩大板牙躺在他手心里对他笑。
　　季越衣：…难怪刚刚转头就把小兔崽子他哥给震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气势太强…靠，丢死人了。
　　不过季越衣心理素质向来强大，他象征性地老脸红过三秒就做好了心理建设，把发卡往兜里一揣就顺着原路返回了。
　　季越衣没有回家，他要去楼下的小餐馆里打工——原本是夜班，但明天他得去上课，他小姨让他把今天的班改到下午，毕竟第一天报到，得有个好的精神面貌。
　　他初中就开始半工半读，因为还有爸妈留下的一笔遗产和一套房，所以其实那突然落到他肩上的重担他也还是能扛的。他本来决定高中不读，也只是不想读了而已。
　　没想到他小姨知道了，特地从外地赶回来劝他，劝到最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你怎么可以不读了呢，有难处为什么不找小姨，小姨再没本事也要供你俩上完学。
　　季越衣无奈得很，当初他爸妈出事，在夫家过得并不很如意的小姨明里暗里帮衬着，还塞了不少钱给他。
　　他不肯收，她也是这么哭着说，你放心，这都是小姨自己的钱，小姨没法把你们俩孩子接到身边，是小姨对不住你们。
　　可是这哪里是她的义务呢。
　　季越衣叹口气，无论如何，他小姨的话他还是得听的。
　　毕竟就剩这么一个会管着他的人了。
　　已经过了饭点，餐馆里人不是很多。中午和晚上是用餐高峰期，老板娘听说他明天要上课，才破例同意把他的班调到下午来。
　　季越衣跟老板夫妻俩打了声招呼就到后厨帮忙，他一进后厨一只大黑耗子就窜到他跟前：“越哥，你明天要去学校了？”
　　季越衣嫌弃地把张皓那张大脸推开，找了张凳子开始拣菜：“对啊。”
　　张皓蹲过去：“这都开学一个月了，哥你怎么突然想不开又要回去念书啊…啊!”
　　一条抹布飞到他头上，角落的洗碗工恨铁不成钢：“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想不开？越哥想读书就读书了用得着你管？”
　　张皓跳脚：“狗万你特么拿湿抹布丢我!”
　　季越衣给他俩吵死：“你俩每天下午在这里怎么过的？傅姨真是烧了高香了才能保佑她家后厨没被你们拆掉。”
　　张皓笑嘻嘻地翘着兰花指：“那还不是人家一心盼着越哥晚上来，没心思跟那死鬼吵吗？”
　　方万作呕：“呕，潘金皓。”
　　张皓还没做出什么反应，方万就又改口：“不对，呕，潘黑皓。”
　　张皓：“…”
　　张皓向洗碗池那翻了个白眼，正色问季越衣：“都一个月了…是小姨帮忙找关系的？”
　　季越衣低头掐断蔫黄的葱尖，声音听不出情绪：“嗯。”
　　张皓感叹：“哎，小姨真好。”
　　方万听他一口一个小姨无语道：“我怎么不知道小姨又多了个便宜黑皮侄子？”
　　张皓把手里的湿抹布卷吧卷吧丢了过去，对着季越衣拍拍胸脯：“哥，虽然我俩现在没有机会陪你在学校里叱咤风云，但你永远是我越哥。我的心房永远为你敞开!”
　　季越衣忍不了了，照他后脑勺抽了一巴掌：“你没事做吗？!”
　　张皓怂哒哒：“哦。”
　　季越衣想到明天要上学其实心里还是挺烦的，也不知道小姨找了多少关系，竟然真的找到了一所还不错的私立高中。
　　虽然班级没定，但季越衣估计按他这成绩以及迟到时间来看，后进班最后一把交椅他坐定了。
　　唉，反正学不好，去干嘛呢。
　　张皓和方万是他的发小，小时候一起玩同一个坑里的泥巴，同一条街上被妈追着打，读书在一块儿，打架也在一块儿。
　　季越衣小时候就是孩子王，一群皮孩子跟在后头流着鼻涕喊哥，这俩就是站最前面喊最大声的。
　　小县城的小学初中，男生打架闹事是家常便饭。季越衣打架狠，他俩也不好惹，打下了一大片江山，收回了众多小弟。他们就这么张扬而又不羁地做热血少年。
　　直到出事后，季越衣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参与任何小学鸡互啄、帮派械斗，开始在小餐馆打工。
　　小弟渐渐都跑光了，哪有热血少年的大哥在后厨帮工的？
　　可张皓和方万跟他一起来了，说是没零花钱上网吧，得自己赚点外快。他们是真把季越衣当哥，越哥长大了，他们也开始懵懵懂懂地跟着懂事了。
　　他们没考上高中，挨了家里一顿打后滚来小餐馆继续打全天的工，被家里逼着报了本地的中职学校。
　　季越衣分数倒是勉强够上个普通高中，可他却不想读了。他不知道去一个陌生的高中读他不喜欢的书有什么意思，他现在只想赚钱。
　　抹布低空飞过，差点打中季越衣，张皓小声惊呼：“越哥趴下！”
　　季越衣：…不知道的以为刚刚飞过去的是手榴弹。
　　季越衣试图忽略他们，想着再过几天方万和张皓的学校也陆续开学了，估计到时候只有周末能见…
　　“啪!”那可怜的抹布终于砸到了季越衣身上，季越衣忍无可忍，捡起抹布就过去抽那两只见大事不妙缩在角落的鹌鹑。
　　这俩活宝闹腾个没完，季越衣知道他们是为了逗乐，也就把那点憋闷抛之脑后。
　　管他呢，大不了再熬三年，有个高中文凭，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