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七言》紫袍客

77、死水微澜

　　在这个桃源里呆久了，便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其实，整个百花胜境的地方早打扮的天堂般的美好，因为马上就是水灯节了，这也是鬼节，悼祭亡灵，感怀上苍的时候，也是祈福的时候，无论哪一种都很重要。

　　到了水灯节那天，东凌的行宫贴的都是新对联，笔调带着一种孩童般的稚气朴实，几乎可以看的出写字的人，歪着头，舌尖抵着嘴唇，露出那么一点点儿，拿笔的时候专注且手心冒汗，甚至连脚都跟着用了力，写出这样多的字来，真是不容易，这些当然都是韩贞的手笔，凉月执意要贴韩贞写的字，今年所有重金求字的人，得到的都是韩贞的字，史云的‘大场面’队伍经过东凌的行宫，凉月正站在大理石的路面上得意洋洋的端详这些，史云撩开帘子看了看，凉月也看到了史云，嬉笑着说道：“哦？不是来求我的字吧？”

　　“封笔了吗?”

　　“不是，只是找到了更好的！”

　　史云看看那些门楣，不做声，半响才说道：“是他写的吧？”

　　凉月不置可否的看了看史云：“累吗？”

　　史云放下帘子：“走吧！”

　　凉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史云那威仪八方，热热闹闹的阵仗过去，而后就有贴身的侍女来禀告说衣服预备好了，请凉月回去试穿，凉月才踱着步子回去。

　　雨扬为韩贞准备的衣服，是一种淡淡的黑色，因为用的是上好的丝，有些像流水似的，带着一种薄凉的透彻，袖子上镶着暗红的牡丹花，肩头也是，这花朵极大，但是又镶嵌的不动声色，一行一止的时候才会漂浮显现，长发用檀木的发冠束起，发冠用白古钗穿过，古钗的两边各垂下一串石榴石的穗子，直到胸前，后面散落的头发有一缕用暗红的绳子结成了一条辫子，这在‘空’有个寓意，大抵富贵人家的公子，家里极其宝贝的，便在这鬼节的时候用红绳子结一条发辫，是保佑祈福的意思，韩贞不知道这个，衣装的式样极简，领口搭着，双翻领，黑衬着暗红，腰间却宽宽的打着一个腰饰，是上好的小羊皮，染成了暗红色，上面雕着暗纹，腰饰的中间长长的结着一条和衣服同材料的带子，直到脚面，衣服的下摆张弛有度，可以看到那漂亮的黑色长靴，长靴上的石榴石的坠子，韩贞穿好了衣服，雨扬只是微微一笑，理了理他的头发，韩贞拉着他的手轻声的说：“雨扬....”

　　雨扬看着韩贞，说道：“你懂得了一些东西是吗？比方说感情？”

　　韩贞别过脸去：“怎么做都不对！”

　　雨扬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展颜笑了，“傻瓜，哪里不对，凉月正在选衣服呢，我们去看看！”

　　两个人一起向凉月的寝宫去，老远就听到那里衣袂琐琐碎碎的穿梭来去，一行行的宫女来往频繁，凉月的大嗓门儿说着什么：“我穿红色的，红色的多好看！”

　　雨扬还未反应，韩贞已经大声的边走便喊：“最讨厌男人穿红色的衣服，凉月要是那样，就不和你一起去了！”说着已经进去，一时那屋子里静的掉根针都听得到，宫女们都蹭到了墙角，凉月平日里最是火爆，无一人敢对他的穿着说什么，今日韩贞却蛮横的说那样的话，大家怕凉月会爆炸，凉月瞪着大眼睛，瞧着韩贞，是的，凉月赞赏韩贞，喜欢韩贞，由衷的觉得进来的韩贞简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他走的急，那头上的坠子也颤得急，衬着白发素颜，别提多么好，但是，凉月也恼火，自己要更漂亮才好，于是不去理韩贞，在纷繁的服饰里拽来拽去，韩贞过去，拽住凉月，用他那蜜糖似的通用语指责道：“哎呀，凉月，难道非得穿的像蝴蝶一样吗？真是的，那样不和你一起走！”

　　“要怎么样嘛！”

　　“穿这个，这个好看”韩贞从那排排的衣服里，选出一套，纯白颜色的，外罩着一层浅浅的金色纱衣，腰带也是金色的，靴子也是金色的，不是金色的面料，而是纱料里织进去了金线，这些金线在不同的光线下闪烁不同的光泽，看上去，在素淡中透着一股明艳的光芒，凉月穿起来带着一种透明的，出尘的美丽，凉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从没想过这样的颜色，自己会同样的喜欢，韩贞站在他身后，说道：“这样的凉月就很好看了！”

　　凉月忍住不笑，但是心里却笑开了花，雨扬站在远一些的地方看着，看着韩贞温存细致的帮着凉月穿衣服，低眉浅笑，和凉月是那样的般配，两个人同时看雨扬，雨扬甚至来不及收回脸上的表情，韩贞已经跑过来拉着雨扬的手不由分说的跑掉了。

　　啸海是黄昏时分来的，因为是异族，所以，啸海穿的低调且华美，尽量贴近了陆上人的习俗，凉月今天有些过分高兴，弄的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大声的说话，给所有的人出难题，直到雨扬和韩贞手拉手的来，韩贞无奈的看着凉月，嘀咕了一句：“晚上回来会做好吃的给凉月吃的！”

　　凉月立刻不闹了，坐在那里端详雨扬，雨扬的发色本来是冰蓝色，却穿着了一件玉色的长袍，长袍的领子用羽毛装饰的很高，显得雨扬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头发束了起来，虽然不同，但是凉月总觉得寡淡了些，不似雨扬平日里的样子，雨扬却满脸的笑，平日里略显苍白的脸色，今日因为开心显得别样的好看，凉月歪着头说道：“是韩贞送给你的吗？”

　　雨扬有些得意：“真聪明！”

　　凉月不说别的了，只是吩咐说道：“你们三个去玩吧，我还得应付应付场面！”

　　雨扬，啸海，韩贞三个一路笑闹着跑开了，这里的百花胜境，已经让人觉得‘天上人间’到处是花灯，焰火也在各处花朵似的绽放，行人如织，百花胜境有大河通过，湖泊也不少，这样的地方人格外的多，大家都纷纷做了水灯，放在河流上任其飘走，也有把灯做的无比美丽放到空中的，各色小吃叫卖，各色杂耍的班子显露绝活，唱曲儿的，弹琴的，真是说不出的热闹。

　　韩贞和啸海都没经历过这个，所以，一切少年的好奇都被激发出来，简直有些应接不暇了，雨扬是个好向导，几乎可以满足韩贞和啸海的各种疑问，还负责把好吃的食物介绍给他们两个！

　　凉月是要往百花胜境的中心去的，那里是首要人物聚首的地方，李志川对凉月仿佛格外的亲热起来，甚至还问到凉月的父亲身体如何？还追忆了当初凉月的父亲是如何建立东凌的，凉月滴水不漏的回答，一没显得烦躁也没显得特别的热心，弄的李志川倒有些没意思，品湖也是盛装来的，她是带着儿子来的，李宽和李容——已经淡出人们的视线良久，今日也盛装前来，只是不太得他们父亲的意，只跟着品湖，品湖看凉月只是应承着，叫他过来同自己说话，凉月也不急不恼的过去，这次对品湖倒是格外的敬重起来，一直都带着笑，李宽觊觎凉月不是一天两天，见了今日的凉月别样的风情，所以，先酥掉半边，到了凉月跟前说这说那，凉月也笑盈盈的应着，李容只是不见雨扬，急的抓耳挠腮的，吩咐人去请！

　　凉旗来的晚，众神一位也没到，大家都拿凉旗当太雅看待，凉旗虽然深不喜这样的场面，但是毕竟是东凌的小皇子，自幼的教养使凉旗带着一种冷冰冰的贵族气，这气息既告诉你了距离，又告诉你了尺度，却也不冷场，史云和李志川一同坐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志川已经不是很满意史云了，因为史云的势力壮大的太快，可是，今日李志川又恢复了从前的热络，同史云低声的说着什么，史云浅浅的笑：“大王，晚辈初出茅庐，又得到大王的厚爱，真是一心想做些什么事情让大王不看低才好呢！”

　　李志川拍他的肩膀，史云面带苦笑：“可是，弓怕拉满，水怕盈，晚辈还是有些不自量力了，面子铺的倒是大，可是，现在有些顾前不顾后，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呢！”

　　李志川宽容的笑了起来：“年轻人总是喜欢蛮干，不过都从这个时候走过，不怕不怕，慢慢学，多向你父亲请教！”

　　史云略略的沉吟一下：“可不是，我父亲也骂我说我贪多嚼不烂，真想放弃了呢！”

　　李志川大大的得意起来，但是面上并未表露多少，而是说道：“时候尚未到，尚未到，还差几日呢.....哈哈，看我，今日大典过分高兴了，应该是火候还未到啊，小伙子，好好干！”

　　史云瞧着李志川，跟着笑了起来：“总是大王栽培才好！”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史云有些坐不住了，露出孩子气的面容，李志川问他怎么了，史云难为情的看看下面热闹的人群，而后不自在的笑了一下，“总是在外面有趣些！”

　　李志川哈哈一笑：“这里无趣吗？”史云摸摸鼻子，很是不自在，李志川拍着他的肩膀：“去玩玩吧，不然越来越没机会了！”

　　史云展颜笑了起来，向外而去，还顽皮的说道：“得换身衣服，这样总是不大好！”

　　史云走出去，李志川面色阴冷的说道：“不过是黄口小儿！跟我争你还差得远！”

　　雨扬终是被找了回来，因为在这月色中，雨扬真是太出众了，韩贞送给他的那一套看似简单的衣服上星光似的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连雨扬头发上都莹莹的闪着一朵若有若无的花朵，当他走上观礼台的时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来，韩贞精心的为雨扬想了这个点子，他和啸海捉了许多的萤火虫，然后把荧光剥离出来，按照事先画好的花色点到衣服上，而后又装饰到雨扬的头发上，在这样的夜晚，雨扬宛若精灵，和那出尘的凉月站在一起，真真就是东凌的‘金珏’！

　　凉月看着上来的雨扬微笑，赞赏，又带点淡淡的失落....

　　啸海和韩贞两个一起东游西逛，玩的开心，韩贞的侍女初月等人在一处水边也要了台子，看到韩贞和啸海，招手让他们过去，韩贞拿了一朵莲花灯，一朵南瓜灯，一朵芙蓉灯，蹲在了水边，轻轻的放了下去，啸海没到近前，韩贞望着水中漂浮的灯，一时觉得天地间只剩下自己，竟然觉得莫名的孤单，胸口间隐隐的疼，韩贞按住胸口，轻轻的笑了一下，“俊廷，是你吗？没有忘记你，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在我心里好好的活着，永远活着.....”而后用手轻轻的撩着水，让灯向远处去，又轻声的说道：“浩商，我会找到你，等着我，还有神童，说永远都在我身后的，变卦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所以，也好好的等着我.....”

　　啸海远远的看着，那里的韩贞是最美的风景，只是太过忧伤，这个时候，一群优美的女仆相互欢笑的走过，都蒙着面，却衣袂飘飘，因为蒙面而带了醒目的美丽，啸海问初月他们是不是王后的人，初月点头称是，而后笑着说：“太子感兴趣？”

　　啸海一笑，“好像哪里见过，不过，这次好像少了一个呢！”

　　初月又瞧了瞧：“哦，少了仙曲姐姐吧？她是王后最得力的一个，高高个子，总是在最前面的一个！”啸海点点头，是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