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七言》紫袍客

59、似水流年

　　韩贞在快冲上天变成碎片的时候被一个有巨大羽翼的人救走，而后，他就躺在一个舒适的，雪白的床上，床又大又漂亮，全是上等的纯白色的丝缎，没有任何花朵，白的让人心安，韩贞也被换上了纯白色的衣服，仿佛是透明的，又仿佛不是，这些衣服有这天生的圣洁的莹莹的光亮，这样平静的躺着的韩贞非常的像天使，在‘空’——通常尊称太雅身边那些有圣洁光芒的人为天使，比如说凉旗。

　　此刻的凉旗就在韩贞不远的地方，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略略的皱着眉头，坐在床边的却是一个身形微胖的人，他低着头又仔细的看了一遍韩贞的伤，而后抬起头说：“喜满终究有颗良善的心，她没有真的要这个孩子的命，这一剑没有贯穿心脏。”

　　“谢谢你，伯父，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凉旗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那个人终于正面面向凉旗了，这个人竟然是姜海山，是姜俊廷的父亲，一个自由随性，散居天涯的人，他挠挠脑袋：“就算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吧，你这个家伙不是早就把你的手链送给这个孩子了吗？这种‘情脉’让你永远可以最早的出现在他身边！”

　　凉旗低下头去，毕竟对方是长者，他们经历的腥风血雨使他们敏锐且通透，凉旗被看穿心事，有些难为情，姜海山却不以为然，“小伙子，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四处忙着‘救火’，可是太雅那家伙却躲起来，多聪明的神啊！”

　　“哦，前辈，请不要那么说我们的主神！”

　　“是吗？凉旗其实心里也在考虑事情的真相，只是，你习惯于沉默和承担吧，难道你不想问我一些关于我儿子的事情？”

　　凉旗张了张嘴，但是没发表任何看法，姜海山却自顾自的去倒了杯茶，然后来回的踱步，“小子，你有多长时间没笑了，你还记得吗？”

　　凉旗再次张了张嘴，但是这次他说话了：“前辈，我....”凉旗想了想放弃了，“前辈，您知道很多的事情，您.....”

　　“我不管？”姜海山是个神采奕奕的长辈，年富力强，可是此刻却有些像个老人，显得虚弱，“孩子长大了，我在他成人礼之前就觉得把该教的教给他了，花园里有很多的树，园丁在它们年幼的时候都是很勤奋的，可是，每棵树都有它自己的脾气，这不是园丁能够更改的，而且他们会形成自己的年轮，这是它们必须的也是必要的人生，这是它们的幸也是不幸，我想，这就像俊廷，他知道他在干什么，也知道为此付出的代价，这就够了！”

　　凉旗忽然觉得一点都不了解眼前这位前辈，大多数时候，凉旗觉得他又聒噪又神经质，因为凉旗喜欢在自己的世界里冥想，可是，此刻的凉旗竟然觉得，他是那么的睿智，于是凉旗接着说道：“您会不会想和我说说龙王的事！”

　　姜海山笑了：“年轻人，这会让你对我或者俊廷，或者别人多些好感吗？”

　　凉旗依旧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不会！”

　　姜海山哈哈笑了起来：“你要做的还很多，我走了，我可不想让躺着的这个家伙一睁眼就看到他最恨的人的老爹，他现在的心没有血可流了，我得走了，不过，还是要送个礼物给你！”

　　凉旗静静的等着，觉得很难过，心下想，肯定是这位国王对自己过分冷静的脸厌烦了，可是，凉旗自己也对自己没办法，姜海山复又带人来，凉旗的眼神不由得改变了一下，在一副担架上躺着一个人，正是失踪很久的神童，他此刻人事不省，凉旗看着姜海山，姜海山看看神童，“不用那么感激我，其实，是你哥哥给我的线索，金凉月永远是个聪明人，只是，他觉得我出面更隐蔽一些，而且更让人费解，当然，他从来也没有正面的和我说过，你了解你那个神神叨叨的大哥！”

　　凉旗点点头，“他此刻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严密的监视起来，他很难！”

　　“可是不耽误他和我吵架，这个家伙，总是得理不饶人，所以，我就知道了这些事，小伙子好好干！这家伙被弄成了活死人，想办法把他交给雨扬，这是凉月的意思！”说完，姜海山扬长而去，他又走了，这里是他一处极其秘密的住所，可是，他再次放弃了，这是他行踪飘忽的地方，这里给了凉旗！凉旗沉思了一会儿，而后吩咐人带走了神童，然后消除这些人的记忆，凉旗有这个能力！

　　有侍女进来，手里捧着一种寒玉，这是用来疗伤的，正当她们想放到韩贞胸口的时候，凉旗叫住了，他过来，那玉却是稀罕，凉旗的手被冰了一下，他把玉贴在胸口，显然打了个寒战，但是没放弃，过了一会儿，寒玉吸收了凉旗的体温，他才把玉贴到了韩贞的胸前，而后手中燃起微微的红色光芒，那寒玉似乎得到了感应越来越亮，它像一个血器，仿佛里面盛着鲜血似的，而且韩贞身上的血管显现出来，寒玉的红色光芒仿佛是取之不尽的血液，和韩贞的血液融合，韩贞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凉旗把手放到他的心脏的位置，脸上的冰雪融化了许多，侍女们静默的等待，凉旗淡淡的说：“要一刻不停的守在这里，直到他醒过来....”

　　说罢，凉旗便出去了，其中一个侍女摇摇头，轻声说：“明明他想留在这里的！”

　　另一个留恋的看着凉旗，说道：“他和躺着的这个都是天使，天使和别人想的不一样！”

　　凉旗，毕竟是天使，在某个世界里，无论世界沦陷成什么样，像凉旗这样的人，总会有人追随，甘心情愿的为其奉献，凉旗坐在外廊的栏杆上，静默似乎是凉旗最好的语言也是最好的装饰，这时候有同样白衣胜雪的人进来，向凉旗行礼而后趴在凉旗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凉旗的脸色变得凝重，而后说了句：“接着去看！”而后就又剩下他自己了，

　　凉旗一直坐到日暮，有侍女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大人，那位大人咳嗽了！”

　　凉旗几乎绊倒了一下而后跑过去，韩贞开始轻微的咳嗽，一直是皱眉，好像是梦靥的困扰，并且挣扎，他过于虚弱，所以，那种无法动弹的挣扎完全无法释放他的恐惧，凉旗让说有的人退下，而后过去，半抱起韩贞：“好了，好了，好起来了，不要害怕！”

　　韩贞几乎绝望的抓住凉旗的衣服，好像开始呼吸艰难，凉旗也呼吸困难，他搂住韩贞，浑身上下发出圣洁的光芒，笼罩两个人，凉旗轻声的重复：“回家，回家，回来吧，别这么对大家！”

　　凉旗抚摸韩贞的后背，用自身的祝福召唤他，韩贞终于剧烈的咳嗽一声，喷出一口血，凉旗松了一口气，看到韩贞的手指轻轻的动了一下，凉旗放下了韩贞，注视着他，韩贞缓缓的睁开眼睛，一个朦胧的世界，没有火，没有尸块，没有杀戮，有个人坐在那儿看着他，韩贞伸出了手，轻声的说：“妈妈，是你吗？带我回家？”

　　凉旗皱起了眉头，把手给他：“回家了，都好起来了！”

　　韩贞笑了一下，眼睛半开半瞌的，那样氤氲朦胧的眼神，他显然刚看清楚凉旗，但是无法有更大的力气说话：“又是你，我欠你这么多.....”

　　凉旗收紧了握住韩贞的手，韩贞的声音飘渺低弱：“他们都好吗？”

　　凉旗再次皱起了眉，“谁？俊廷？史云？啸海？”

　　“小墨，还有.....还有喜满.....”

　　凉旗心疼的说道：“胸口，胸口不是还在疼吗？”

　　韩贞知道凉旗的意思，笑了一下，凉旗此刻多么希望自己凉月一样有那么多的话说，可是——没有：“你知道吗？任何人都会喜欢上你，哪怕是现在你这样的虚弱......”

　　韩贞的笑像美好的花瓣停在他苍白的脸颊，低声说道：“只是她的一念之差，我却动情一场，不是她的错.....”

　　凉旗伸出手抚摸韩贞的脸，点点头：“她在史云那儿，应该没事，放心好吗？”

　　韩贞再次点头：“都好就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不该受到那样的惩罚.......”而后，他又昏沉沉的睡过去，这次凉旗没有离开，一直就守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