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七言》紫袍客

43、绝代兄弟

　　韩贞忽然检讨自己的一言一行，这么久自己从来没有给这些朋友们带去过欢乐，相反带去的全是悲伤和厄运，啸海看着韩贞面色惨白，越发显得他单薄而稚气，不由得笑了一下：“韩贞，是谁教你有这么多心事的？从前和神童在一起就不是这样的。”

　　韩贞眼睛一亮：“啸海你认得木罕吗？”啸海一笑：“不但认识，还记不记得很久以前那时，你也小呢，你们‘紫光顶’大太子加冕，有海域的人去参加？”

　　韩贞点点头，又摇摇头，啸海不由得心下凄然，想想韩贞在紫光顶哪里有地位呢？那样的活动，他正在和战士们在辛苦的训练，不过他还是被作为酒童和木罕一起被派去给来宾斟酒，酒童是不允许抬头看来宾的，所以，啸海注意了韩贞，韩贞却没有注意啸海，啸海清楚的记得，在偏殿的后园儿，神童给韩贞偷出去了一个蜜饯，偷偷摸摸的送给韩贞吃，韩贞就和他像两只小狗一样，叽叽咕咕的在那里，一人一半吃的兴高采烈，那样的笑容，啸海一直都记得，没想到，那个孩子竟然自己长大又遇到了。

　　啸海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哎，看看这是什么？”韩贞歪头瞧，居然是一个锦囊装的蜜饯，颜色金黄，由于糖分很多几乎都渗出来了一层浅浅的白霜，所以，愈发的诱人，韩贞睫毛垂着，羞羞答答的瞧着啸海手里的东西，嗫嚅的说道：“这个是什么？很好吃吗？”

　　啸海扑哧一声笑出来，直摇头，这个家伙！居然还学着人家去约会姑娘，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于是啸海挑挑眼眉：“可能很好吃，要不你尝尝？”

　　韩贞点点头，自顾自的拿过去，吃了起来，后来又觉得不大好，递给啸海一些，啸海在月光下瞧着韩贞，忽然说道：“你已经很甜了，不要吃那么多的甜食了”韩贞的吃相一点也不好看，把嘴里塞的鼓鼓囊囊的伸着脑袋：“恩？”了一声，啸海搂搂他，“你不怕我害了你？这么轻易吃人家的东西？”韩贞自己嘀嘀咕咕的说道：“我还要给小墨留一些，它也喜欢吃。”而后才看着啸海，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啸海不是说了嘛，要看看心吗，我刚才看你的心好像不坏的样子！”

　　啸海挠挠脑袋，有些忍不住的笑意，伸出手来：“那我们交个朋友吧！”韩贞也笑起来，他伸出手和啸海重重的握了握，两个人在月光下彼此看着，都是心思皎洁的人，趁着月光，明证似的笼着一层光环。

　　韩贞在啸海略带调侃的话语里暂时忘记了喜满的事情，而且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打趣对方，李啸海还挑唆一群水獭打架，两个人瞧的兴高采烈，直直的闹到很晚！

　　在一处山麓的隘口，此刻已至深夜，晚风呼呼啦啦的如同一群马贼一样从隘口冲过去，发出阴森森的声音，这样的夜里，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可是偏巧有一大队人马铁蹄特特而来，骑士们都身披长长的黑披风，骑在黑色的骏马上，夤夜赶路，这样气势汹汹的一路人马，却在一个岔口被一个同样一身黑的人截住了，那人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在那里站着，钉子似的，一动不动，为首的骑士，一扬手，只是一扬手，月色黑暗，不过，整个马队齐刷刷的停住了，只余下马匹由于兴奋而发出的暴跳的声音，那个劫持者对峙着这些人，忽然低声的说道：“俊廷跟我来！”

　　这队人马的领头人略微的怔了一下，而后环视了一下他身后的骑士们，没有说话，而是打了一个手势，大家便心领神会了，劫持者早已经一抖袍子，在夜色里疾驰而去，而马队的首领也跟着一路向密林里去了，密林的树仿佛是一群鬼，张牙舞爪的聚在一起，咻咻的吹着气，劫持者在一处地方站定，抱着肩站在那里，背对着追来的首领，那个人也站定了，气宇轩昂的一抖袍子，而后说道：“是郑浩商吧？”

　　劫持者不是别人正是郑浩商，而随他而来的便是反出坤洲去的姜俊廷，郑浩商猛的转过身来，逼视着俊廷，目光极其愤怒，月光在树影的遮掩下，忽明忽暗的照在这两个人的脸上，浩商忽然笑了起来：“俊廷，你这个家伙，我倒是一直挺喜欢的，虽然脾气不怎么好，性子也不怎么好，人缘儿更是烂的一塌糊涂，不过有股子狠劲儿，活的也痛快，不过，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说道这里，浩商凑到俊廷的眼前，低声的说道：“你现在疯了！”

　　俊廷一动不动的立着，一声不响，浩商躲开了他，恶狠狠的说道：“俊廷，你疯了，你造反我支持你，可是，你还做了什么？”

　　俊廷冷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当然，我还没闲到管你的事，但是，姜俊廷，你要是伤害韩贞，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爷爷的厉害！”

　　俊廷再次邪魅的笑了，他逼视着浩商：“兽王，你还真多事，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可惜呀，浩商，你骨子里就是神，除非你重新活一次，不然，你就是喜欢谁，都是想想而已，别没处撒气就来找我，老子没工夫伺候你，不过，我告诉你，要想保护韩贞，最好把骨头练的硬一点！”俊廷最后几句话仿佛是刀一样飞出来的，在黑黝黝的夜色里分外的迫人，俊廷没再说别的，而是转头离开，浩商站在那里，忽然高声的喊道：“姜俊廷，你自己的女人，你自己最好看好了，别让她跟着韩贞，做事要像个爷们儿样，别让我瞧不起你！”

　　俊廷倒是顿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大步而去....

　　在坤洲，史云已经如愿的登基，敢在这个时候登基除了需要魄力，还有就是需要勇气，雨扬站在茶园，一直的站着，雨扬一身的白衣，平日里他就爱穿白衣，他在给史云准备礼品，雨扬这个人性子薄凉，又极其高傲，这个时候，大家都知道史云的位置，几乎都准备了厚礼，雨扬却只准备了一小包茶，这个茶叫做‘美人香’，能喝一口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还不多，正这个时候，听到有人说话：“呀，真是的，雨扬，你看看你，这么好的东西，也不给我弄一点，倒是攀高枝儿去了！”这个还能有谁，凉月嘛，雨扬笑着回头，“这么沽名钓誉的俗物，哥怎么会喜欢？不过，送给史云，是因为咱们过去的情意，毕竟在整个‘空’史云曾经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凉月掩嘴一笑，眼睛研究着雨扬，雨扬心思坦白的看着凉月，凉月哈哈笑了起来，“如果韩贞在这里，一定会用他那小媳妇似的口气说‘呀，史云登基呀....是登基呀....这事情很好呢.....应该祝贺他呀....可是我没有礼物啊.....”凉月一边学韩贞说话一边模仿韩贞的神态真是惟妙惟肖，说罢两个人都笑了起来，雨扬尤其笑的开心，两个人相互笑了很久，雨扬忽然停下来，眉目略带悲伤的说道：“真的很想他，不知道他好不好？！”

　　凉月也停住了只是没有说什么，看向了远方，凉薄的说：“雨扬，你想我们东凌的禁地，也就是那天点燃火种的地方，是谁会知道呢？”

　　雨扬一笑：“哥，我倒不想知道这个，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正值好时候却不问世事了，真是没了斗志呢...”雨扬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深深的忧伤。

　　凉月依旧不悲不喜，只是声音浅凉的说：“哎，是父亲怕我们还没长大，怕我们受了伤，父亲宁愿我们在看似太平的环境里生存，也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其实，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了。”

　　雨扬看看凉月：“我们的东凌保不住了？”

　　“保不住？雨儿，只要我们兄弟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可是，好日子过了没多久，我不想那样，也许我不是一个当霸主的料吧...”凉月淡然的说：“那天我看到媚儿，看到媚儿的孩子，看到媚儿和他的丈夫那幸福的样子，我忽然想，这种太平就是为了让这样的人能有那样的笑吧.....而今，恐怕要一场征战了，这个幕后的黑手，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勾结了我们的人，点燃了火种来配合灰帝的重出，想想就是一身的冷汗啊。”

　　雨扬一笑：“这个人不会是李志川的人，大哥你觉得呢？”

　　凉月点点头，“当时你们都在和灰帝决斗，而我却和韩贞在一起，当时我注意了李志川，的确不像是他的计策，李志川的志向在整个‘空’但是，他却是极其抵制灰帝的，他抵制一切危及他统治的人和事，我想不会是他！”

　　雨扬又笑，这时候玄衣飞了过来，雨扬用手臂给它做了架，它落在雨扬的手臂上，大模大样的说道：“哎呀，小花，不得了了，我看到有人打架了！”

　　雨扬一挥手臂把它扔在一边儿，“哥，玄衣和你一样，越来越没正经了！”而后，端起一杯茶：“那么这个人——哥也认为是我们的娘舅喽？”

　　凉月无声的一笑：“这娘舅在我们身边，一直都是乖的狠啊，就凭他那种性格，要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来，真是难为他了，雨扬，你记不记得妈妈临走的时候说的一句话？”

　　雨扬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凉月所说的妈妈指的是韩贞的母亲，问道：“哥哥指的是什么？”凉月踱了几步低声说道：“妈妈说让我们记住灰帝的那几句话，我一直在想，灰帝说的诋毁妈妈的话，‘你一个一直是个被人唾骂的女人，还有就是韩以傩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你了？’”凉月说到这里看着雨扬。

　　雨扬惊出一身的冷汗，马上的对道：“哥的意思是，灰帝一直都在我们身边？或者说他的人一直都在我们身边？他从来就没被尘封在结界的那一边？”

　　凉月眯起眼睛点点头：“他在我们身边安插了多少人？还有多少计划没有实现？雨儿，你是未来的神，你要好好想想，我们家的小三，这孩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偏偏被太雅选中，我一直疑心这件事，凉旗的确天资聪颖，有种种过人之处，可是，在嫏嬛阁侍读那是何等的荣耀，在别人看来，这一定是太雅的格外恩宠，也是外人记恨我们东凌的一个原因，而现在，主神们居然都躲了起来，把这烂摊子扔个了凉旗，他又是个实心眼儿，一定拼了他的命的，可是，他不是太雅，不是个跳出红尘外的人，甚至他都不是你我，他把太多的东西放在心里，咬着牙，滴着血，忍着泪，吃着苦，就是不说，他看到了未来，这本身就是一种苦难！”

　　雨扬不说话了，良久才说：“哥，打算今后怎么办？”凉月已经往下山的路上去了，回头说道：“以不变应万变喽！”说到这里，只见天空似乎有云飘过，抬头一看，是遮天蔽日的翅膀，那样美丽的翅膀，惊得人说不出话来，凉月笑着一指天空：“小雨，你的‘仲茉莉’开了吧，戈蓝雨蝴蝶都来了！”

　　雨扬已经抬头看着天空，天空是戈蓝雨蝴蝶，这是‘空’最大的一种蝴蝶，像一枚枚小小的纸鸢，可是，它们比纸鸢要美丽的多，因为它们跨越了几千万里的路，用它们单薄而细弱的翅膀冲破暴雨和狂风，就是为了雨扬种的这种‘仲茉莉’，长途的跋涉，让它们大批的死去，像美丽的雪花一样自天空坠落，金氏兄弟就在这无际的茶园里抬头看着这些美丽的蝴蝶，并看着它们死去跌落，一时心里涌起万千思绪，凉月最终一甩袍子转头而去，却听雨扬在后面略带笑意的喊了一声：“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此花扑鼻香啊！”凉月一愣，笑着回头，凉月果然是倾国倾城的，而站在一片绿茶中的雨扬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