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七言》紫袍客

4、一年春来早

　　俊廷的突然出现，使大家已经很惊讶了，可是面具少年的真面目被揭开竟然让很多人不自觉的扔掉手里的兵器，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该是个战士，他应该像凉月或者雨扬那样穿着华丽的长袍，享受着美丽的时光，在光阴的深处低眉浅笑等待岁月的静好和宠爱的悠长，而主神——太雅的现身，更让人热血沸腾，主神高高的伫立在云端，纯白色的，闪着夺目的光芒，身边有轻灵的百鸟或舞或歌，主神有着同样绝世的容颜，和不可一世的光彩，众人包括李志川以及各个领主都纷纷跪倒，主神的态度安详，没有笑容，却仍是慈悲的，他只是淡淡的示意大家礼毕，而后再次开口：“千年春祭，我不想看到血和死亡，让我看到你们的虔诚和欢乐吧”说完已经在云端渐渐的隐去了，盛宴正式的开始。

　　喜满跑过来，抓住俊廷的胳膊：“你搞什么鬼，才来？”俊廷冷眉冷眼的瞧瞧她：“总比不来强，不来就可以放任你老子欺负人了！”喜满想反驳他，可是俊廷的心早不在她身上，而是打横的抱起面具少年，少年虽然抗拒，但是已经身心疲惫，闭着眼睛，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说的是‘太雅语’：“神童，我们可以回家吗？”声音柔和而平静，神童早抢了过来，冲着俊廷施礼说：“西和的小主人，我们该到我们的地方去，我们在这里有战士营！”

　　俊廷的火气立刻大了起来：“你们那个乱七八糟的地方能住人吗？他受了伤，带到我的行宫去！”神童还想辩驳，俊廷早久抛下众人，独自抱着少年大步离开了，神童对着同来的战士低声的交代了什么，而后跟着俊廷大步的离开了。

　　俊廷的行宫似乎都带着他的乖张和没道理，带着他阴郁的强悍，高高的坐落在一座山峦的南麓，俊廷把少年放在床上，少年虚弱的喘息着，睁开眼睛看着俊廷，俊廷这时候倒扭捏起来，脸似乎都红了，手脚没地方放，说话也不霸道了：“你...你没事吧？”

　　少年用生硬的‘坤乾语’说道：“谢谢你，我是韩贞！”本来他的语言很生涩，可是被他说出来，俊廷又愣在那里，他的声音完全和他刚才的表现不搭调，仿佛是月光穿过竹林似的柔软且温存，俊廷张口结舌的站在那儿，韩贞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是不是不对，看俊廷的表现，以为哪里不对了，也张口结舌的躺在那儿，两个人都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最后韩贞实在敌不过俊廷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求救的看向神童，神童看了眼俊廷，走过来，柔声说：“说的对，你记得对，就是那么说，只是没用敬语！”

　　俊廷似乎忍无可忍了，抓狂的对神童说：“你照顾他，我去找点东西！”说罢，逃命似的走了，留下被搞的不知所措的韩贞和神童，韩贞浑身都放松下来，用自己的语言对着神童说：“这么做是不是不好？我不认识他，不过，他人很好....”神童挠挠脑袋：“我记得他不这样。”两个人正说着，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而后是隐忍的喊声：“哥，韩贞哥哥？！”

　　韩贞勉强支起身子，一个人已经扑进来，一把搂住韩贞，韩贞受了伤，被这么一抱，闷闷的哼了一声，那人也意识到了，忙松开他：“哥，是我，史云，还记得我吗？”这些话用的是‘太雅语’带着生硬和急切，韩贞浅浅的笑了，抚摸他由于急切而乱了的头发：“史云，我记得呀，你好吗？”

　　史云似乎所有的心事都放下了，长长的舒了口气，看着韩贞：“哥，这么多年了，你好吗？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现在好了，都好了！”这下他说的是‘坤乾语’，韩贞就没办法了，神童在旁边体贴的做着解释，而后两个人勉强可以交谈了，史云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悄悄的说：“是主神太雅让我给你的，哥你快吃了！”韩贞惊住了：“太....太，太雅？我...”史云急切的说：“相信我，吃下去，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神童和史云帮助韩贞服了药，史云抱住韩贞，他也发散出他的福祉来帮助韩贞，尽管拼命挣脱可是没有史云的力气大，太雅的药和史云的福祉的帮助，韩贞身上的伤迅速的复原，神童露出放心的笑容，恢复了力气韩贞推开史云，用‘坤乾语’急切的说：“别这样，史云！”这些话本来有强硬的成分，可是韩贞说出来就有撒娇的语态了，就这个时候，俊廷旋风似的回来了，恰好看到这一幕，上来不由分说一把揪开史云：“云彩，你别忍我，你把他怎么了？”

　　史云粹不及防被扔到一边儿，‘空’是个极其讲求辈分的地方，俊廷是史云的长辈，史云委屈的说：“哥，我来送药的，你又听不懂‘太雅语’！”

　　俊廷怀里抱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草药，简直药铺都被他搬家了，他见韩贞身上的伤复原了，心里高兴，但是转念一想是史云的功劳，不由得大怒：“滚一边儿去，谁让你来的，打架吗？你老子一会儿找不到你了，你怎么做太子的？”

　　史云想顶嘴，俊廷威胁的瞧着他：“和哥哥顶嘴是吧？还不快走？”

　　史云喘了半天气，韩贞苦于听不懂他们说什么，神童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怎么没多长时间没来这里，这里的人都发疯了么？史云终于喘过一口气大声说：“我教韩贞哥‘坤乾语’，哥你会吗？韩贞哥让我教的！”俊廷瞠目结舌的看向韩贞，韩贞像个单纯的孩子，张着一对茫然的大眼睛瞧着他们，平白的看了让人心疼，俊廷觉得一到韩贞面前觉得自己就卑微的不值得一提了，不甘心的说道：“现在就教吗？他要睡觉！”

　　神童出来打圆场，“两位大人都累了，今日是春祭大典，两位都是‘空’最重要的人物，怎么能因为韩贞失礼呢？要是那样韩贞会受不了回家的。”这话一出，史云和俊廷都向后退了一大步，神童挑挑眉，心下说道：“哎，孽呀，都逃不脱呀！”而后对俊廷施礼说：“摄政王，能不能让韩贞先在这儿睡下？”

　　俊廷一副‘你废话’的样子：“睡...睡吧！”神童‘狡猾’的点点头，上前去帮韩贞脱衣服，韩贞顺从的在神童怀里宽衣，俊廷和史云相互看了看，最后神童把韩贞安顿好了，轻轻的抚摸他的额头：“在这里好好睡，我就在外边儿，有事就喊我，知道吗？”韩贞笑了，亲昵的点点头，而后躺下了，神童放下帐子，冲下面的两个人耸耸肩，史云虽然身为太子毕竟年轻，很恼怒的一跺脚走了，俊廷似笑非笑的盯着神童，咬牙说道：“胖子，我从来没觉得你那么该死！”神童一副‘滚刀肉’的样子，抓了抓屁股，溜达走了，俊廷看了眼帐子，也走了...

　　神童坐在屋子的外面托着腮帮子，史云自幼家教极严，这样的庆典，他跑出来不是不冒风险的，史云一向很敬畏他的父亲，可是，这次实在是忍不住，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情，俊廷不同，俊廷一向桀骜不驯，胡作非为，此刻，史云不得已跑了回去，而俊廷琢磨半天坐到了神童的边上，神童吓一跳，俊廷踢了踢神童：“喂，跟我说说他...”

　　“什么？”

　　“我从前没见过他！”

　　“我们不常来...”

　　“呔！神童你想死，我是说，他是谁？怎么有‘烈火令牌’？是那老家伙新生的儿子吗？还是谁？”

　　“摄政王的想法很古怪，他是我们的队长，你也知道我们的国王没有儿子来替他出征了，所以让韩贞来！”

　　“神童，我觉得你挺聪明的，为什么不教他‘通用语’？”

　　“因为以前没想让他来！”

　　“你们的国王真该死，想自己一个人独吞？不让他来为什么？”

　　“让他来为什么？”

　　“你少废话，我让你从现在开始教他‘通用语’，必须能听懂我说的话，不然有你好看！”

　　神童连眼睛都变得胖乎乎起来，冲俊廷翻了个白眼，而后就又陷入了他的冥想状态，俊廷坐的心里烦躁，抛下神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百花胜境’歌舞升平，真是至极奢靡，雨扬一直是半躺在他的软榻上，眼睛也半开半瞌的，扬着下巴瞧着这些人，他的哥哥金凉月左右逢源，笑靥如花，机智敏捷，心思过人，任是谁也别想从凉月那里占去半点便宜，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凉月帮雨扬挡局。

　　史云回来的时候，凉月把他拉到一边儿，一双大眼睛仿佛要看穿他似的，史云被他看了个对穿，但是仍守口如瓶，凉月用扇子打了他一下：“跟我装蒜？你居然敢违背你父亲的意愿，跑去会老友，史云啊，你长大了呀，那是个危险的人物，听我的没有错，他会给‘空’带来轩然大波的，所以，躲他远点儿！”

　　史云端着酒杯，“我去敬酒去了，真是的！”凉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面镜子，轻蔑的瞧瞧史云的方向，而后对着镜子左右照照，笑着说：“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呀！”

　　“哥，真是脑子有病啊，说话前后都不搭调！”凉月听了这话头都没扭，而是继续照：“倔头，我是不会对一个心烦意乱的人说重话的，我怎么也是长辈，俊廷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儿没地方发呀！拿哥哥来出气...”

　　俊廷被凉月说中心事，反而更加恼怒了，一甩头跑到雨扬那里，凉月冷笑一声也走了过去，走的时候对旁边的几位领主说道：“留神我的袍子，绊倒了你们，我怕一些人说我金凉月要挑事端！”

　　那几个人诚惶诚恐的躲到一边儿，金凉月冷眼瞧了瞧李志川的王后的方向，那个女人今天真是拼了一条命，把天下珍宝都放到了身上，活像一座大水晶山，金凉月厌恶的晃晃脑袋，到了自己的弟弟跟前，俊廷谁也不理在雨扬边儿上喝酒，雨扬忽然凉薄的说：“俊廷，带我去你的行宫看看那位少年吧，他现在怎么样？”

　　俊廷奇怪的回头看看雨扬：“恩？你说什么？”这不奇怪，雨扬的冰冷有目共睹，任何事情都不会引起他的兴趣的，雨扬冷冷的一笑：“怎么？俊廷，你一向都是最自信的人，别人都不在你的眼里，怕我看到你暗地的心思吗？我不是很聪明的人，只是好奇...”

　　还没等俊廷说话，凉月已经一巴掌打在雨扬的脑袋上：“你在想什么？凑什么热闹？惹事吗？你嫌我们很闲？这次春祭我们是来玩的吗？想死吗？”雨扬一向是温婉的，这次却抬眼坦然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哥也有不敢面对的人吗？”凉月一双大眼睛见鬼似的看着雨扬，愣了一下，这是没有过的，突然笑了：“真是孩子大了爹娘都怕，正是气死老子的时候，何况说我这个哥哥，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会永远爱护我的弟弟的！”说罢，头也不回的和人说笑去了。

　　雨扬看着哥哥的背影，轻声的说：“寂寞的金凉月啊...”

　　俊廷听着这话，忽然有种悲凉，寂寞的又何止一个金凉月啊，浮华的世界，纷扰的争斗，强者未必恒强，弱者未必恒弱，自己的强终究是为了什么？想到这里，俊廷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声调说：“你跟我来...”

　　雨扬撩衣而起，袍子象三月的春水，荡漾一片旖旎，同俊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