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七言》紫袍客

19、登徒子

　　‘观华殿’庄严肃穆，让人肃然起敬，韩贞此刻穿的是凉月的袍子，虽然被战斗所损，但是，在郑浩商那里，这衣服居然被洗干净了，湖绿的长袍，金丝银线不落俗套，浅沟慢描，细致如画，韩贞长发似缎，眉采飞扬，星眸如水，端方如玉，这样的人才堪比任何一位王子显贵，韩贞虽然没有似他们那样的娇生惯养，但是辛夷的绝世之资却也不是别人能够培养的出来的，此刻，他昂然上殿，这些挑剔刻薄的长老达官也不仅暗暗点头。

　　李志川问道：“殿下站的是谁？”

　　“紫光顶——韩贞！”

　　“恩，向诸位大人行礼！”

　　韩贞向在座的诸位行战士礼，其中一个首座的一位长老，皓首童言，一身素白的长袍，头戴银冠，一双眼睛像两道电光，积年的思考，使他的法令纹比别人要深的多，长长的白胡子显示了他在‘空’这个不老的时空里经历的漫长的年轮，他审视着韩贞，而后问道：“你是怎么那么及时的救驾的？”

　　韩贞略略侧着头，显然他在努力的听这个有着隧道回声一样的音质的老人的话：“回大人，我和神童负责‘坤洲’百花胜境的巡卫，我们前几日恰好经过‘墨玉林’的地域，看到异样，当时我们下去勘察了，并未发现太多的证据，所以，我们一直守候在那里，以不变应万变。”

　　皓首老人点点头，一个面色黧黑，形容枯槁的老者清了清嗓子，由于太多瘦弱，显得嘴很突出，他的声音尖利：“为什么不禀告？”

　　“我们是想抓住真凶再来向诸位大人禀告，没想一时疏忽，铸成大错，请大人见责！”

　　“无稽之谈！”一个肥胖的白面老者一拍桌子，长期的养尊处优使他把桌子拍的色厉内荏的没气势：“韩贞你说话有气无力，分明是另有隐情不报！”

　　韩贞大惊，的确自己的通用语说出话来连半点威慑力也没有，也没有什么说服力，如果大声说，他们一定会以为自己以下犯上，保持正常的语态，又的确觉得有撒娇卖乖的嫌疑，这样韩贞有些为难。

　　“哈哈，我的老神仙，您可是越发的精明了，难怪我一向觉得您和上神都很像了，晚辈给您道安”这个声音三分妩媚，七分泰然，不是金凉月还是谁？

　　他从侧殿翩然而至，莽带金冠，自有一番气度，那些人见是金凉月，都点头示好，凉月爱娇的坐在下首座，“哎呀，韩贞，我说过你多少次，通用语要好好的学，不过也难为你，这么大的阵势，这些前辈都是神一样的人，你那蹩脚的坤乾语是有点不够用，不过，这些大人都是明察秋毫的，自然是不会冤枉你！”

　　那些大人都点头称是，而后那皓首老者又问：“东凌世子说的是没错，见你救驾也着实有功，暂不追究你的失察之过，那么，救驾之后你去了哪里？”

　　韩贞刚想说话，可是想到郑浩商和自己那一幕，又的确说不出口，如今情势危机，这件事必然是此次春祭的大事，如果自己冒然说出郑浩商，那么必然会追究他的所行所藏，郑郑浩商倘若是无辜的，那么自己的一句话必然连累他，韩贞虽然没经过这样的大阵仗，但是，追凶打仗还是了然于胸的，这种事，宁可错杀绝对不会放过，那么自己无心之语连累一面之缘的郑浩商，是不对的，况且其中有凉旗，凉旗是韩贞很在意的一个人，他是太雅的贴身近臣，这次的事情，自己完全没了解清楚，凉旗到底是恰巧经过，还是刻意到访，到底凉旗意欲何为？他的身份地位如此重要，如果把这件事情牵连进去，不但是他恐怕连太雅也会面上无光，韩贞脑子里电光火石的这一闪，话语上自然打结，大家都‘哦？’了一声，齐齐露出猜疑的眼神，李志川目光如电，“韩贞，在这里，说实话会更方便！”

　　韩贞低头说道：“属下，平日里糊涂，大王们被神童等人带走以后，我和其余的兄弟负责引开敌人，到了‘墨玉林’的出口，除了血蝙蝠，又多了许多狼虫虎豹，形容可怖，战斗就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所以，我令兄弟们向西撤退，然后我独自留下，勉强得脱，往东去，就迷路了，属下平日里最容易迷路，然后就在处山野转来转去不得逃脱，好在遇到了去‘裲裆大街’送亲的花轿，属下知道裲裆大街在百花胜境，所以一路跟来，不料快到这里的时候，属下旧伤发作，昏倒了过去，耽误了时日，如此下情，还请诸位大人明察！”

　　“旧疾？”李志川的眼睛仿佛要看穿韩贞似的：“韩贞，不要和我说谎，你按品级是我的属下，按辈分是我的晚辈，你以为诸位大人都是和你闹着玩儿的吗？你刚才明显语焉不详，到底是为了什么？”

　　韩贞的眸子清水似的看向李志川：“回大王，属下的旧疾不过是杖伤，只是属下不济，还未痊愈，我之所以不想说出迷路的事情，因为我是一个战士，来自‘紫光顶’的战士，我不想因为我的迷糊，使‘紫光顶’的荣誉受损”说罢又看向诸位长老。

　　这些人相互之间小声的商讨，韩贞垂首等候，正是议论纷纷的时候，凉月掩嘴轻笑，李志川疑惑的看着凉月：“东凌殿下笑什么？”

　　凉月指着韩贞似乎笑的不可遏止：“这个傻瓜孩子一向如此，不会说假话的，我们雨扬和他很相熟，倘若他要是说假话必然会满脸通红，而且结结巴巴，如果这次的事，换做是我，我便赖在俊廷的身上，反正这小子也没来，我便说，俊廷恰巧把我拦住，死活不让我来，以俊廷的脾气，一定会替他挡下的，所以，怎么也不会把自己迷路的糗事说给大家听！这样的事情说出来真丢脸啊，我就遇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这个家伙在林子里找不到路，被一只布袋熊追的满世界跑，还边跑边喊‘救命呀’”凉月把韩贞的神态学的惟妙惟肖，而且那句‘救命呀’用的是太雅语，声音生硬有趣，引得几个长老也跟着笑了起来，李志川也点点头，声音缓和下来：“韩贞，你毕竟和这些东西近身搏斗了，你认为，什么人的嫌疑最大？”

　　“恕属下无能，目前还不好下断言！”

　　“难道你不认为是兽王的所为吗？”一位长老怒声说道，李志川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韩贞垂首答道：“属下无知，从来没见过兽王，也没见过他的出手，所以，属下不能断言！”

　　“就是我！你们怎么样？”随着一声清朗的声音，一个人飞刀一样的打在殿下。

　　大家一看，殿下站着一个人，一头怒发张扬霸道，眉飞入鬓，一双眼睛亮的惊人，身上穿着小牛皮的浅棕色护身甲胄，黑色的长袍，吊睛兽的护肘护腕，金片子镶嵌的兽首长靴，身材修长威风，不是兽王郑浩商是哪个？

　　他一脸轻蔑的笑，瞧着大家，而后又瞧瞧韩贞，最后看向凉月：“金凉月，就是我，我就是想要你的命，你待如何？不过李志川，我可是没想要你的命，你是自投罗网！”

　　金凉月目光冷硬：“哦？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想死吗？”

　　郑浩商哈哈一笑：“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说罢，直指那些殿外的金甲武士“不够看啊”说罢一拍手“瞧瞧这个！”

　　一阵旋风刮过，两个兽面人从天而降，抓着一个人，长发流云，绝世容颜，正是‘东凌瑰宝’——金雨扬！

　　凉月大惊，一跃而起：“郑浩商，放开我兄弟！”

　　雨扬却无惧色，依旧是浅眉轻笑：“大哥，何必惊慌，失了礼仪，我倒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郑浩商过去撩了撩雨扬的下巴，而后把眼风扫过韩贞：“怎么样？当然是你们想的到的事情！”

　　韩贞再见到郑浩商，又见他挟持着雨扬，不由得怒火中烧，身形一闪挡在凉月的跟前，单手护佑着凉月：“殿下交给我！”

　　郑浩商看看韩贞，韩贞却先开口了：“你是谁？”浩商目光深邃的一闪，而后答道：“就是你们说的兽王——郑浩商！”

　　“哦？很好，‘紫光顶’——韩贞！不要把事情闹大，如果你想打架我陪你，放了雨扬，像个男人一样解决问题，恰巧我也要为我殉职的兄弟讨回公道！”

　　郑浩商哈哈大笑：“我就说坤洲不会有你这样的爽快人，好啊，那就看看你多大的本事！”

　　韩贞一扬头：“放了雨扬！”郑浩商一回头提住雨扬的领子扬手一扔，韩贞飞身接住，对着雨扬轻轻一笑：“交给我！”

　　说话间，便欺身到了郑浩商跟前儿，“请！”

　　“不客气！”

　　说罢两个人打到了一起，郑浩商手持短刀，韩贞舞动长剑，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一时见‘观华殿’厉闪阵阵，虎啸龙吟之音不绝于耳，这两个人真是好功夫，又都身形俊逸，如若不是一时险象环生，还真是看的人心旷神怡，郑浩商抽出一个空挡：“小子，我们去外面打，不然，这些老家伙要是被吓死一个又赖在我的头上！”

　　韩贞也说道：“的确有失礼数，走！”

　　两个人似两条游龙，只一闪就到了殿外，天地宽广，晴空似洗，春花烂漫，韩贞清俊秀美，身着湖绿长袍，似一株含香带露的早春幼树，郑浩商颀长英俊，身着黑袍，似一壁春晓的魔岩，两个人腾空而起，凤飞龙游，在这些巍峨的殿脊上打了个天昏地暗，两个人越打越远，忽然郑浩商一收擒向韩贞的左臂，单刀欺进，韩贞闪身，两个人微微一措，浩商手里一个东西簌一声伸到韩贞的怀里，浩商嘴角带笑：“来还你东西的！”

　　韩贞一闪躲过去，身手向怀中一摸，是自己的‘烈火令牌’，一时间看着郑浩商百感交集，浩商挠挠脑袋：“那么看我干什么，小姑娘似的，难道要我再和你来个肌肤之亲？”

　　韩贞也不太懂这个肌肤之亲是啥意思，怒起，再次长剑刺到，郑浩商却无心恋战，两个人再战十几个回合，郑浩商长臂一伸，韩贞拿剑去挡，不想浩商只是抽走了他束发的古钗，这枚钗子是韩贞母亲的旧物，是世间稀兽——鸳鸯鱼的骨头磨制而成，雌雄双鱼的骨头磨成共做一钗，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一旦两个鱼的骨头分开则香气尽失，这是件极其稀罕的东西，做的古拙简洁，是韩贞万分珍惜的东西，郑浩商拔去韩贞的束发古钗，韩贞长发瞬间飞扬，回首怒视，趁着晴空春日，那番风情销魂蚀骨，郑浩商轻薄的说道：“一物换一物算是你送我的！”话是千言，行却瞬间，韩贞就在瞬间出手，一掌拍向浩商，浩商并未躲闪，一掌打在胸前，一口血喷出来，韩贞面露关切之色，郑浩商一笑：“小子好身手，这一掌你给我记着！”说罢，一扬手一匹白马一样高的白虎冲了出来，郑浩商纵身上去，大喝一声：“今天不玩儿了，走了！”他的人跟着他一阵风儿似的走了！仿佛从来没来过似的，空余春风阵阵。

　　两个人刚才的打斗距离‘观华殿’很远，大家只见到韩贞一掌打下郑浩商，别的是瞧不见的，韩贞飞身下来，几个纵越到了‘观华殿’。

　　雨扬过来冲着韩贞一笑，韩贞也冲他一笑，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凉月已经做回他的位置，满面怒容，不说话，李志川大喝：“这个兽王太过目中无人！贤侄，你接着有何打算？我一定全力相助！”

　　凉月轻蔑的看看所有的人，“这样的话我不想听了，这是我们东凌洲的事情，大王和众位长老只管看好你们的这些金甲武士，别什么样的人都可以进到‘观华殿’！今天我倦了，我兄弟也受了惊吓，还是那句话‘我与兽王之间的恩怨，我们东凌会处理好，不干别人的事情’”

　　说罢，凉月已经在他的守卫的护卫下昂然下殿，凉月拉着自己的弟弟，走出一箭的距离，回头说道：“韩贞是我们兄弟的救命恩人，我金凉月这个人的确不太好相处，不过金氏兄弟却是有恩必报的，我可不想让天下人笑话说我们东凌洲小人之心，韩贞你也走吧，在这里免得被人拿去，抓不住真凶拿你顶罪！”

　　韩贞看向诸位大人，东凌洲被称为日出之地，虽然不及坤洲强盛，也不及乾洲辽阔，但是最是富足，国势强盛，这个金凉月为人行事诡异，一向说一不二，李志川也不得不给他面子，此刻他正是盛怒，李志川也开口说：“韩贞，你去吧，今日就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