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情缘》陌辛辛

49、第四十九章、臊子面

　　北方有种习俗：上马的饺子下马的面。

　　家人要出远门前，要吃顿饺子，祝其一路顺风，平安到达，望其不要忘了家的味道，早日归来。招待远游回来的亲人，第一顿饭是面。面一定要手擀的才足见诚意，面条细而长，好似是亲人彼此间千丝万缕的挂念。

　　用一碗臊子面来迎接远归的亲人，是秦老师家延袭下来的家族传统。

　　臊子面，听起来只是一道面食而已，要做的色香味俱全并不容易。

　　先要和面，擀面，切成面条，备用。

　　再勾臊子汤，将猪肉、豆腐、胡萝卜、土豆切成小丁，木耳黄花泡发后切碎，鸡蛋打散摊成蛋皮切成菱形小块，先煸炒肉丁，再放进豆腐、胡萝卜、土豆，木耳、黄花，炒匀调味，倒入高汤或开水，大火煮开，淀粉勾芡，最后放入菠菜和鸡蛋，然后，坐锅烧水，水开后，下面，面熟后捞入碗中，再浇入臊子汤，淋一点醋和辣椒油，一碗饱含亲情的臊子面就做好了。

　　秦远她妈在厨房里擀了长面，熬了臊子汤。她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么精细复杂的面食了，自秦远离家出走后，别说做饭了，吃饭只是为了活下去，当有了女儿的消息，他们老两口更是坐卧不宁，寝食难安。

　　秦老师得知袁蜜把秦远带回来了，终于一声长叹。

　　但是，秦老师不愿来见秦远，也不许秦远去见他们。他无比的强硬。

　　当妈的却忍不住，一定要来看看。没见到秦远的时候，总想着见到了该拍她几巴掌。终于见着了，又舍不得了，只想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她坐在秦远的床边掉眼泪，把她从头看到脚。

　　看到那粗燥的手，枯黄的头发，深陷的眼圈，整个人瘦的骨骼突出，心疼的一颤一颤的。

　　她不敢问这半年女儿是怎么过的，都经历了些什么，她怕听到孩子吃苦受罪，她受不了。她知道秦老师和她是一样的心情。

　　旁边，袁蜜悄悄问：“大姐，我姐夫怎么没来？”

　　“他？那个犟人啊，你还能不知道吗？”

　　袁蜜点点头，悄声说：“让她睡吧，咱们出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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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远她妈询问她具体情况，袁蜜避重就轻的说了，然后转移话题又问起秦老师。

　　“你姐夫不想来，也不许芽芽回去见他，本来也不许我来，拗不过才让我来看看的，”

　　“这是为什么呀？”

　　“你姐夫是伤透心了，知道你们到家了才肯吃饭，他也不让芽芽打电话，让她好自为之，我这次回去也不会再来了，”

　　“我天！姐夫这么狠心呐？”

　　“你姐夫说，芽芽要自由，那就给她自由，”

　　“那这…这也太自由了，”

　　“小五，芽芽可能要在你这儿住一阵子了，等你姐夫想通了……”

　　“你放心，让远儿在我这住呗，我们俩还能做个伴嘛，”秦远她妈很担心的的看了看袁蜜。

　　“大姐，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放松警惕，绝不会让远儿离开我的视线，我向大姐夫保证！”现在袁蜜最害怕的就是秦老师。

　　秦远她妈又开始掉眼泪。

　　“哎呀，大姐，远儿这不是回来了吗，哭什么啊，我跟你说，大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彩虹，不吃点黄连哪能知道蜂蜜的甜，不在外面受点磋磨哪里知道家才是温馨的港湾，她这次是吃了苦受了罪，对她来说也是长了见识，知道了社会是复杂的，人心是险恶的，明白该珍惜什么……”

　　“我都知道，可我实在舍不得啊，”

　　“大姐，别难过了，真的，你得说说我大姐夫，我不信他不想自己的姑娘，”

　　“哎，谁能说的动他？他的担心不比我少，从小到大，他是看不得芽芽吃一点苦受一点罪的，芽芽小时候手被门夹了一下，他捧着到医院去拍片子看看说没事才放心，还给吹了一路，自己这么呵护的孩子叛逆起来让他受不了啊，上次打了芽芽，把他自己给心疼的……这件事勉强不得，得让他自己想通了，强行见了面，话说不好，呛起来，芽芽再……”

　　“也是，大姐，话说回来了，远儿真的还能继续上学吗？”

　　“你姐夫说了，休学一年内是可以的，”

　　“说起来真是想不通，大姐夫这人真是的，哎，那是一套房子哎，市值百万哎，说不要就真不要，我可真没见过大姐夫这样的人啊，”

　　“他是为了能让芽芽继续上学，他心里什么能比的上芽芽呢？”

　　“对了，大姐，你回去问问姐夫，上学还需要什么手续，医院证明，病例什么的，问清楚我好找人给弄，反正，远儿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真的得了心脏病，估计学校也不会怀疑，让她跟着下一届继续上，流言蜚语的也能少些，你说呢？”

　　“嗯，这事我回去问他，小五，你说万一芽芽不想再上学了，可怎么办？你姐夫不说，我知道他担心的是这个，”

　　“我先问问她吧。要是她上学了，我可以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陪她，这个房子就租出去，不过我觉得让远儿住宿舍也行，她原先就特想住宿舍来着，也能交到朋友，远儿以前没什么朋友的，”

　　“嗯，我得跟你姐夫说说这事，还有，小五，我怕那个人再来找她，我真怕，你说……”

　　“放心，放心，我跟你说，这事还得看远儿，我觉得她对那个人真死心了，”袁蜜想都这幅模样了还能不死心？又不是受虐狂。

　　“他要是再敢来纠缠，我会报警的，你也跟姐夫说说，也让他放心。”

　　“我这个心疼的呀，真是……”

　　秦远她妈又开始哭，袁蜜边给她擦眼泪边搂过她的肩膀。

　　“没事了，大姐，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会好起来的，别难过了，你有这哭的功夫，不如先给我们做顿饭呗，我俩这几天一顿好饭都没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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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臊子面做好，袁蜜吃了两碗。秦远还在睡，秦远她妈穿起外套准备走。

　　“小五，芽芽睡醒了，你下面给她吃哦，我这就回去了，”

　　“大姐，你住这儿呗，等远儿醒了，你们说说话呀，我这就叫她起来，”

　　“不，让她好好睡吧，你姐夫也等消息呢，能看见她回来，还好好的睡着就行了，”

　　“大姐，别这么狠心，就见见……”

　　“不是狠心，小五，你不明白，我怕见了她，我就不想走了，”

　　“哎，真走啊，”

　　“还有，小五，这个钱你拿着，”

　　秦远她妈拿出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看来是早准备好的。

　　“大姐，干嘛呀你这是？”

　　“小五，拿着！你们俩都不怎么会做饭，平常买点好吃的，”

　　“大姐，我有钱啊，”

　　“就当让我安心，你们俩好好照顾自己啊！”

　　“你放心，大姐，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报告情况，”

　　“嗯，好，咱们电话联系，”

　　秦远她妈穿好衣服，提着包，看了眼虚掩着的卧室门，叹口气转身走了。

　　袁蜜走进卧室，看了一眼床上，要转身出去，又觉得不对，到床边掀开被子，看见秦远窝成一团捂着嘴发着抖，枕巾哭湿了一片。

　　秦远做了个浅梦，梦到她妈在抚摸他。她妈说话的时候，她已经醒了。

　　她站在门后听她们说话，她没有勇气出去，真的没有。当听到她妈说起她爸舍不得看她吃苦受罪的时候，眼泪涌了出来。

　　她闻到了臊子汤的香味。听到她妈出门的声音，她才敢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远儿，你，你，早醒了是不是？”袁蜜把秦远拉起来。

　　“嗯”

　　“那你知道你妈来了？”

　　“嗯”

　　“那你还装睡！你怎么不出来啊，”

　　秦远哽咽着，只能摇头。

　　“你还在怨他们吗？还在记恨你爸？”

　　“不是，”

　　“你知道你妈大老远赶来看你，不容易，你为什么不出来呀？”袁蜜气的不行，用手指点了一下秦远的脑门。

　　秦远哭着摇头。

　　“你是不敢？”

　　秦远又摇头。

　　“哎呦，姑奶奶，你倒是说话呀，这你妈刚哭完走了，你又开始了，你说你刚才要是出来，母女俩抱着一哭不就什么事都没了？最后我再把秦老师请来，你们仨抱头再哭一次，事情不就过去了吗？这不就能团圆了吗”

　　“小…姨,我……”秦远哭着说话，袁蜜没听清。

　　“什么？往清楚了说，”

　　“我…没脸…见…他们，”

　　“什么有脸没脸？有错就改，道歉，忏悔，都行嘛，有话咱都说开，你说对不对？光哭有什么用？”

　　“我…伤了…他们的…心…”

　　“你只是伤了你爸妈的心吗？我的心也碎了一地啊，”

　　“对…对…对不起，”

　　“没，没，没关系”袁蜜从床头抽出纸巾给秦远擦眼泪。

　　“行了，别哭了，可别晕过去了，起来吃点东西，吃饱了有力气了再哭，”

　　秦远吃着臊子面。一小碗面都没吃完，秦远吃着这久违了的味道，心酸的厉害。

　　“你怎么吃这么点？”

　　“我饱了，真的。”

　　“真饱了？”秦远点头，袁蜜把碗一推拉开秦远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一副长谈的架势，说：

　　“那好，咱们说道说道，”

　　“关于你离家出走的这一段时间你到底是怎么过的，我不问。我知道你也不想说，等你以后想说了咱再说，好不好？”

　　秦远点头。

　　“咱们说说现在吧，秦远，你还想继续上大学吗？”

　　袁蜜提心吊胆的问。

　　“想”

　　“嗯”袁蜜嘴角一弯，心想敢说不想，我先咬你一口！

　　“还要问你个问题，你还喜欢那个冯澄海吗？”

　　秦远摇头。

　　“他要是再来找你呢？你还会跟他牵扯不清吗？”

　　秦远摇头。

　　“远儿，小姨还能相信你吗？”

　　秦远点头。

　　“暂且信你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这次你要是再出什么问题，你小姨我只能在秦老师面前以死谢罪了……你走了后呢，你爸给你办了休学，现在下半学期都开学了，你这届是赶不上了，得等九月份开学你跟下一届上大三，你……”

　　“我上。”

　　“这还差不多，对得起那套房子，”

　　“什么房子？”

　　袁蜜讲了秦老师在这半年内的如何退的休，如何搬的家，现在住在哪里，又是怎么为秦远打算的，重点说了那套市值百万的房子。秦远听得泣不成声。

　　“我现在是真佩服你爸这个人啊，真是两袖清风，读书人的那一身傲骨可真不是装出来的！为了你，什么都能不要，得，得，得，哭差不多行了，怎么还没完呢？”

　　“不过，你爸也是真倔，刚你也听见了，他不想见你，也不许你去见他，连电话都不让打，还让你好自为之，”

　　秦远哭着点头。

　　“说实话，我也不敢把你往他跟前领，我怕你爸连我一块收拾，”

　　“我走了后，我爸有没有骂你？”

　　“骂了，也抽了我一顿掸把子，”

　　“啊？”

　　“说真的，你个死丫头，可把我给坑惨了，我是真想咬你一口啊，一声不吭就跑了，以前我可不怕秦老师，时不时的还要跟他呛两句，现在呢？让你给坑的我见了秦老师腿肚子都转筋，低眉顺眼的溜着墙根走啊，”

　　“我爸…真的…打你了？”

　　“没有，骗你的。也没骂我，还让我别自责，说你出走跟我没关系，是他不该打你，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我心里更难受啊，恨不得也让他抽我一顿算了，反正，都是你害的”

　　“对不起，小姨，”

　　“对不起没用，你得陪我，”

　　“怎么赔？”

　　“当然是陪着我过日子呗，你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别胡思乱想，别离家出走，别不告而别，别再让我当千古罪人，让我在秦老师面前抬起头来，你就算对得起我了。”

　　“小姨，我…”

　　“远儿，过去的事呢，它已经发生了，后悔呀难过呀，不顶用的，你就当被狼咬了一口，皮开了肉绽了血流了，万幸你没被狼吃掉，没什么大不了的，把烂肉割掉，把伤口缝合，我们再打上狂犬疫苗，好好养着，把一切交给时间，现在咱们要做的是为上学做各种准备，你先好好的休息几天，然后再说这段时间咱们要干些什么，好不好？”

　　从此后，一有空袁蜜就给秦远灌各种心灵鸡汤，也辛亏秦远身边有袁蜜。当时，袁蜜的生活也处于一种野马脱缰的状态，但她丝毫不怯场，她认为选择怎么样的生活跟谁都没关系，自己舒服就好。秦远却不是，她其实和秦老师很像，自己想不通的事会一直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