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风万物生》左似

2、立场

　　焰国的这场雨下的是没完没了这都第三日了雨还在下像是恨不得要把这十年来的滴雨未落一次补个全，黎猫侧躺在凉亭躺椅上，手上拿着一壶梅花酿，这是她从灵川山上挖下来的，她还是个小猫崽时就经常偷喝白陆酿的酒，每次都醉得七八日才起，为此白陆次次换地方埋，可她这鼻子比狗鼻子都要灵，每次等白陆反应过来酒没了，她早已醉在不知哪个角落里，留下满院子的坑坑洼洼。
　　黎猫没见过其他神仙是什么样子的，是否也像白陆这般顶厉害的，什么都会，白陆生前埋下的梅花酿早已所剩无几，黎猫曾跟着白陆学着他酿酒的步骤试过，可酿出的酒跟白陆的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她总是望着那满园的梅花骂骂咧咧 “就因为你们是白陆种下的，就瞧不起我们外姓人呗？现下连梅花都如此仗势欺人”每每这种情况白陆总是笑着伸出指头敲她的脑袋而黎猫就顺着他的指头将自己的脑袋瓜放到他的手心让他替自己顺毛一脸享受，白陆的手纤细却温暖，虽然这样很没出息，但黎猫总想，猫要什么出息，可现在，再也没有人会替她顺毛了……
　　黎猫正想的入神以至于白袍少年唤了她许多声她才回过神来，眯了眯眼，黎猫看了看手上的酒壶又看了看地上的三两酒壶甩了甩头，真真是有点醉了，她看向白陆“怎么了？”
　　白陆手上握着一卷书籍指着殿门外对黎猫道“师傅，那位姐姐已经在那等你很久了。”
　　顺着白陆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殿门外站着一女子，一袭黑色金丝衣裙，青丝高束独留两缕随意垂在脸庞撑着一把红色油伞，黎猫与那人相视一笑。
　　女子渡步到亭内将红伞合起随意放在了石椅之上，视线落在少年身上，许久开了口 “还真是一点没变”
　　黎猫起身坐在躺椅上“白陆，回屋里”
　　少年十分听话的点头转身，见白陆回了屋黎猫看向女子“你怎么来了”
　　女子一手撑着下巴一脸埋怨的看着黎猫“来看你啊，自从六百年前无极渊一别你就没想着再来看看我？阿黎你真的是没心没肺。”
　　是了，这女子便是堕入魔道的天界神女流笙，一千多年前，她与当时还是魔族太子的墨霆相恋，二人深知仙魔对立便想出了诈死私奔这等办法，天帝得知后震怒，将流笙捉回后便囚于无极渊，而当时将流笙带回天界的人……正是白陆，后来仙魔大战后墨霆继位魔尊勾结天将之首祁连得知白陆在凡世历劫，便派人来刺杀白陆，想破他必经历的十八之劫让他历劫失败，最后在白陆第三世出生时，黎猫找到墨霆与他做了个交易，将流笙救出换白陆平安。流笙与黎猫关系是极好的，她刚被囚无极渊时黎猫也去求过天帝，却被赏了二十鞭，差点没打的她背上秃毛，之所以六百年前天帝肯松口，完全是因为白陆。若不是因为白陆，就算她在无极渊被玄冰削骨到剩张猫皮都无用。
　　“这天上地下，也就你还巴巴送上门来”黎猫举起酒壶饮了口酒。
　　流笙看着黎猫，一股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万年前她与黎猫初识的时候，她还是个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少女，辗转万年已过她却深沉的如同活了几十万岁的老神仙“阿黎，你是不是答应了父君什么？”
　　黎猫好笑的看着她“我能答应他什么？我又不是白陆，无所不能”
　　流笙说不上哪里不对，反正就是很不对，她从无极渊出来后有听墨霆说起过，千年前黎猫偷盗聚魂灯一事，可怎么极刑之后不了了之，之后白陆怎么来凡世历劫，那聚魂灯到底是起作用了没有，一切的一切她都太好奇了但黎猫一看就是我不想说你莫问我的表情，她也只能把一切疑问留在肚子里。
　　黎猫无意再与流笙多说什么，几百年的暗无天日好不容易重获新生还与爱人双栖，何必再将她扯入仙魔这样的纷扰里“流笙，你已经非天界之人了，天界的事情你还是别管了”
　　这是六百年以后，黎猫和流笙不欢而散的最后一次谈话，她知道这事于谁都是无辜的，但人一旦有了七情六欲，就很难实现于对方立场考虑，害她受了几百年囚苦白陆多少都是亏欠于她，可黎猫在乎的是这六百年间流笙从未出现，现在又何必来自己面前走这么一遭。黎猫饮尽壶中最后一口酒，晃了晃手中的空酒壶朝身后一抛碎了一地，她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向偏殿。
　　黎猫做了很多梦，梦中黎猫又回到了灵川山，那里大雪纷飞，她也回到了千年以前的模样，粉白衣衫丸子发髻在白陆的梅园里窝在他身旁听他抚琴。画面一转，又是她与流笙初次在白陆的凤明殿相遇，她拉着流笙偷偷去挖白陆的梅花酿喝的不知天上地下今夕何夕，结果被白陆罚跪了整整三日。接着便是仙魔大战，白陆当着自己的面自毁元神与墨屈封同归于尽，明明天地雷声大作一片血色，她眼中除了那一抹白色再容不下其他。黎猫撕心裂肺的叫着白陆的名字从梦中惊醒。
　　“师傅你醒了？”
　　黎猫侧过头看见站在床沿的白陆，少年黑亮的双眸中是担忧与好奇“师傅你方才在喊我的名字，你梦到我了吗？”
　　“你怎么在这？”黎猫气息有些紊乱，脑子一片眩晕。
　　“用膳时间到了”白陆答。
　　黎猫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她下了榻，突然一只小手牵住了她，垂眸看着拉着她的手，内心一片柔软。白陆拉着她来到桌前，焰国因旱灾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靠着邻国进贡，菜色也算颇丰，黎猫落座后迟迟没有动筷子。
　　白陆紧张的看着她 “怎么不吃？”
　　黎猫默了片刻，抬手拿起筷子，因这个动作白陆喜笑颜开，像是献宝一般的为她夹菜，一边夹一边说“这个水晶饺特别好吃，我每次心情不好都能吃好几盘，还有这个酒酿圆子……”
　　看着面前的盘子堆满的食物，黎猫低笑夹起一块水晶饺咬了一口，满口留香，她有片刻失神……她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前几世她也会陪白陆用膳，只是她的胃口向来不是很好，她还是只毛茸茸的猫崽时，经常会偷偷背着白陆下山去猎食野兽，但因白陆从不吃东西，慢慢的……她也就把这一猫生大事给戒了，整日与仙法和梅花酿打交道。
　　用过晚膳后，黎猫带着白陆跃上屋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飘着雨后的清香，两人坐在屋顶之上，黎猫望着高挂的皓月，竟有点岁月静好的感觉。
　　“师傅，你是如何为焰国求得雨的？以前的那些人，都没有人做得到，你是神仙吗？天界是什么样的？”
　　黎猫微愣笑道“天界啊，天界自然是蓬荜生辉的”
　　白陆眨巴着好奇的大眼“那天界的那些女神仙都和你一样好看吗？”
　　黎猫抬手弹了弹他的小脑袋“你这小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我让你学的剑法都会了吗？”
　　白陆摸了摸脑袋皱着鼻子“自然是会的”他自小就跟着各种高手学习，黎猫教的剑术他自然吾的极快。他跳下屋顶，跑进屋中取出了自己的佩剑，有模有样的比划了起来。
　　时间飞逝，人界七年一转而过，这七年里黎猫几乎天天都逼着白陆链子各种剑术法术，少年毕竟是曾经天界的上神，根基好学起这些也很快，也长成了与白陆一般无二的俊美男子。
　　这七年除了在人界陪白陆修炼，黎猫也没闲着，她听闻蓬莱仙岛隐居着一位曾参与过十几万年前仙魔大战的老神仙，他也曾因心魔差点堕入魔道，后来不知怎么就好了。
　　黎猫并不知道如何寻得这位老神仙，唯一知道他下落的青丘九尾狐玄澈在千年前的仙魔大战重伤之后不知所踪。前八世每次白陆心魔发作黎猫都是取天池水同灵川山凤明殿内的香灰来抑制他体内的墨屈封。魔界之人还不知墨屈封的心魔在白陆体内，若是被他们得知大概白陆会再一次陷入危险。她多次去青丘却都被告知玄澈归隐，下落不明。黎猫不愿再继续等下去，眼看白陆要满十八，墨屈封的心魔会再次破竹而出，她决定亲自去趟蓬莱仙岛，掘地三尺也要将那老神仙找出来。
　　黎猫思量再三后找到焰国君主白毅，告知自己即将离开，还要带走白陆，蓬莱仙岛此去不知能否找到仙者还未可知且这是白陆能否重返天界最后一次机会，她不能冒险让白陆留在焰国。
　　白毅自然是不肯白陆跟着黎猫离开，他活到这个岁数膝下只有白陆这么一个独苗，若白陆离开，他这焰国将会后继无人。
　　“君上，如果白陆继续留在焰国，会有后患。”黎猫见谈判无果只得将事情合盘托出。
　　“白陆体内有魔尊墨屈封千年前留下的心魔，这十七年安然无恙是因为白陆未及十八，白陆千年前的身份我不便多说，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他。”
　　白毅大震，他猜测过或许是儿子身份不同常人才会使得眼前这位仙者在焰国无所求的逗留七年之久，可竟不知原来与魔界有关，他为君几十载，虽自己不懂那些仙法道术，但此女子出现在焰国后这七年，天下国泰民安，他打心底就已经信了她现下说的这番话，沉默许久他终是开口“你能保他平安吗？”既然白陆并非凡人，他也是没有办法与天作对。
　　“自然”
　　当天夜里，凤羽殿迎来了特别的几位贵客。
　　黎猫与白陆正在收拾行囊，门口却传来了打斗声，只听有人高喊“有刺客”
　　黎猫与白陆相视一眼便冲了出去，待看清来人黎猫大喜“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