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久》清雨Aphasic

22、狗血剧情

　　夏亦宁做了个梦。
　　他梦到夏怀远突然叫了搬家公司把家里所有东西，包括夏亦宁的，全部打包带去北方了。夏亦宁什么都没有了，只能跟着他一起走。
　　他摆脱不开夏怀远的软性控制，就算和夏怀远对着干，哪怕闹翻了也没有用，夏怀远会用自己养了夏亦宁十几年，总共花费了多少多少钱，来对他实行道德绑架。
　　夏亦宁虽然对父母很失望，但血缘关联始终是存在的。父母供他吃穿不愁，否则他也不能这么轻松的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未成年学生打工挣钱的了，这个城市里几乎哪个店家会长期雇佣一个高中生。只有上了大学后，夏亦宁才有精力自谋生计。
　　在梦里，舒遇问他为什么不守信用，也不早点告诉他要搬走的事，他面无表情，绝望的摇头说自己没办法，口中一直重复念着：“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想这样的……”
　　他在梦里茫然地走着，一脚踏空，坠落瞬间的恐惧感把他吓醒了。
　　睁开眼，他看见军训宿舍的天花板和上白下绿的墙面，夏亦宁惊觉自己已经不在走廊上了，应该是舒遇和许慎之把他带回宿舍的，噩梦令他十分疲惫，夏亦宁不想再回忆那个梦了，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继续沉沉睡去了。
　　蒋岑提到的事情并没有定下，所以夏亦宁想着，不必小题大做过早对兄弟几个说，省的到时候空难过一场，影响自己一个人的情绪总比影响所有人的好。
　　这件事在他心底给他的压力还是很大的，他不确定哪一天夏怀远会直接通知他准备离开的事。如果等夏怀远主动说，到时候一定一点余地都没有。以自己父亲的性格，决定的事基本不会改变的，夏亦宁可以拒绝，但拒绝无效，半年之内夏怀远还是会用各种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们已经高二了，直面高考，如果这时候换了环境，夏亦宁不能保证自己的心态不会受影响。再加上本省和别省的教材都有些差距。听说，在本省高考不用多费心力的副科，去了外省还得全部捡起来。
　　更何况还有一个原因，夏亦宁是无法拒绝的……

　　夏亦宁当晚又开始头痛，给第二天的训练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加上前一天的值夜他已经两天没有好好睡觉了。夏亦宁顶着很明显的黑眼圈晒着太阳坚持训练，教官害怕如果有学生晕倒，自己会受责，于是不敢让他继续站着，让他回宿舍再休息半天。
　　夏亦宁很不好意思，但是确实体力不支，便谢过教官自行回了宿舍。
　　他没有立刻睡觉，而是先刷了会手机，结果看到妈妈发来的短信。

　　【你爸爸公司的事已经决定了，有空了回我电话。】

　　“这才一个星期就……”夏亦宁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他顾不上困不困了，马上拨通了蒋岑的电话。
　　“妈……”
　　电话里，蒋岑还是一贯的说话语气，不紧不慢地说：“宁宁，你爸爸他们公司，这周刚开完高层会议。他们已经决定要把你爸爸调去沽市了，半年内可能就要动身。如果你实在不想走，妈妈就陪你留在这里，等念完高中我们再……”
　　没等她说完，夏亦宁就把话打断了，“妈，如果你陪我留在这了，你和爸爸的婚姻还能坚持下去么？”
　　蒋岑没有料想到儿子会说这个，直接呆住了，她怎也想不到自己和夏怀远之间的事情会被儿子察觉出来，明明两个人很少回家，夏亦宁根本不可能发现。
　　“喂？喂？”电话另一端安静过分了，夏亦宁以为是信号出了问题，唤了两声。
　　蒋岑随即回应道：“宁宁，先不说了，等你回来我们再谈这件事吧，就我们两个人。”
　　“好，妈妈，我先挂了，军训还没有结束，过两天我就回来了，你……要开心点。”
　　“嗯，拜拜。”

　　蒋岑总是在尽力维持着她在意的体面，而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她的遍体鳞伤，夏亦宁看得一清二楚。
　　夏亦宁躺在铺着凉席的床铺上，拉过背角盖住肚子，抬头看着上铺的底板，尝试过闭眼入眠，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一方是自认为对夏亦宁好，却不会爱孩子的父母，互相折磨。
　　一方是夏亦宁年少时唯一的喜欢，割舍不开。
　　夏亦宁像一个死结，在两头线的中间，两边都在用力拉扯，他被困中间，越卡越紧。
　　两端的线，扼住的是他的自由，封杀的是他的感情。

　　要窒息了。

　　放声大哭也好，静静流泪也罢，哭泣不失为一种绝佳的发泄方式。但夏亦宁从来不会哭。他会大笑，会自嘲，会发怒，但从来没有因为任何心情掉过一滴眼泪。长辈离世的时候没有，与人吵架委屈至极的时候也没有。他想过，父母曾经说他冷血，实则也不无道理。

　　可他的心是会掉眼泪的，然而并没有人能看得见。

　　午休时间，舒遇飞快的吃完了饭，然后和教官打了招呼，带了些吃的回了宿舍。
　　夏亦宁没有在睡，舒遇以为他是已经睡醒了，就走过去让他吃些东西。夏亦宁不想一直待在宿舍里，就问舒遇能不能陪他在营房后面，没有人的小道走一走。
　　舒遇答应的很果断，二话不说就跟他走了。
　　绕至营房背后，两堵墙之间的距离不宽不窄，刚好够两个人并肩同行。
　　夏亦宁问他：“舒遇，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怎样。”
　　“那得看是什么事了吧，小事我是无所谓的，只要不牵扯到原则性的问题……可我现在也没什么原则性问题，应该没关系吧。”舒遇回的有些语无伦次。
　　夏亦宁使坏，勾了勾唇，对舒遇放狠话，说：“我可不一样，如果你骗我，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所以，假如以后我骗了你，你也不用原谅我。”
　　舒遇顿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夏亦宁为什么要说这些，他不想站在原地发呆，便说：“你没事骗我干吗？搞不懂。我们还是聊些别的吧，边走边说。”
　　夏亦宁：“嗯，好。”

　　沿着营房的墙根，一边踢着地上的碎石子，踩过水泥缝隙间挣扎冒出的杂草，一边很缓慢的向前走。这条小路也就一长排房子的长度，说要来这里聊天的，太快走完总归没意思，于是两人都在刻意压着速度，想着慢点，再慢一点。
　　“对了，宁宁，暑假的时候我忘记跟你说了，我爸妈去年不知道是因为想炒房，还是单纯为了换一套大一点的居室，在隔壁小区又买了一套房。都已经装修好了，最近才告诉我，说我可以一个人住过去，吃饭的时候再回家就好，方便我安静自习，也可以更早独立。”
　　“是嘛，那很不错啊。”说不羡慕是假的，舒遇的父母对舒遇总是放松而不放纵。
　　“等国庆之后应该就可以过去住了，你到时候来玩呗，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可以过来跟我一起住，这样一起看书方便啊，一个人住那怪冷清的。”
　　夏亦宁有点心痒痒，他弱声问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我妈会叫钟点工去打扫卫生，你来不来都会有人打扫的，一点都不麻烦，你不用担心这个，不过衣服得自己洗，自己做饭或者去我家吃都可以，离的很近的。”
　　“我回去问问我爸妈吧。”
　　夏亦宁想，这可能是最后与舒遇能亲密共处的机会了，什么大学和未来，都是没有定数的。或许是老天心疼他，刚刚得知过完年就要离开舒遇，离开这里，去往新的环境，舒遇就邀请他和自己同居，还有这么好的条件。
　　可他却最终下定决心要隐瞒，到时候悄悄走就好了。答应舒遇和他考一所大学了，他应该不会生气的，夏亦宁这样安慰自己。
　　小路快走到尽头，前面就是围墙拐角处，但快转弯时夏亦宁却被舒遇拦住了，他对夏亦宁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用口型说：“等一下，前面有人。”
　　夏亦宁站着没动，见舒遇摸着墙尽可能的往边缘靠，于是他也凑过去。
　　拐角外的声音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
　　“宁玥，我都跟你说了，舒遇肯定对你有意思，不然怎么会从初中开始就对你那么好。”
　　“你能不能不要说我的事，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和陆睿迟不是相处地不错么，为什么突然就想分了。”
　　“我觉得许慎之喜欢我，你觉得呢？他经常盯着我看，肯定对我有点意思的。我也挺喜欢他的，感觉他比陆睿迟有意思。”
　　“你怎么会这么想？”
　　……
　　今天真是什么巧合都给夏亦宁给撞上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缺觉缺到大脑缺氧，甚至出现了幻觉。与其说是巧合，更不如说是狗血，比晚八点档的弱智连续剧还狗血。
　　舒遇的脸上仿佛写着三个大字——WTF，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了夏亦宁一眼。
　　一个声音他们很熟悉，是宁玥的。
　　宁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微微颤抖着。而另一个，和她说话的人必定是林晔颖。
　　宁玥：“我和舒遇就是同学关系，从小到大我对他什么想法都没有，而且我听说他有一个暗恋了十年的人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念书考个好一点的大学。”
　　“你怎么知道那个暗恋了十年的人不是你？算了不说了。”林晔颖觉得无趣，想结束这个话题。
　　宁玥厉声问道：“你就不能好好和陆睿迟处么，现在生出这么奇怪的想法，以后我怎么和舒遇夏亦宁他们相处？”
　　林晔颖：“我都说了舒遇肯定喜欢你，你怕什么？”
　　她的语气很不屑，说完就转身走了，宁玥追了上去，两人的脚步声很快就变小然后听不见了。
　　舒遇满脸震惊，夏亦宁不知舒遇是被哪句话吓到的。
　　他神色冷静地问舒遇，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他们？”
　　“先和谁说？还是一起说？”舒遇完全懵掉了。
　　“我不知道，晚点再说吧，我们先回去睡午觉。”
　　回去的路上，舒遇像是个只能用线操纵的木偶人，跟在夏亦宁后面，一言不发。夏亦宁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别想那么多了，去睡会吧。”
　　舒遇点点头，直接坐上床然后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