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已去》子叉叉叉

2、餐桌初见

　　象征秋日的最后一片红叶，终于也是落下了。凉秋已至，寒冬来临。
　　沈先生比原订的时间迟了两日才到，这对吴三小姐来说，简直是迟了整整两年不止。但这两日到了尾巴根子，却怎么也不够用，出门前几个时辰把三小姐连带着她的仆人都忙活的脚丫子朝天。却也不知在忙活些什么，无非是胭脂有没有花，唇膏够不够红，蔻丹够不够艳……除此之外还对着镜子排练了几句套近乎的词。
　　上了餐桌自然是长辈先开口，总归是那几句客套话。沈先生相貌与他哥哥有几分相似，最为显著的即是两人对长辈端庄的笑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沈先生似乎更为粗犷些，像是许久没有洗脸。他也没有西装革履，只是穿了一身九成新的暗黄色衬衣，头发也只是稍作整理，翘了几根杂毛。兴许他也注意到了自己的穿着，便开口道：
　　“赶来有些仓促，西装忘了换，对你们来说，大概有些失礼了。”
　　也不知他是否在表达歉意，吴太太就练练水果着原谅的话。即便如此，他的脸上仍看不出歉意。现在的上海，不穿西装，不穿长袍，不认真打扮，那还怎称得上是绅士？
　　三小姐却不太在乎，仍然满脸欢喜，抹了胭脂的脸笑得跟个番茄似的，忙道：
　　“没事，不要紧的，沈先生这衣服我倒觉得很是好看。你喜欢吃些什么呢？不用客气的多吃点就好。”
　　“为何觉得好看？这只是我随手拿的而已。这衣服，我本是打算扔了的。小姐要是喜欢，到时买一件就好，总不能指望我把穿下的衣服给您吧？”
　　被这沈先生一顿说辞，三小姐番茄似的脸庞又红了许多，不过略有些不同于先前，这次复杂些，话搭上了是该高兴，可却是参杂了尴尬的。四小姐则脸色直发青，忙去看身旁的三小姐，欲作安慰，缓下脸色在她耳边悄声讲了几句话，三小姐便不吭声了。四小姐转过身来，脸色又青了，但总归不能失礼，也只好笑里藏刀地直视着沈先生，似要堵搡，又似殷勤。
　　“沈先生，我不知道您对艺术的品味如何，我只知道三小姐的品味是很高的，没准你们可以聊聊。也不知您为何穿着一件要扔掉的衣服，不过我想既然三姊都认为好看，应该不至于丑的要您高抬贵手扔了吧？”
　　“四小姐说的是，但我想三小姐的审美并不代表我的审美吧？”
　　见这形式，总觉得这几人是要吵起来了，为了不失自家颜面，吴老爷急忙来剪短这对话。脑袋比桌上的饭菜还热乎，暗骂这几人怎跟抽了风似的这般胡闹，真巴不得冲上前给每人抽上一顿。但在这样的场合下，只好暂且抑制自己的情绪，面不改色地把怒意憋回去，再道：
　　“好了好了，也不知你们在争什么，怎能表现得这么没教养？瞧雅君这神情，也不知在难过些什么。秋英也是，就是这股子劲啊。不说了，好好吃饭。”
　　“吴老爷说的在理，好好吃饭，我也不和这几位姑娘争了，君子总是要让着姑娘家的，衣服就不扔了。再次道歉，第一次见，就在诸位面前失礼了。”
　　听闻了这番诚恳道歉，气氛又缓和了下来。吴秋英看看身旁心旌摇摇，毫不在意的三姊，怪是心疼得紧，还带着些愤懑。
　　正愤愤不平地想着，吴秋英用余光瞥了一眼沈先生，想必肯定是得意洋洋的神色吧，要么就是对着父母一脸假笑。一看，对方也正看着自己，急忙收回了目光，晃了晃神。对方也确实是得意洋洋且一脸假笑，看猢狲出把戏一样的朝自己这儿瞧，这把吴秋英的脸色惹得更是一青一紫了，第一次见就这么怪里怪气的人，还真是头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