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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放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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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昱郅早在成婚第二日便与我立下规矩,他让我不得理他,不得碍他,不得烦他,不得主动找他,说来说去皆是我不得。而我对他并无任何要求,反正两年后不过是一纸休书的事,又何必多此一举。
今日难得久雨放晴,可国公府夫人却喊我绣女红,谁想绣那女红。愣是绣了一个时辰实在坐不住,我便从后门偷溜出国公府,与阿秋两人一身男儿装,大摇大摆的走在建京十里长街上。九巷子里的烧鹅味早就穿过深巷,飘来我鼻尖,引诱我入深巷寻它。
我吃惯了金林的酥食,本以为来建京后会很是不惯,却未想一头便栽进了这层脆鹅皮里。建京不仅有好吃的烧鹅,还有好喝的欲仙酿,不仅有溍朝最好的茶师,在北城还有那望不尽的桃花。难怪,来建京的人再也离不开建京。我像以往一样坐在玲珑酒肆外的客桌吃酒,看着来往的人,那卖菜的阿婆赚了些便宜喜笑颜开,那倒错茶的小二愁眉不展,那听书的路人乐在其中,那胖头厨揪住偷肉包的小贼露出一副怒目圆睁的模样。在这里我能瞧见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便常爱在此吃酒。金林离建京很远,只有充满人情味的闹市中,我才不会去想家。
人群之中,我见到一个人,他站在茶楼前来回踱着步子似是在等人。半会,一辆马车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位姑娘,他一见到这位姑娘双眸都有神了一些。姑娘用秀帕掩着脸,似是有些害羞。我没想到,我竟然能在这遇见孙昱郅,还撞见他与女子私会。对于此事,我只当眼不见为净,我只需忍。忍下这剩余的一年半载,到时候我便想去哪就去哪。
阿秋也瞧见了孙昱郅,便对我说:“那不是世子殿下?”
我吃着杯中酒,毫不在意:“管他是谁。”
许是觉得心烦,我便放下铜板早早结了账离开了酒肆。之前,我就知晓孙昱郅另有心中欢喜之人,可与我何干,若不是阿爹与国公为世交,我怎会与他成亲,谁又合了自己心意。金林虽为乡下小城,但好男人也是有的,大多朴实能干,足够平淡安稳的过日子。越想越是难受,我为何要来建京受这一遭。
我听扫地的奴人说,孙昱郅在外过了夜方到天亮才回。这番话让我想起成亲那晚,大红的盖头红得让我头晕,我坐在床榻上并没有在等谁,我知晓他不会来,我也不期待他会来。我只是在等,等这时辰过了,等门外笑话我的奴人走了,等这碍眼的大红褪去,便可心安睡下了。小的时候我憧憬过,憧憬过与我成亲的人,憧憬过这满眼的红,憧憬过他的温柔,可谁知这天真的到了却只有凄凉二字。
来了建京数月,我早就想明白了,才不管那些多嘴的奴人,我自是该吃便吃,该睡便睡,该玩便玩。用完早膳,我就想着去南城清凉河里抓鱼,刚想从后门溜走,却见孙昱郅站在那。
我没理他,眼也没抬从他身边走过。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重让我疼得嚷嚷:“你做什么?很疼啊。”
他并未因此便松开手,而是恶狠狠的说:“你能不能有点规矩,不是去吃酒就是去惊鸿楼鬼混,哪还有半点女孩家的样子?”
我一听,可生气了说:“你自己不也一晚上没回来吗?你以为我……”虽然我知晓他是和他的姑娘在一起,但我不能拿他心尖上的人来说事,便打住没再往下说去。
他疑惑道:“我以为你什么?”
我拳起手往他手背上两下一锤,他这才吃痛的松开手,我便趁机溜到门边,对他做了个鬼脸:“你以为我只是去吃酒去鬼混吗?不,你错了。”我嘿嘿一笑,“我还去清凉河抓鱼呢!”
清凉河呀清凉河,为什么一条鱼也没有呢。我见河边坐着位垂钓的老叟,他戴着大大的笠帽低着头像是睡着了,我凑过去瞧了一眼他的鱼篓里果真也不见一条鱼。阿秋说河边风大让我去别处玩,我只好失落的从清凉河上来。我又寻了间酒肆,刚一坐下便总觉着有些奇怪。
我问阿秋:“那个人为何总跟着我们?”
阿秋顺着我指的地方看去,疑惑的说:“什么人呐?对面的楼阁中没有人呀,世子妃莫不是看错了?”
我揉了揉眼,再看去时人却不见了。方才明明有个人站在那看着我,就好像认识我一样,难道真是我看花了眼?
阿秋扯了扯我的衣袖:“世子妃咱们回去吧,世子殿下会担心的。”
担心?他会担心那我今日就能在清凉河里抓到鱼。说来也不知那老叟可有钓上鱼来,离开南城前,我想再去看一眼。当我到了清凉河时,河堤边老叟早已不去踪影。这时,扑通一声,我回头看见河里有鱼跃起,原来那老叟不是没有毅力而是已经钓到了。我急忙脱掉长靴下了石阶,正巧这几日清凉河退水,我便得以光着脚丫站在裸露的黄土地上闷头抓鱼。我以前在金林淘气的很,不是上树掏鸟窝就是下河抓鱼,阿爹常拿我没办法,谁让我是他最宝贝的女儿呢。
幸好我绕回来再看了一眼清凉河,这才收获五条鱼,不然弄了一身脏兮兮的回去让孙昱郅看见可真是丢了面子。我抱着鱼篓心里别提有多欢喜,我哼着歌入了国公府后门,眼前之景可把我吓坏了。
此时,国公夫人正与她的来客在此处说着悄悄话,我这推门而入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她们纷纷向我看来,吓得我鱼篓都落在了地上。不用多说我定是被罚,接下来便是一个月的足禁,二十遍的家规,可把我烦死了。那天晚上,一直睡在书房的孙昱郅还特意跑回来笑话我。
他指着鱼篓,笑着说:“你这鱼可真金贵,不但是一个月的禁足,而且还是二十遍的家规呢。”说到这,他笑得更是大声。
我将被褥往头上一盖,道:“别吵我,我要睡觉!”
他又笑,还伸手扯我头上的被褥,说着:“你还睡得着?听说二十遍家规我阿娘可是明日就要,你都抄完了?”
那可是二十遍家规啊,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写完,我又没有三头六臂。
我没好气得说:“不用你管。”
他冷笑一声,道:“我才不会管你。”
孙昱郅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我听脚步声大抵已经走远,便赶紧下了床叫阿秋拿来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