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尘》山妖有酒

15、花灯

　　坐在床榻上问我：“你怎么那么爱生气啊？”

　　我没回他，他便继续在那嚷嚷：“喂，跟你说话呢！”我还是不理他，他又说：“哎，今晚建京有花灯会，有灯谜可猜，花灯可看，有好吃的糖人，有精彩的杂耍。我本来是想带你去的，看来还是算了，我自己去。”

　　“我去我去！”孙昱郅再是讨厌，我怎么也不能跟花灯过不去，跟糖人过不去。

　　他手肘撑在膝盖，食指抚在下唇轻轻一笑看着我，他每次都这样，就像能猜中我所有的小心思再来取笑我。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去了趟书房，拿着些册子在一旁看得专注，而我仍在绣鸳鸯。窗外的雪还在下，是鹅毛般的大雪，屋里是孙昱郅翻动书册的声音，我闷头绣着鸳鸯一言不发。倏然，我觉得少了些什么，再抬头时孙昱郅已经合上书册似笑非笑的朝我看来，我说怎么觉得奇怪，原来是少了他翻书册的声响。我装作不知晓继续低头绣着鸳鸯，余光里我瞥见他的长靴就在我身旁，接着他牵住我的手对我说：“走。”

　　“去哪？”

　　“去看花灯会。”

　　我朝屋外看去，“天还没黑呢！”

　　“不等了。”

　　他牵着我跑过西院长廊，青石板上积满厚雪，银白覆满院中的草木，池塘结成一块好吃的冰糖，孙昱郅回头对我笑：“我带你去个地方。”

　　此时，寒风呼在我脸上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绕过书房他牵我溜出后门，在门外他将带出来的斗篷给我披上，再为我戴上帽子。我们踩在厚厚地雪地里，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眉间，落在他发丝，落在他双肩。他紧紧的牵住我的手，我们似是越过千山淌过万水，于世间万千难能的相遇。

　　他领我站在高高地城墙上，眼底是一整座建京。皑皑白雪之下是紧挨着的繁华楼宇，是穿街过巷嘹亮的吆喝，是今人垂涎三尺的飘香，是一盏明灯，是一段故事。

　　他说：“雪后的建京真美，站在城墙上看整座城，就像拥有了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我望去他口中的一切，大雪漫漫，天地皓然一色千里雪花纷扬。那望不尽的白雪，似块粘上细粉的松糕般软糯，又似是心中的一片净土，能让人在此获得片刻的宁静。当一切归于雪白之中，仿佛寓意着新的开始。我从未想过我能和孙昱郅就这样安静的站在这里，不吵也不闹。他说着他心里想说的话，而我静静地听着，直至天色渐暗，寒风也越来越猛，他护着我从城墙下来，寻了间酒肆暖暖身子。我因胡吃了好些东西所以口中太腻，可孙昱郅却只肯让我喝一口酒，他实在不讲理伸手将酒壶夺过去仰头全喝光了。

　　我大喊道：“小二，再来一壶酒！”

　　他狠狠斜一眼小二，这小二便连话都不敢接一句。我看着孙昱郅不满的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待会你喝醉了还怎么看花灯啊？”他这么一说倒是挺有道理，我便又继续啃着手里的鸡腿，他微微皱眉将伸手过来，嘴里还说着：“脏死了。”

　　只瞧，他的指腹轻轻抚上我的嘴角，我迅速地躲开他的手，随手往嘴上一抹愤愤地说：“用不着你来！”

　　他闷哼一声，看向别处道：“要不是怕你这脏兮兮的样子给我丢脸，谁想给你擦啊？”

　　我站起身来朝他吼着：“你放心好了！我以后绝对不会给你丢脸！”说完这话我就怒气冲冲的往外面走，反正孙昱郅已经将我从国公府带出来了，我要自己去看花灯会，才不管他去做什么呢。

　　好在天黑前雪已经落尽，此时，建京长街上乌泱泱的都是人，有挂起来的花灯有拿在手里的灯笼，还有漂在水面上的河灯。我欢喜的走在热闹的街市上东瞧瞧西看看，买好糖人挤在人堆里看杂耍，我还是头一次看建京的夜晚。

　　此时，在街市中央绕着一圈又一圈的木柱，柱子上都缠着红线还串着大大小小的纸笺，在最中间的木柱顶端放着两盏灯，与以往的花灯不同的是这两盏更是多彩且甚是好看。听来往的人说是鸳鸯灯，寓意长长久久的幸福，只有猜中灯谜的人才能得到。难怪中间那根木柱围了那么多人，原来是因为这鸳鸯灯。我瞧了一眼，站在中间的大多是书生与公子，我估摸着都是来为了送给心仪的姑娘。我好生羡慕，只是我这脑袋是不能去与他们争夺了，不然孙昱郅又说我给他丢脸去。

　　有人问：“你想不想要鸳鸯灯？”

　　我眼巴巴的看着木柱上方，双手合十道：“想啊！我当然想！”

　　我好想要鸳鸯灯啊，若是能给我一盏也行啊，我不奢望长长久久的幸福，能有一半我就知足了。说不定我拿了鸳鸯灯，绣鸳鸯的时候也会厉害些呢。

　　但是……怎么会有人说话？难道是天神听见了我的祈求？我猛然看向说话那人，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对孙昱郅说这些，他一定会笑话死我，他一定会笑话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急忙喊住他：“我……我刚才说错了，我一点也不想要。”

　　他回头冲我勾唇一笑道：“你不想要我就偏要给你。”

　　孙昱郅穿过人群走到中间木柱下，将写着灯谜的纸笺一个个解下来，拿给一旁的先生看，也不晓得孙昱郅说了些什么，那先生起先是惊讶后是满脸的笑意。话说孙昱郅可真会解灯谜，不过一炷香的时辰，柱身半截的纸笺都让孙昱郅解完了，我还不晓得孙昱郅有这个本领呢。后头，有位穿青衣的公子也不逊色，虽是落后了些但很快便追上来，我竟有些希望天神能让孙昱郅赢去，倒不是因为鸳鸯灯，我只是希望他能赢。

　　最后一个了，孙昱郅胸有成竹的说出答案，不用多想这鸳鸯灯肯定是他拿，就算最后一个没答对也是他的。先生都说胜负已分，这个孙昱郅偏要去臭显摆，他是没见着那青衣公子的脸有多臭，我可害怕他会来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