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走路时在脑海里做数学题的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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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首，《雨巷》。”乐队报幕。
“啪嗒。”乐队成员话音未落，一滴雨狠狠打在了时语的脑门上。
下雨了。
人群中传来惊呼，不知是惊喜还是惊慌。
主办方很有先见之明，一早给舞台上方盖上了塑料布。
“啪嗒啪嗒啪嗒。”雨滴渐渐变得密集。
有些人开始往后排退，涌向四面八方任何可以暂时避雨的地方；更多的人则原地不动，穿上雨衣或者干脆淋雨。人群又沸腾起来。
小心翼翼避开身边的人，时语撑开伞。
“带伞了吗？”梁泽栖问。
“你说呢？我就带了个手机。”谢铭秋答。
“俺也一样。”梁泽栖叹气。
“不对，俺比你多带了一个充电宝。”梁泽栖想了三秒又补充。
时语撑着伞转过头的时候，两个大男孩正像孙悟空眺望远方一样惨兮兮地拿手遮雨。
——有些好笑。
“需要来躲雨吗？”她举高伞向两个男孩喊道。
梁泽栖毫不客气，擒着谢铭秋的胳膊就屁颠屁颠地往时语伞下跑。“那真是太谢谢啦。”
谢铭秋觉得他跑了很久很久。
他踏过微湿的草地，鞋面粘上了属于大地的尘土水汽。面前的女孩独自撑着伞，脊背挺得笔直，在惊慌失措吵吵嚷嚷的人群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想起戴望舒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时语。她就像那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只一人站着，周身散发出神秘而清冽的气质。
两个男孩气喘吁吁在时语伞下站定，时语不由得举高了伞。谢铭秋比时语高一个头，让她给三人打伞有点费力了。
“我来打吧。”谢铭秋接过伞，同时伞柄往时语的方向稍稍倾斜。
“幸亏伞还算比较大，三个人挤挤也能勉强容下。”梁泽栖念叨。
注意到谢铭秋的小动作，他贼兮兮一笑，把谢铭秋往伞中央又赶了赶，自己往外侧挪了挪。
三个人待在一把伞下，大伞仿佛将周围喧闹的人声隔得很远。近处能察觉三人彼此的呼吸，远处能听到歌曲程式中的雨声采样和现实世界的雨声交叠混杂的声音。
有点……美好。
指的是在下雨时与陌生的朋友撑伞听《雨巷》这件事。时语想。
指的是旁边姑娘乖巧地站着听雨听歌这件事。谢铭秋想。
指的是万年不开窍的阿秋终于有点苗头这件事。梁泽栖想。
没有什么比“在听现场版《雨巷》时，雨声作为伴奏”更浪漫了。
甚至可以说是这首歌的专属浪漫。因为这首歌结束没多久后，雨就停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来时轰轰烈烈，走时悄无声息，润得打蔫儿的时语连同脚底的草地都精神了几分。
***
“时语你一个人来的吗？”梁泽栖突然问起。
三人一起躲雨后，也就没再跑到其他位置，一起站了一下午。闲暇时从简单的个人信息开始聊，心中芥蒂都少了许多。不过可能是因为梁泽栖比较健谈，一直主导了话题，等到晚上快散场时，他才想起问这件事。
“嗯。”时语答。
“身边没什么一起来看音乐节的小伙伴吗？”
“刚巧朋友们都没空。”撒了个小谎。其实不是的，是因为她在这里没什么朋友。时语默默想。
“这样……那以后要是你的朋友们都没空的话，咱们也可以约着一起呀~”梁泽栖再度开启甜腻模式，“呀”字尾音拖了老长。
一大老爷们真不嫌害臊。谢铭秋习惯了，懒得吐槽。
时语忍俊不禁，频频点头。
“现在也不早了，要不我们一起走吧。女孩子晚上一个人走的话不太安全。最后到学校的时候谢铭秋也可以送你回宿舍。”梁泽栖提议，眼中满是诚恳。
时语咽了口唾沫——差点就习惯性婉拒了。梁其实说得没错，好像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她看向一边站着的白T少年，他同样回以真诚的目光。
“好。一起走吧。”
草地音乐节的举办地离大学城并不远，打车和地铁是差不多的价格，三人合计合计选了路走得更少的打车路线。
先到的是江济大学。梁泽栖像个操心的老母亲开始叮咛第一千零一遍，“到宿舍记得在小群里发条消息。”
谢泽秋则第一次开口戏谑道，“你自己才最要操心，别又把手机弄丢了。”接着从副驾下车，转了个弯给时语开门，“走吧，记得拿好东西。”
梁泽栖瘪嘴，啪得给时语关上车门，愤怒地小声喊，“师傅，去江城师范南门！”
***
谢铭秋真的不擅长聊天，尤其是和女孩聊天。
和刚认识一天的朋友聊天，无非就是问些家在哪里哪一级学什么专业的常见问题，白天差不多都聊了七七八八，现在还能说些什么缓解这尴尬的氛围呢？
他微微偏过头，看到时语同样没什么挑起话头的意思，脊背挺得笔直，手紧紧握住肩上的帆布包带。
晚风习习，吹得谢铭秋有些醉。
算了，不想了。就这样安静下去也挺好。
时语也并不擅长聊天，聊天时她甚至从来不会主动挑起话头，永远都是被动地回答。不过也好，与其担心聊完一句又无话可接，不如直接缄默不言。吹吹夏夜晚风，也挺舒服。
她盯着路灯下两人的影子不断地拉长缩短、缩短再拉长，思绪飘到了九霄云外。她想起初中常解的数学题：已知时语的影子长度、路灯高、时语和路灯的距离，求时语的身高。这种题列方程最快。时语开始在脑海里画图：先把路灯顶和时语的头顶连接起来，延长交地面于一点，相似三角形就找出来了……
“今天很开心能认识你。”
时语还在估算路灯的高度，冷不丁一句话吓得她肩膀一耸。
谢铭秋没想过会吓到她，有些抱歉又有些意外。
时语回神时发现，自己的宿舍楼已近在眼前。“对不起，我刚刚有点走神。”她站定，“我也很开心能认识你们。”
谢铭秋也停下脚步，“下次如果想看演出，你朋友们又恰好没空的话，也可以找我们出来玩。”
“嗯，一定会的。谢谢你送我回来。”看缘分吧。一个人看演出其实也挺好的。
“不用谢。应该的。”
“拜拜。”
“拜。”
***
谢铭秋到宿舍时才摸出手机，小群里有几条新消息。
[语]：我到宿舍啦！[动画表情]
配图是个左右摇臀走路的沙雕鸭鸭。
出乎意料的可爱。看她不怎么说话的样子还以为是老干部画风的呢。
[寸秋]：我也到了！[动画表情]
于是他也发了个表情——大象“穿着”粉色帆布鞋狂奔的沙雕GIF。
[寸秋]：@嘻嘻嘻栖到宿舍了吗？
没回。
五分钟后，梁泽栖带着他的消息轰炸来了。
[嘻嘻嘻栖]：哎呀！忘记说了
[嘻嘻嘻栖]：汤姆猫强颜欢笑.jpg
[嘻嘻嘻栖]：早就到宿舍了
[嘻嘻嘻栖]：刚刚甚至洗了个澡
[嘻嘻嘻栖]：我果然又忘记说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寸秋]：嫌弃.gif
[寸秋]：果然
[语]：安全到宿舍了就好
[语]：摸头.gif
[嘻嘻嘻栖]：加速跑了.gif
谢铭秋盯着输入框，发现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分钟之前无话可说的局面。
罢了，洗澡。
衣服还没拿完，梁泽栖一个电话打来了。
“秋秋~怎么样~~~”
哦天哪，梁泽栖这捏着嗓子说话时的油腻简直要溢出手机听筒了。谢铭秋皱眉，“什么怎么样。”
“和时语两个人啊。就刚刚。相处的怎么样。”
“没怎么聊。”谢铭秋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我这个电灯泡都走了你居然不把握机会？”电话那头的梁泽栖此刻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这才第一天认识，对女孩子问东问西才奇怪嘞好吧！”
“不用问东问西啊，就随便聊聊。”
“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谢铭秋回忆了很久，总结道。
“阿西——你这块木头！挂了！睡了！生气！”
“……”老弟过于激动了，这才哪跟哪儿啊。他对她只不过是有一点好奇罢了。
好奇为什么时语选择一个人出来看音乐节；好奇为什么与她交流时，他们之间总有一种微妙的、亲近又疏离的距离感；好奇她不露声色的脸庞下，脑袋里藏着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才会被他突然的一句话吓到。
尤其是她一个人站着听歌的样子：抱着胳膊，不会为台上的演出尖叫疯狂，也不会对自身的意外感到惊奇。脸上平静无波，却让人觉得面下隐匿着波涛汹涌。
等他怀着好奇点开她的朋友圈，谢铭秋的那种感觉愈发强烈。
——背景是一片蓝色的海浪，头像也是相同的一张海浪，头像简直要淹没在背景之中。好像很草率地只用了一张图，又好像存在一些特殊意义。朋友圈的内容为空，加上一条冷冰冰的小尾巴“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与此同时，时语点开[嘻嘻嘻栖]的朋友圈。记录生活小能手梁泽栖的朋友圈内容丰富，美食打卡、架子鼓练习、学习吐槽应有尽有，时语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直到翻到了他的单人照时，时语心塞地发现，她好像认错人了。
她好像先入为主地把梁泽栖——那个活泼微胖的男孩当成了“阿秋！”，以为白T小哥叫梁泽栖。
尴尬癌犯了。
那今天聊天的时候她会不会已经叫错过了？他们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会不会是因为处于善意而没有戳穿她？
啊，好丢人。
要不要道歉呢？她也不记得称呼过几次他们的名字了。万一别人没有发现，那不是很莫名其妙吗？那要是发现了呢？
要不还是不主动发了吧。假如发现了却没有提出，可能只是想让她自己消化。
时语懊悔地抠抠脑袋，翻开谢铭秋的朋友圈。
寥寥几条，基本都能算是人生重要时刻的留念。轻易地就能翻到头。
正想退出去，时语发现他的朋友圈更新了。
[分享歌曲]椅子乐团《日常的镜头》。
时语点进去收听，主唱温暖的嗓音像溪流潺潺。
“変わらない日常 なんだか幸せ
（每天不变的日子亦感觉很幸福）
今日もいっぱい可爱い女の子と喋った
（今天也和很多可爱的女孩子聊天了）”
[嘻嘻嘻栖]评论：[\害羞]
[寸秋]回复[嘻嘻嘻栖]：[\擦汗]
可爱的女孩子。
时语老脸一红，点赞。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2 走路时在脑海里做数学题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