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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Kiss Me ...

  •   巷道将颜色染晕的夕光分割开,拉出一迹斜长的线,几片梧桐树叶落在上面,提前熬入了深秋。

      “你不想跟我说什么吗?”踩住一片梧桐叶,脚底细微轻响,夏至深看向前面几步远的人,声音很轻。

      前面的人闻言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延续的静默在时间流逝中逐渐撕扯。

      夏延缓慢转过身,在房屋墙沿跳跃的光落下,使男人挺拔肩背明显。

      他神色温若:“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

      “我不是想问这个,”夏至深呼出的鼻息在微微地颤,眼尾止不住透出一抹薄红,“我想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你的孩子,所以你才不喜欢我?”

      “不是。”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自夏延喉里而出,他安静盯着面前这个脆弱的孩子,眸里漫不开情绪:“你是我的孩子。”

      “但是我将所有的情感全都寄托在你妈妈身上。”

      “我只爱她。”

      “分不出一星半点给你们,因为我不愿意。”

      夏延说得慢,字字清晰又温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细而冷地缠上来,压得夏至深喘不上气。

      他无意识偏了下头,墙体阴影覆落,使眸底掩暗:“她对你们太过关注,我不开心。”

      话毕,夏至深心里十几年的破壁一瞬间坍塌,被簌簌的风吹散,迷进他的眼里,升起一层层湿雾。

      这荒谬而又诡异合乎一切的理由让他心绪撕裂,如千万片嶙峋不齐的碎玻璃,刺割他理智。

      仿佛他这么多年做的所有都变成无法理喻的笑话,恰如跳梁小丑一般取悦自己而已。

      好像无根浮藻,凭由风撵水推,无法找到归宿一样,惶恐、无助。

      “为什么啊……”

      夏延眼睫抑落,随后掀起,迈开脚步走近他。

      抬手按住他在微不可察颤栗的肩,夏延无声牵起唇角,声里掺了余晖的温:“她把你们养得很好。”

      突然,就这一霎时,夏至深好像想通了。

      爱强调的是付出,不是索取。

      他太想得到夏延的认可与看得见的爱了,以至于将自己陷入绝境,进不得退不出,身陷囹圄。

      可是,他在意他们,深爱他们。

      不是爱的能力不够,也不是爱的方式不对,更不是爱的对象不好。

      而是他所凝视的方向犯了错误。

      或许夏延确实不够好,他将爱唯独给予姜雪栀,而姜雪栀却将这些爱细细研磨,化成鲜妍水墨。

      夏至深把自己揉皱崩溃,可她将他仔细温柔展开,一笔一笔,孜孜不倦点染十几年,逐渐让他开出漂亮极致的花。

      她一边画一边轻声细语:“我家俏俏全天下最漂亮、最可爱。”

      夏至深知道姜雪栀的爱,只是他太重视自己的索取,却逐渐忽视了倾斜的天平。

      忘记了他也是在被人深切地付出。

      导致他将自己困得痛苦,而过度放大的痛使得身后温暖的爱变得微不足道。

      其实,他也在对不起姜雪栀。

      “爸,”仿佛心底破了一道缝隙,一股脑所有情绪全部跌落进去,夏至深很浅地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手按在夏至深肩上的男人替他抻了抻衣领,看进他的眼底,弯了弯眸后应声:“嗯。”

      ——

      “夏至深。”陆隽撸猫撸上了瘾,蹲在地上七手八脚地摸猫咪,头也不抬喊完后才一心二用抬起头,下一秒便愣住。

      他站起身时还不忘继续顺了把手里猫的毛茸茸尾巴,站直后礼貌喊立在夏至深身边的男人:“叔叔好。”

      “你好,”夏延眉间添着静和,说了句,“是小深同学吧。”

      “对,我叫陆隽。”视线在夏至深和他面容上不着痕迹掠过一秒,陆隽回笑。

      夏延点点头,随后带着几个孩子回去。

      陆隽跟在夏至深身边走在最后面,他看着背手像个小大人一样在前面蹦蹦跶跶的小姑娘,歪头看向旁边人。

      “我觉得你和妹妹两个人性格都像阿姨,倒不像叔叔。”

      夏至深眼瞳轻微一转,轻声应:“是吗?”

      “姜阿姨真的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柔和清善,”陆隽说着把目光挪到最前面男人的背影上,一语道破般,“你爸爸,我觉得他的温和像笼了一层壳子,我有些懵。”

      “我没有贬低的意思,只是一种感受而已。”

      没想到他竟然一眼看出夏延的伪装,夏至深不知道这是天赋异禀还是误打误撞,然而并不是很在意。

      不过与他的视线相触时,夏至深落下睫,微倾过颈骨,凑近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刚开始猝不及防的距离拉近和温热呼吸落在耳廓时,陆隽怔在原地,瞳孔紧扩。

      紧接着缠绵呼吸里显露出的话却让他狠跳几下的心脏渐渐变缓,一瞬间犹如加入冰块,使得血液都在冰冷凝固。

      “夏至深……”

      稍微拉宽几许间距,夏至深瞧见他愣然住的眉眼,见其中漫开愈加清晰的心疼与酸涩,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耳朵。

      像哄小孩子一样。

      “我没事,跟你说是因为不想你误会他,其实我过得挺好的,真的。”

      陆隽心腔胀痛,气息都有些不稳,自然没理会他还在摩挲耳朵的动作:“你肯定在骗我。”

      “你肯定很难过。”

      “我不难过。”除了刚开始知道真相时的惊惧惶然,他也许已经继承夏延的冷漠,现在那细碎的疼早就撼动不了他了。

      可看见面前人眼眶边缘的湿濡时,夏至深停下揉擦他耳廓的指腹,低抑着声问:“我都没哭,你怎么哭了?”

      “我心疼你。”

      虽然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是我真真切切心疼你。

      在这一时间,万籁俱寂,夏至深望进他的眼眸,那片不知名的湖海。

      有浪涌,有海鸥,有星辰,有郁郁芊芊的鲜花。

      他在鲜花漫簇里看见滔滔难绝的动荡,可是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到头来,原来是他的万千动荡。

      夏至深屈指蹭过他的眼尾,唇齿间咬着轻细的笑意,差点藏不住颤栗的心悸:“你这样真的会让我误会。”

      “误会什么?”陆隽下意识抬手擦了擦眼边,疑惑问他。

      两步往后一退,夏至深抬指撩过领口,微凉的风裹挟霞光,勾起发梢,模糊他的尾音。

      “你喜欢我。”

      说完,没等陆隽回过神,他便迈开脚步往花店里走。

      身后的人却是狠狠一怔,不可思议看向那人的身影,本该反驳一二的时刻,可陆隽不自主摸了摸耳朵。

      突然记忆回了笼,陆隽立即奋起,急忙追上去:“夏至深!”

      “你是不是偷偷摸我耳朵了?!”

      夏至深神色自若:“没有。”

      “你骗人。”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喜欢到出幻觉了?”

      “信口雌黄!”

      自觉吵不过的陆隽气冲冲走过他,推开玻璃门走进去,还记仇将门关上,把夏至深关在外面。

      透过玻璃看陆隽朝他得意洋洋做了个鬼脸,夏至深好气又无奈笑了声。

      幼稚鬼。

      ——

      第二天他们回到了鹤城。

      上午十一点左右的天气温凉,揉着薄淡阳光,郁郁葱葱的常青树枝繁叶茂,在石梯边缘投落参差不齐的阴翳图层。

      “我感觉我饿了。”食堂饭菜香穿过层层叠叠的绿植花漾,一个劲往陆隽鼻子里钻,他恋恋不舍往身后扭头望逐渐消失的食堂,“好多天没吃学校的饭了。”

      夏至深朝树荫里走去,没回头:“我看你是嘴巴饿了。”

      肚子发出抗议的陆小少爷:……?

      “真饿了,我早上就喝了一杯咖啡。”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两颗糖,陆隽两步跨过几阶台梯,跟上他后递过去一颗,“吃不吃?”

      看了一眼他掌心里包装简单的糖,夏至深拒绝了。

      “不是说饿了?自己吃。”

      被拒绝的人无声撇撇嘴,正撕开包装纸的时候就听见从上面蹿来的喊声。

      “我操!陆总!”

      陆隽往嘴里一扔糖块,抬首向上一望,见林垚几个正扒在三楼廊道栏杆边上,大幅度摆手示意。

      “叫人就叫人,你还带几个脏字啥意思?”开玩笑般笑着骂了句,陆隽朝他们回了招呼。

      等他们俩上了三楼,跟那几个在廊道边碰头。

      林垚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用双手拍了拍陆隽和夏至深两人的肩膀,发问道:“搞莫子去了诶,几天都见不到人?”

      “搞么子,出门打工。”被人袭击的肩膀此时在隐隐作痛,陆隽扯着笑僵硬回复,“垚总力度够劲儿。”

      “我现在每天早上都多加了一个鸡蛋,”一听这话林垚可来劲了,兴冲冲向他们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看到没?肌肉!”

      薛皓一巴掌把他顶一边去,讽了一句:“你那二两肉,要是不硬起鼓个包,老子还真看不出来。”

      被人瞧不起的林二两当场便忍不了了,正想上前跟人理论理论,却被在一边的朱文杰锁喉,最终挣扎无果,以倔强姿态屈服。

      “对了,你们事情处理完了没?”朱文杰一边桎梏某个小鸡崽,一边冲他们问道。

      夏至深往旁边栏杆处靠住,弯唇笑回:“办完了。”

      “耶,两个帅哥终于回来了嗦?”从另一边厕所出来的向日升老远便看见一群人在这边摆白,屁颠屁颠跑过来想凑两把热闹。

      “托向老板的福。”陆隽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一如既往相互开玩笑。

      向日升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靠在栏杆边的夏至深,摸了摸下巴,略加思索:“再不回来,别个班都要造谣你们私奔去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谣言惊得哑口无言,陆隽掀眼往那人脸上一落,嘴里马上要跑出来的反驳又迂了回去,跑了句火车,“不是私奔,是度蜜月。”

      “我日?!”

      “操?!”

      “我操!”

      “?叼。”

      看他们意味深长又难掩激动的眼神在他俩身上乱瞟,陆隽本想开个玩笑,没成想被闹了起来,急忙拉刹车。

      “我开玩笑的!”

      可天生爱凑热闹的鹤城娃娃怎么肯轻易罢手?

      “哦哟~”

      “又幸福了哥。”

      “我们都明白,明白!”

      “啧啧啧,没看出来啊。”

      “没看出来啊啧啧啧。”

      “啧啧啧。”

      “啧啧啧。”

      陆隽面无表情:“都少扯起嘴巴叫,再啧给你们一个两个头揪落当球踢。”

      向日升看热闹不嫌事大,立马倾情为两位新人献唱:“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

      靠在栏杆边的夏至深一言不发看他们胡闹,视线落在陆隽无奈又窘迫的脸上,无声哂笑一息。

      “我操,向日升你个狗日的莫唱歌!”林垚实在受不了他五音难辨的音调,在起哄的氛围里揭竿而起, “我知道你对这件事也很感兴趣,但是你先别凑上来。”

      其他人本来想忍受两下,但实在是忍无可忍,纷纷响应。

      “爱情不是随便许诺,好了,不要再唱了。”

      “今日听君歌一曲,鞭数十,驱之别院。”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也可以没有。”

      “如听仙乐耳暂聋。”

      “呕哑嘲哳难为听。”

      “日呜呼哀哉,兔死鸟亡。”

      “?滚啊!我要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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