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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Kiss M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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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上课半小时前,班上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薛皓站在讲台前,一只手叉腰一只手在大屏幕上不停翻动,找着找着就烦了,随便在最近播放里点了一首。
独白钢琴声跳动音符,之后鼓点与人声流畅清缓进入。
他轻巧跳下讲台,伸展腰身走出教室。
陆隽没去社团,将笔记整理了下准备在上课之前跟大伙说一下。
刚写完最后一个标点,余光中桌边被推进一罐红色旺仔,接着他转过头,一只塑料吸管被随意拿着,递到他面前。
傍晚霞光穿越山野,沾染云层,如金色浪潮翻涌,掀起高浪,覆盖一切。
后门大敞,低矮窗也让他刚才移过一扇,视野里出现模糊轮廓的人,咸蛋黄色光彩熠熠,外面暗红瓷砖围栏、窗沿、玻璃、漆亮门框,就连这人黑发尾尖都撩勾霞粒。
男生背光,微垂眼尾,唇间珠没能幸运获得自然眷顾,失了些许清妍,却多了黯淡的昏惑。
宽敞走廊间学生三三两两有说有笑走过,外面广播里是清亮女声在播报一篇散文。
教室里音乐中明明乐器声在一层一层递加,可他却只能听见清晰的鼓点,震得胸腔在轻栗。
只短短几息时间,蓦然呼吸一窒,陆隽回过神来,抬手接过吸管。
“谢了。”
在道谢完后,他有些莫名其妙刚才那种令人惊悸的感觉,像是血液升温,流速越来越快,使心腔都在不安分。
服了,大概是唇珠瘾犯了。
陆隽放开吸管,难耐又遗憾地耷拉下眼皮,蹙眉跟桌前这罐旺仔较劲。
刚扯开环便听见旁边窸窣抽书声,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去,见夏至深手里一封古欧信封,金丝暗纹在隐约浮动玫瑰花印。
夏至深的视线落于上面,低压的眸看不清情绪,他面色没变,放下书本,另一只手也搭上信封边缘。
这动作异常熟悉,陆隽眼皮一跳,急忙按住他刚开始施力的手:“你都不看一下?”
“没必要。”
“这种事只是在感动她自己。”
“对于一个萍水相逢更甚素不相识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打扰。”
夏至深的音色温柔,气声余蕴的尾调藏着钝锋,他的情感却毫无波动,甚至事不关己。
被这几句话说得一愣,陆隽不自主道:“那如果是你喜欢的人怎么办?”
“我没有喜欢的人。”
偏头对上他的视线,夏至深说得很认真。
“所以我才觉得是打扰。”
“要是以后你喜欢的人给你写情书呢?”鬼使神差令陆隽问出这句话。
这次夏至深没有立即回答,他在仔细思考,半晌,他摇了摇头,没有得出答案:“不知道。”
对于一件现在无法碰见并难以解决的问题,他肯定不会给出似是而非、不确切的答案。
他想要的,是百分百正确的答案。
“行吧。”有些意外,陆隽看了眼他松懈下来的手,“你打算撕了它?”
视线重新落回这封信,夏至深点头:“撕了再丢。”
“如果直接丢了,可能会被别人看见。”
“要是碰上心思歪的拍照发出去,刚好有人认识这封信主人的字迹,可能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那样不好。”
陆隽略显惊讶地挑眉,他发现夏至深在私人情感上很高傲冷静,在为人处世上却很谦容体贴。
他唇角弯了弯,又像是想到什么,哼笑一声:“如果碰上心思更歪的直接给你一片一片拼起来呢?”
“那是变态。”夏至深眉头一蹙,也觉得可能会有这种人,补充道,“那我撕碎一点。”
“太费劲儿了。”
“直接烧了吧。”
眼睫一颤,夏至深觉得这个方法确实更好,将情书放进课桌:“回寝室再弄吧。”
“小心玩火尿床,”陆隽开了句玩笑,看了一眼前面的大圆钟,“寝室不好烧东西,等会儿我去找个小箱子,你丢进去就行,等放假回去我让人处理了。”
“也不着急现在烧,说不准以后你这情书大把大把来,集中处理优势效果立竿见影。”
差不多快上课了,陆隽拿起整理好的笔记,正准备起身时又凑过去,不死心询问:“真不看啊?”
回应他的只有夏至深的眼神,单调又压迫的无言。
怕把人惹毛了,陆隽讨好朝他笑了笑,抄起笔记本就往上面走。
“大家安静一下。”
第一次当干部的陆隽清了清嗓,压下些许丁点儿小紧张与小激动,收了些散漫:“说一下咱们这个团员转接问题。”
“不过先问一下,咱班团员有多少?”
等大家举起手,陆隽大致看了下,发现班上全是团员。
工作量陡增的陆团支书:……离他三舅大爷的五线谱。
没事,至少不用申请团员了。
让他们放下手,陆隽说:“需要各位去自己以前的初中学校,然后找到学校团委老师,办理团转出手续,把团委给你的档案带回来交给我就行了。”
“当然也不着急,在国庆节放假回来后带来就行了。”
“对了,初中不在鹤一中读的,建议提早给初中团委老师打电话联系,毕竟老师也要放假。”
“初中在鹤一中读的就自己抽课余时间去找团委老师就行了。”
朱文杰举手插播一条:“要交团费吗?”
划钩刚要划到关于团费的最后一条,陆隽打了个响指:“真聪明。”
“每个团员交五元。”
朱文杰前面的林垚猛地转过身,一巴掌呼到他肩上,气得龇牙咧嘴:“有张嘴不得了?!显着你了是吧?!”
全班哗然,吵吵嚷嚷地翻现钱,没钱的方圆百里都在借,翻山越岭地骂爹。
“我操,他囊个不去抢?!”
“他明明可以去抢,偏偏要虚情假意告知你一下。”
“这笔巨资让我本就贫穷的窘境更加雪上加霜。”
“你穷个狗屎,昨天还送全套小乔皮肤给你那个高二学姐,莫以为老子晓不得!”
“追到起了不?”
“涮坛子,别个把他吊起的。”
“想不到哦,张总还是个痴情男儿嗦。”
“嘞叫舔狗!”
“你个智障还眺望狗!追都不敢追!”
“滚垃圾!”
陆隽见没两分钟就该打铃了,喊道:“现在拿不出来的不要着急,最后一节公共自习前我再来收!”
说完让大家安静下来,大步跨离讲台,陆隽回到座位后拿出等会儿上课要用的教材。
突然他转过身问夏至深:“对了,你初中在海城,这么远不方便吧?”
还没等夏至深说什么,陆隽又道:“要不你让你爸爸妈妈帮你去学校办一下,再寄过来,这样方便一些。”
握住笔身的手指一僵,夏至深没看他,只压低眼睫:“要上课了,再说吧。”
不知道是不是陆隽的错觉,刚才在提起父母时,夏至深的情绪有一瞬间的波动,持续时间极短。
却如极速坠入陡崖,粉碎般的压抑。
可下一秒的上课铃声打断他凝结起的思绪,让他不得不专注于接下来的课程。
——
晚上放学时,终于把今天熬出头的陆隽在座位上打个放松的哈欠,站起身捞起一边挂着的书包,往肩上一甩。
不好杵在后门口挡路,陆隽干脆站出去等夏至深,刚才俩前桌和同桌三强联手只为破解一道绝世难题,现在都还在激情讨论。
他百无聊赖靠上围栏吹风,探身出去看了两眼外面熙熙攘攘的学生。
每栋教学楼都灯火大盛,下面花坛边的灯柱照亮多方,簇簇绰绰的花树丛枝投下嶙峋毫无规则的影团,茂盛浓密的高大树冠挡住他往远处眺望的视线,只余留细密缝隙里灌进的碎碎光印。
他的身子不算标直地斜依着,背包单挎在肩上,脑袋侧过随意看向外面,立柱边倾斜的阴影切割光线,将他半边身子都昏暗隐匿。
骨骼错落的脸廓在偏侧时更加明晰,安静独处间这人周身隐隐浮凝起一层世族饲育下鹤立鸡群般的松弛贵气。
刚出前门走过来想打招呼的林垚等人莫名一惊,竟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还是陆隽转头时发现他们,冲他们扬颌打招呼。
这一瞬那股隐约的隔绝才破碎开,又是他们熟悉的好兄弟。
“操诶,吓死我。”朱文杰冲过去揽住他肩膀,骂骂咧咧道,“哥们儿刚才以为你被夺舍了。”
“?”
“你别说陆总这长相还真有几分有权有势的唬人感觉。”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很帅。”陆隽仔细斟酌一番,才缓缓认真下此结论。
林垚抱着手臂靠在他边上,拍了拍他的肩,大有指点的架势:“下次喊你去开会的时候,记得给那团委老师说一哈,把我们第一版的团员证换一哈,囊个薄个本本看起来寒酸不过的。”
“我操真的,交他些团费不晓得搞些啥子,给我们换个新的团徽嘛,旧得很。”
陆隽听着他们抱怨,视线落在喋喋不休的朱文杰脸上:“朱校长一个电话的工夫,还要我一个小小的团支书搞莫子?”
“陆同志,这就是你太肤浅了!”
“我们交给你这个任务是为了锻炼你,为了让你能够在其他经验丰富的团支书里面弯道超车!”
听他煞有其事且大义凛然的模样,陆团支书敷衍了事地点头:“校长说的是,说的是。”
等闹了一会儿,夏至深他们也出来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下楼,陆隽旁边是叶云舟,他瞧了瞧这人慵散的姿态,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这两天没休息好?”
“没听过春困夏乏秋盹冬眠?”指骨压进蓬软头发中,叶云舟随意揉了两下,“天气热,没精神而已。”
陆隽对此感同身受,但对于他一天到晚都在睡的劲头还是不太敢相信:“不会是身体有问题吧?”
“?啧。”莫名其妙风评被害的叶云舟额角一跳,掀眼睨他,“弟弟,会不会说话?”
陆隽闭闭眼:“占便宜占上瘾了是吧?”
轻哂一笑,叶云舟抬手掰了两下肩,随意道:“我记得你好像过年的生日吧。”
“那不就得了,”手臂一展揽住他肩,叶云舟轻而易举靠过去,“我九月的生日。”
“叫我哥也不亏你。”
被摆了一道的陆弟弟也不生气,顺水推舟道:“行啊哥,周末带我上分。”
“轻轻松松一件都不算事的事。”叶云舟拉了把弟弟快要掉下去的背包肩带,笑得有些懒。
“占便宜还是陆小少爷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