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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玄武 ...

  •   魔的心脏既然是林清泉的眼睛找到的,那么自然也归林清泉所有。

      分别时,老僧送给他一只纯金打造的盒子。

      金盒呈现出灿灿的赤色,盒盖雕着一条嘴里吐珠的游龙。

      这金盒一定价值连城。连龙口里的珠子都是真翡翠的用料,经过手工雕琢后镶嵌在盒盖上的。

      老僧特意交代,魔的心脏只有放在黄金里才不会腐烂变质。

      林清泉封死金盒,揣紧在兜里,当晚就启程去了京都。

      京都和大阪城相距不远,行程只走了五天。

      进京都过关口时,他首先看见张贴在街巷的将军法令:

      [近日,阴阳头解读天象,得知大地魔力复苏,神隐之人化作魔胎,魔胎卑鄙与人俱生,尤喜伤病;不多时将觉醒成魔,首当食用宿主;魔善伪装,化作人形,又常化界以猎食众生,非夺其心则不能亡也。实乃地狱夜叉。]

      [今以官爵石高、赏金万两为奖,若有贤医造出流堕魔胎之良药,则黄金加被、官位加身;平民出身则冠武籍,武籍出身则冠大名。]

      [愿武运昌隆。]

      一句话总结:

      幕府在悬赏能人志士研制出能堕掉魔胎的药物。

      林清泉对古日本的政治体制有涉猎。
      以将军为权力核心的幕府,是江户时代的最高权力机构,类似于现代社会的首相和内阁。
      而皇室就是个象征,仅在文化和宗教上拥有一定的权力。

      这幕府法令一出,说明社会上已经意识到魔力复苏,并且在采取行动了。

      林清泉只是将法令匆匆扫一眼,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是幕府的事,和他关系不大。

      他唯一感兴趣的是皇室,因为三神器在皇室里。

      进入京都后,林清泉暂时居住在客栈。接下来的几天他花钱找了线人,又连着拜访几家医馆,才将御医的事打探了个七七八八:

      皇室有两位御医,一位姓镜,另一位姓日暮。

      两位医师常住皇宫,但每隔三个月会回一趟各自的医馆,目的是为了从慕名而来的医生中挑选学生,收入门下。

      御医门下的学生,就是未来御医的预备役。

      两位御医会对学生们进行培养,并从中挑选出最优秀的得意门生推荐给皇室;相比之下不那么优秀的其他学生便留在老师的医馆,帮忙经营医馆的生意。

      绝大部分的学生都当不上御医。但仅仅秉持着“御门医生”的名号,就继承了御医的招牌和口碑,收获病人们的信任;即使多年后回乡,自开医馆、另立门户,也能生意不断。

      因此,像林清泉这样为了当御医而来的医生极其稀少。

      多数人来拜师的目的,只是为了拿一个“御门医生”的头衔。

      妙的是,镜医师的医馆开在玄武山,日暮医师的在朱雀山,方位恰好在京都的一北一南。

      而日暮医师已经长达三年没有收徒,连位于朱雀山的医馆也不回。他的学生们因见不到师父而相继离开,医馆也改为靠卖药材运营的药馆。

      因此去玄武山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

      镜医师的医馆叫玄武医馆,从玄武山脚要爬两千多阶石阶才能到达。

      山下的人流量极大,堪比现代的道顿堀。价位不同的食物街条条纵横,酒屋和歌舞伎馆遍地开花,高档的便宜的都有,还有不少挑担子卖的流动性小摊。置身于此的话天天都能过夏日祭。

      据说玄武医馆还没建时,玄武山只是个无人问津的野岭荒山。
      医馆建成后,人们都奔着镜御医的名声而来。玄武山从此脱胎换骨,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央商务区。

      林清泉爬了两千多阶,大汗淋漓,来到半山腰的玄武医馆。

      一上来他就被医馆的派头震慑住了。

      医馆有三层,三层的墙壁外都贴着金箔,远观就像金阁寺那样壮观。房柱雕梁画栋,外层涂着黑金色的油漆。四角镀金的屋檐头系着琉璃风铃,墨绿青瓦上落有更鲜嫩的青枫叶。山间云雾和树的清涩味交织一起,像进入仙境般。

      最值得一提的是,拱起的房顶尖上有一龟一蛇的雕像。

      蛇缠绕在龟壳上,与龟面面相觑,呈现出龟蛇相争的形象。

      龟蛇,就是玄武。

      这种环境,光是迈个门,病都能好大半。

      和这相比,目目医馆就像村头距离茅厕不超过三十米的小卖部,下雨时特别受流浪狗欢迎的那种。

      “阁下是来看病的吗?”负责接待的医侍上前问道。

      林清泉从金光闪闪的墙壁撤回视线,“敢问,你们这儿问诊金多少钱?”

      “一个小判金。”医侍回答。

      一个小判金。林清泉在心里算了算,这个价位大约是自己的五十倍。

      医侍忍不住多看了林清泉几眼。见他中气十足脸色红润,眼睛黑白分明,连眼白的血丝都比常人要少一些,刚从山下爬上来连气都不带喘的,一点不像个病人。

      “莫非,阁下是来求拜镜大人为师的吧。”

      林清泉连忙点头称是。

      医侍了然,递过去一块写有“考”的木牌,“考核将在三天后开始,持续一个月。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能与镜大人见面,祝阁下顺利通过双重考核,成为镜门的玄武医师。”

      林清泉看着木牌上单独一个的考字,疑道:“考核?怎么还双重考核?”

      医侍开始耐心解释。原来,镜御医每隔三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只会在医馆待三天;但来找他拜师的却足足有一百多人。
      这么多人他没时间一个个亲自面试,只能让手下最器重的三位学生先主持一轮类似海选的考核——也就是从上百人中先挑选出最拔尖的三个。
      这三个人将获得被镜御医面试的资格。至于最后有没有收入镜门,就看镜御医的定夺了。

      其实就是初面和终面,这很好理解。

      但林清泉没想到的是,在人口仅百万的江户,就有上百人竞逐一个名额的现象。

      竞争之激烈是他没预料到的。

      “这不奇怪。镜大人医术高明,名声在外,对待学生态度和蔼。本人又极富有魅力,自然吸引年轻的医生远道而来。何况凡是收入镜门的学生,出门在外被叫做‘玄武医师’,就算不是武家的也能乘坐轿子和马车,风光无限。”

      “还能坐轿子?”林清泉问。因为平民身份,他即使有钱都没有乘坐轿子的资格。

      从江户到大阪、再从大阪到京都,这二十天路程他全是靠双脚走过来的。

      “是的呢。成为玄武医师是既自豪又辛苦的事。”医侍笑道,“毕竟,朱雀山的日暮大人不收学生了,来找镜大人的医生更是多起来了呢。”

      *

      玄武医馆的占地面积约为四百平。

      整个医馆又分为三个独立的小馆,名字也起得挺有意思,叫“上焦馆”、“中焦馆”、“下焦馆”。

      三个小馆各有其用。对标到现代,上焦馆就是看门诊的地方;中焦馆是病人的住院部;而下焦馆就是玄武医师和医侍们起居住宿的地方。

      不得不说玄武医馆的命名很有一套。

      江户时代尊崇中医。中医里有个概念叫三焦:头至心为上焦、心至脐为中焦、脐至足为下焦,这样就把人体分为三部分。

      将三个小馆如此命名,就有医患一体的意味了。

      林清泉还发现玄武医馆门风规整。

      规整到什么程度呢——不仅入了镜门的玄武医师要穿清一色的湖青色和服,连林清泉这样的外来考生也要穿统一发放的棕黄色和服,在考核期间和同参道友们一起,像军训那样集体住进玄武山。

      只不过他既不能住中焦馆也不能住下焦馆。

      林清泉换上泥黄色的和服,由医侍指引着,路过墙壁外贴满金箔的下焦馆,又爬了几百个山阶,来到接近山顶的考生专用的舍宅。

      他发自内心的哇了一声。

      放眼望去,住所就矮矮一层,面积能有半个小操场,四周种满飒飒作响的竹子。舍宅的装修极简朴,黄黄白白的纸门像洗旧泛白的床单。纯色的榻榻米上摆着一床床相距不到一米的铺位。

      这不就是大通铺嘛。

      和玄武医师们住的下焦馆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下水管啊。

      “你的床铺,就在那里。”医侍指了一个角落,神情却有说不出的异样,“……接下来这一个月,你就睡那张床吧。”

      他帮忙把行李搬进来,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分配给林清泉的床铺在最角落的位置。

      林清泉很满意。因为这个床位最僻静,而且能看到潇潇竹影。半夜醒来,就着从竹叶间隙扫射进来的月光,就像住进浮世绘里的月光图,浪漫极了。

      想想就美滋滋。

      “嘿嘿。”

      身后传来幸灾乐祸的笑。林清泉没来得及回头,就感到有个人大力推了他一把,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就径自躺了上去。

      “上一个睡这床的人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吧。”

      这人身上套着和林清泉一模一样的泥黄色和服,看来也是考生。

      他的皮肤是比泥黄色更黑一个度的小麦色,显得很健康,头发也剃得短短的,一脸的嚣张,活像日本黑|道片里那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炮灰小痞子。

      他蹬两下腿,把洁白的床单踩出两道脏污,像是来故意恶心人。

      林清泉脸色变了,“下去。别动我东西。”

      这人没有半点要动身的意思,笑盈盈道:“哟,生面孔,你是新人吧。就这么喜欢这个床啊?”

      他故意站起身,用非常欠揍的表情,蘸满灰土的草鞋在床单上踩了踩。

      林清泉面沉如死水,“别碰我的东西。”

      “哟。你可真是不怕死呐。”这人昂起下巴,阴阳怪气道,“我说,新人不懂向前辈行礼的规矩嘛?连句‘请多多指教’也不会说嘛?”

      林清泉二话不说,操起矮桌就往他脸上砸。

      这人没想过外表斯斯文文的晚辈能干出这事。在对方操着矮桌砸过来的时候完全没回过神。只觉得那双黑黑的眼睛瞪着自己,分明察觉不出愤怒或激动的情绪,但就是后背莫名的发寒发冷。

      他就这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子。

      颧骨一阵麻木,在全脸蔓延开,接着就是深深的钝痛。

      他眨几下眼睛,嘴里嘶嘶几声,突然恍然大悟,一摸脸颊。

      “你干什么?!”他看着手上的血,喊得破了音。

      林清泉放下沾了血迹的矮桌,开口道:“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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