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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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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染一行人来到南拓皇城时,正是大雪纷飞的时候。
早就听说过南拓皇城寒凛,可眼下只不过刚刚行至南拓边境,竟也冷到了这种地步。
不染此时才确切的感受到冷到刺骨是何种感觉。
她坐在轿中,帘子紧紧闭着,身上裹着厚厚的白色毛毯,仍是冻得她忍不住哆嗦。
冰冷的空气如刀,似随时要割破人薄弱的皮肤。
东洛皇城四季如春,随行队伍何曾领略过这种严寒,一个个腿肚子直颤,车辇都险些行不稳,左右摇晃。
不染在轿中被晃的头晕目眩。
这到底是个什么奇怪地方!
偏偏南拓皇城还特地派人送他们一行人神器御风辇,御风辇车程极快,东洛与南拓五日的路程,他们两日便到了,南拓如此一反常态,似乎迫不及待要她嫁进来一样。
不染对南拓更是全无好感。
实在忍受不了了,她当即丢了毛毯一把掀开车帘。
不染掀开绯红的头纱,目光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地上的积雪快将人大腿埋没,周遭枯树萎枝,冰凌遍地,一片寒肃之象。
她抬眸继续向远处看去,一排排屋舍若隐若现,只是被大雪覆盖的几乎只能看见模糊的房顶。
不染心中震惊。
南拓皇城竟然是一座雪城。
随行队伍里终于有人冷到昏倒,旁边有几人惊呼上去,艰难将昏倒之人扶起。
不染面色沉肃,手心微挽,一阵光芒渐渐溢出。
她扬起手臂,光芒扩散开来,径直将一众随行人员笼罩。
众人青乌的面色逐渐红润,只觉一抹暖阳覆盖周身。
那昏倒之人也随即苏醒过来。
不染轻甩衣袖,返回了车辇内。
被不染灵术保护,一众人员终是好了许多,行驶车辇稳稳地继续向城中心而去。
待终于到达主城之内,却是人声鼎沸,繁闹不已。
大雪漫天。
南拓皇城的民众却都冒着严寒出了门,争先看着一个方向兴奋地议论着什么。
侍从过来问不染,“公主,可要属下开道?”
开道便是要通知南拓皇城中人他们到了。
不染本能的排斥。
她还不想这么早进南拓皇宫。
她道,“不必,你去打听打听前方发生何事?”
队伍便远远避于人群之后,静立于不显眼的位置。
那侍从走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处,问道,“寒风冷冽,诸位却都来此大道之中聚集,不知是发生何事?”
有人道,“看你的穿着,你是外地来得罢,你不是本地人怪不得不知道”,说话人眼神喜色尽显,“今天是个大日子,二殿下正在祭祀台向世神祈福,有二殿下在,南拓这场下了十几年的雪终于可以停了。”
车辇中,不染睁开眼眸。
人群中的话一字不落传入她的耳内。
南拓临?
听闻南拓皇城之前原本四季分明,自从十七年前南拓霁尤偷盗天阙,自此引发天下混战,民不聊生,天道大怒,降下神罚,南拓皇城自此开始终年大雪不断。
既然是神罚,又怎能轻易解除?
可南拓臣民如此兴师动众,显然是信心十足。
不染心中一动,忽然明白南拓临想法设法得到神物天阙是为何。
神罚自然只有神物能解,天阙乃是世神元神凝结而成,自然可消这漫天大雪。
便在这时,从一处忽然出现一道耀眼红光。
红光直击云霄,扩散极快,似乎要将整个天幕遮住。
人群开始欢呼——
“二殿下开始祈福了!”
“南拓有救了,南拓有救了!”
……
不染从车辇内走出,抬眸看向绯红色天空。
她心中一惊!
整个南拓皇城上空此时皆被浓厚的灵力覆盖!
灵力翻滚,涌动成一股股漩涡,似要将整个天幕撕扯。
一瞬间电闪雷鸣,大雪开始四处疯狂飘散,仿佛穷途末路后的拼死挣扎。
可最终,所有的挣扎都只不过是徒劳无功。
雪,一点一点消失,直至再也不见踪迹。
红光退去,天幕重现。
刹那间,霞光漫天,天晴风和。
一阵香气袭来。
不染侧眸一看,曾被厚雪覆盖的土地上竟冒出一簇簇新芽,新芽盘旋而上,青翠的叶子逐渐长大,那树杈中一株株花朵争相绽放。
好不灿烂。
人群奔走相告,敲锣打鼓,喜悦之色尽显。
不染大受震撼。
这,便是世神的力量么?
只不过短短时间,就将一座皇城彻底改头换面。
要操控这股力量非常人能做到。
她微微蹙眉,看来南拓临的修为,又提升了。
而此时的祭祀台上,南拓临掌心中光芒渐渐消散,他慢慢睁开眼来。
眼前再不见积雪,入目所及,繁花似锦。
台下,一众臣民欢呼雀跃。
积攒了十七年的严寒终于退却。
往后余年,四季复临,花开有时。
他微转目光,看向了一旁身着华服的女人。
千璃色也正盯着他,只是她目光阴沉,面容肃穆。
南拓临却仿佛没有看到似的,他甚至微微扬了扬唇。
而后,他向千璃色走去。
千璃色身旁正站着王上南拓迹。
南拓临躬身行礼,“父王、母后,儿臣幸不辱使命。”
千璃色眸色复杂,嘴角却也扯了一丝笑意出来,她深深看着南拓临,缓缓道,“你的修为进展神速,倒是让母后刮目相看,母后可是记得刚进宫时,你连竟儿的三招都接不住。”
“儿臣不敢一刻懈怠,唯有日日修炼,不敢让母后失望。”南拓临眸色平静,看进她的眼里。
“临儿,你的勤勉,父王和你母后自是知道,心怀甚慰啊。”王上南拓迹却是满脸喜色。
他笑着看着南拓临,接着道,“你做得很好!此番你立了大功,以后南拓交到你手上,父王也能放心了。”
南拓临心中一动,转而看向南拓迹,却见南拓迹正迎着他的目光,眸中含义不言而喻。
只听南拓迹笑叹道,“南拓太子也该定下了,为父老了,南拓皇城该交给更适合它的人。”
南拓临心中一震,“父王……”
南拓迹道,“待你兄长成亲后,太子的册封大典也该定下来了,往后,临儿你肩上的胆子只怕越发重了,不过,为父对你一向有信心。”他笑着拍了拍南拓临的肩。
闻言,王后千璃色面色大变,她死死盯着南拓临的脸。
仿佛心有所感,南拓临目光轻移,扫了她一眼。
霎时,千璃色目光如冰。
南拓临却神情不变,似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恶意一般。
他拱手看向南拓迹,“儿臣定不负父王所托。”
南拓迹大笑,“好!好!”
千璃色眸中寒凉更甚,可到底不敢表现过于明显,她微微垂下了眸子,手心握得死紧,直至尖利的指甲刺进肉里鲜血一片也不松手。
还是南拓迹发现了她的异常,惊呼道,“王后!”
他一下子抓起千璃色的手,“这是怎么了?”
千璃色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只不过是太久没修剪指甲罢了,王上不用紧张。”
南拓迹已经拿起帕子为她轻轻擦拭血迹,“都是本王疏忽,本王该早些为你修剪指甲,若不然王后也不会受此一苦。”
千璃色面上轻轻一笑,“王上言重了,只不过是小伤。”
“在本王眼里,王后金贵无可比拟,便是掉了一根头发,本王也是心疼的。”
千璃色嗔怪一眼,“王上!”
南拓迹这才露出笑容,“本王此生最为幸福之事有二,一是能娶王后为妻,琴瑟和鸣,朝夕相伴,二是王后为本王生育两子,竟儿仁孝,临儿慧智,有此两子,本王足已,待日后临儿一承大统,本王也不用再担心那些朝堂之事,以后便可日日陪伴王后,如此,王后可高兴?”
“不高兴。”
千璃色微低下头,目光森寒。
南拓迹一怔,似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回答。
南拓临只是微不可擦轻轻一笑,仿佛早已预料。
千璃色抬眸却又是笑了起来,“国师尚未答应为竟儿主持婚礼,妾身又怎么高兴的起来?”
南拓迹恍然大悟,笑看向南拓临,“临儿,还不快些去请国师,让你母后高兴高兴。”
南拓临拱手,“是。”
千璃色道,“王上,如今大雪已逝,百废俱兴,臣子们还在等您呢,妾身可不敢霸占您,您还是快些过去罢。”说完,笑着推开南拓迹。
南拓迹拍了拍千璃色的手,笑着无奈走开。
眼下,只剩下南拓临与千璃色。
南拓临道,“母后支开父王,是有何话要对儿臣说?”
千璃色冷冷看着他,此刻,她不再伪装,看着南拓临的目光尽显厌恶。
南拓临目光淡淡,依然平静的看着她。
“既然无话,那儿臣告退。”
南拓临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甚是凉薄的声音——
“你当初真不该回来,既然走丢,就永远不要出现,为何你还要再回来?”
南拓临转过身来看她。
千璃色恨恨看着他,“当初,本宫就不该生下你。”
南拓临静静看着她,“说完了?”
千璃色道,“南拓太子的位置永远也轮不到你,竟儿一定会坐到那个位置!”
南拓临沉默看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一路走来,不停有经过的宫侍向他躬身行礼。
南拓临神情冷然,径直而过。
心,还会痛么?
他捂住自己心口的位置,当被伤害得太多次,心似乎也麻木了。
脑子里忽然想起当初那个雪夜。
更绝望的时候都过了,现在再没什么能伤他了。
他不屑一笑。
如今他也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刚进宫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