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川》二九壹拾捌

43、42

　　见我闷闷不乐，婆婆把我的金钗和嫁衣还给了我，我抱着东西，泪流满面，我不想失去幸福，我想牢牢抓住。
　　放下羁绊，成婚那日，我是真的高兴，能得到大家的祝福，也是一种幸福和快乐。白悠鹤笑得像个傻子，我给公公、婆婆敬茶时，他却忘了给二老敬茶。一转身，督促哥哥弟弟们，给我发红包。七弟拽着红包道：“哥，我还在学艺，要不，这红包免了吧。”他拽着红包往我手里塞，道：“偌大个白家，以后都是你的，你要小气了，我可不答应。”七弟嘟囔着什么，他说大喜的日子，别找打。最后，硬生生把那红包抢到手。以前，家中仅我一人，没有兄弟姐妹，父亲严肃，母亲端庄，这样打打闹闹的样子，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也失了端庄，忍不住偷笑，龚毋氏在我旁边，用力一掐我胳膊，我疼得呀了一声。白悠鹤听见，忙问我怎么了，我笑着道，咬到舌头了。他过来就要掰我的嘴，我急忙让他打住，这么多人看着呢，怎好意思？
　　回到房间，床上栗子、花生、瓜子、桂圆少不了，这回轮到小玉笑我了，我拼命拿出小姐的架势，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慌，可架不住这小妮子没羞没臊，龚毋氏也不帮我，还火上浇油，张家大嫂在一旁，出各种主意，准备好好闹闹我的洞房。最后，我实在是架不住这三人，作揖告饶道，以前是我错了，求几位姑奶奶饶了我吧！三人从我这里讨了无数喜钱，才笑做一团的出去了。
　　她们出去后，我卸了头冠，洗去了脂粉，解开头发，用银梳子，细细梳理好，坐在铜镜前，等着我的夫君。火红的喜烛爆开了花，桃枝低垂，花朵娇艳欲滴，看得我脸红，忍不住痴痴一笑。
　　门声响动，我连忙低下头，娇羞无比。
　　“姑姑，你今天真美！”身后，传来吕颜的声音，我慌忙转头，真的是吕颜，他又长高了，还长出了胡茬。我站起身来，呆住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钻出来的？是特意来恭贺我成婚的吗？
　　“白家连着追杀我们几个月，却一无所获。上将军贺鹏，开始怀疑白家了。姑父没跟你说，可我不能不和你说。”他道。
　　我心中大惊，那该怎么办？错愕的看着他。
　　吕颜走近我，道：“姑父打算今日与你先成了婚，日后再演一出苦肉计。可我总觉得，这事上，你不该欠他的，并且，你与襄阳王府牵扯更深，与太原王家更有渊缘。所以——”
　　吕颜一刀扎进我的胸口！
　　“这戏，你来做，会更真实！”
　　我望着他，道了声谢谢！谢完，胸口疼痛散开，让人站立不稳。见我要倒，他扶住了我，把我轻轻放在地上，道：“婚宴中，有禁军的人，还有段鹏的人。我与姑父研究过，演练过，扎这里虽凶险，可不会要了你的命。姑姑，欠你的，我有命，这辈子一定还。没命，我下辈子还！”
　　我伸手摸着他的脸道：“你扎的是我，所以不欠我什么，若是他，这辈子，我定不再认你！”
　　他说对不起！我说了声保重！我的视野逐渐模糊，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蕴彩，慢慢从我眼前消失。
　　贤宁和吕颜频频做案，且都是大案，国主不仅是震怒，而是勃然大怒，把追杀二人的赏金提高了一倍。此外，他下旨刨了吕楚与老毒妇的坟，把二人拖出来暴尸。本来还要迁怒吕姓族人，可吕颜和我一起负气出了吕氏宗族，算是帮他们逃过一次大劫。吕颜无亲、无族可灭，贤宁与国主，又是堂兄妹，若真要灭九族，他只能自己抹脖子，灭了自己。他想来想去，只好拿襄阳王妃的李家开刀，李家因襄阳王的缘故，已被灭了一次门，这回，只剩些远亲，流放在苦寒之地，他下旨赐死这些远亲，等旨意到了苦寒之地，活着的人仅有一个，且重病，不久将于人世。他自己讨了个没趣，只好安抚起白家来。
　　父亲死于先国主之手，新国主把这份罪责，生生推给了张家，说张家祸乱后宫，迷惑国主，有不臣之心，我父与她们抗争，是为忠臣，当为群臣之表率。白家不畏权势，讨贼有功，又能大义灭亲，是乡野之表范，德行之楷模。封我母亲为一等公夫人，赐白家“大义凛然”的匾额，等同功名出身，令襄阳府郡，为我建孝女牌坊。一顿操作，把白家捧上了天。公公亲自去京城接回匾额，叩见了国主与上将军。从此，他见人就说当今国主仁义，是明君，肝脑涂地无以为报！还摆出一副杜鹃泣血的表情，什么叫奸雄，我算是领教了。
　　白悠鹤整天抬着药碗，也没个笑容，害我吃个药，都吃得怯生生的，生怕他一不高兴，又摔了药碗，砸塌了床，或者劈了桌子、椅子之类的。
　　那一日，我醒过来，看到床前清瘦的他，我笑了，他掐着我的肩膀问，你怎敢如此？我嗯了一声道，你敢做的事，为什么我不敢？他说，吕颜万一扎偏了，怎么办？我哼哼道，他是我亲侄子，不至于。他摇着我道，还嘴硬！我说，你别摇，我头还晕着呢。他放下我，把桌椅板凳，全都打了一顿。我心说，幸好早有觉悟，没买黄花梨的，否则，这钱就丢水里了。
　　到了中秋，我已能下地行走，白悠鹤扶着我去院子里赏月。
　　我吟：但愿人长久，他接：千里共婵娟。
　　我吟：海上升明月，他接：天涯共此时。
　　我暗笑，吟：平分秋色一轮满，他接：长伴云衢千里明。
　　我“哦”了一声，定要找个偏的，把这个武夫考倒，才不负我才女的名声。
　　“目穷淮海满如银？”
　　他面露难色，我内心偷笑，可面上，我抬着脸，眼睛扑闪扑闪的，装出一副十分的期盼的样子。
　　“万道虹光育蚌珍。”屋顶传来一道声音。
　　我呀了一声，吓得躲进他怀里，也不知这江湖中人是什么毛病，好好的门不走，拜帖不送，老喜欢走屋顶，不知这次，来的又是谁？
　　“师父！”白悠鹤欣喜的把我从他怀里拉出来，我伸头一看，可不是，正是那个老不正经的！
　　老不正经落了地，白悠鹤跪在地上，给他叩头，老不正经训道：“当年去百花阁，你若好好听余姑娘说话，今日也不会答不上来，就看人家的脸蛋了吧？”
　　他一句话，让我们脸色都大变，白悠鹤连忙道：“师父，一会儿让子箩把您的茶补上。其他的我们都不说了。”
　　白悠鹤！你等着，一会儿，我们俩好好说说百花阁的事！
　　我笑着，给老不正经的沏了茶，跪在地上道：“师父请喝茶。”老不正经的颇为满意，喝着茶道：“吕颜我挺喜欢的，虽说我已关门，但像他这样机灵的，不多见！所以，收他为半个弟子。”
　　听他这样说，我又替吕颜给他磕了三个头。他道，说好了，只算半个。我说，那也是吕颜的福气。他递过一封信给我，人，我已安全送到了霁海。这算是你们新婚的贺礼了！
　　我打开信，信是吕颜写的，里面说，他对不住我，对不住父亲与祖母，可他不后悔，他如今很幸福，希望我也幸福……
　　望着火红的落日，跃入海中，我全身瘫软，躺在白悠鹤怀里，问他，当年我留在井边的蜜华签，是哪一支？他紧着我的腰肢道：比翼双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