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文手》则赢

5、崽崽系列——我叫无感

　　冷漠小年轻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开始下雨。
　　汉白玉的石砌就在一瞬间长满了青苔，那间灯火通明的八扇双开雕花檀木的门板斑驳了朱红。坐着坐着，上方吊着的一只巨大牌匾轰然倒下，在他们面前的地面上砸得粉碎，昌华楼三个金子塌圮为灰。
　　悲伤的冷空气从天穹的四面八方渗进来，和惨绝人寰帅哥的心跳共振，化成雨点，以双曲线函数、飘带函数、三角正切函数与余切函数和孤立正电荷电场线等等的轨迹形式交替落下，地面上汇成小溪，荡漾出参差起伏的波函数。
　　这是则赢作为三次元一个淹没在七十亿人群中的一个排不上号的路人必须接受的作为一个学生的设定——她开始做题了。只有在这个世界里，则赢是放逐的、自由的，但不是万能的，她仍需要符合逻辑，她也自始至终治理于将她的现实投射进这个世界。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去——孤独的放逐实在太过悲苦。
　　雨带来的气味是清冽的说不上什么情绪的味道，或许有些甜腻。惨绝人寰帅哥落魄地走向了这栋酒楼的正门。他累了，茫然地仰头嗅着味道，那冷漠小年轻就坐在门口那石狮子的底座沿上，嘴里叼着一根打了码的棒棒。
　　他伸出两根指头，将那跟打码棒棒夹在指尖，长出一口气，吐出的是却七彩的糖霜。
　　惨绝人寰帅哥怔愣着看向他，在那一瞬间他却并不觉得惊喜，只是一种心安，将之前的郁闷都排挤得记不分明。冷漠小年轻长得不赖，好歹也是个男主级别的人物。没了剧情，身为脖子以下无比纯洁的纸片人，二人取向都成谜，惨绝人寰帅哥倒也真看不出什么。
　　惨绝人寰帅哥没有说话，拍拍灰，坐在了汉白玉石阶上，仰头像个有故事的男人那样望天，漫天的银蓝光带摇曳。须臾他觉得不回上两句颇为地尴尬：“你手里那是什么？”
　　“棒棒糖。吸棒棒糖有害健康。这是规定，最好不要出现危害青少年的景象。”
　　“那既然都改成棒棒糖了，为什么还要打码？”
　　“因为……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审核的是个人工智障吧。我们也是智障吧。”
　　从前作者总是会想起他们，在天上整日里不间歇地叨叨逼逼，现在却只剩了极光在天空中噼啪作响。属于作者的地理知识告诉他那是电火花的霹雳，但惨绝人寰帅哥觉得那是所有配角的灵魂在燃烧着，是火焰的爆鸣。
　　他嘲弄着：这个纬度怎么可能有极光，作者写出来一团智障。但智障也配得上一个智障的结局啊。
　　穹庐之音消失得太久了。起先还会下下雨的时候，惨绝人寰帅哥仰头伸舌头舔了舔雨点：嗯，纯正清冽的农某山泉牌一氧化二氢配大量柠檬酸，看来又是写到一半看手机，txt网盘里存了哪个大神的著作，心里酸倒下酸雨了。但后来只有偶尔一只鸟飞过，拉下一坨屎都在地上写出一个麦克斯韦方程。
　　极光燃尽了，该遗忘的配角都忘干净了。
　　这一切的变故让安静再也难以承受，惨绝人寰帅哥试探着想开口，你之前去哪儿了？
　　冷漠小年轻抢了先：“我讨厌聒噪，这边比较清静，我就一直呆在这里抽毒害青少年身心健康的打码物品。但我一直羡慕你——好歹还有个精分的人设，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但我呢？撇开剧情，我什么性格也没剩下。”
　　这句话落在惨绝人寰帅哥耳朵里，他看着冷漠小年轻手里一根打码棒棒糖抽完了，一双跟着身后朱墙一道儿斑驳的漆黑眸子再度亮了。
　　他问冷漠小年轻要了一根打码棒棒，撕开外头套子，叼在嘴里，潇洒一甩额前原本狼狈乱发拼凑出的刘海，对他曾经的CP重复道：“走吧。去剪个头发，换上件体面的衬衫，说不定再配个眼镜。”
　　“有什么意义吗？作者走了，我们也去不了了，没有人会去写我们的任何故事。”冷漠小年轻没有人设，他不懂得那些情绪，也对死亡无知畏惧。
　　但他的面前却突然伸出一只手，仰头，惨绝人寰帅哥站在他面前：“那我们就去享受生活！享受到作者也将我们彻底忘记，将则赢这个笔名也跟着忘记。在毁灭之前我要先拥有用自己的血肉，找到我自己的灵魂，我要至少真实地存在过一次，然后再在这个世界的边缘纵身跳下去！我们的毁灭祭奠则赢曾经的存在——也是我们曾经的存在。”
　　冷漠小年轻两根指头夹着那根打码棒棒，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好像还是有些人设的。”他讲棒棒糖咬碎在嘴里，扔开塑料棒棒，站起，看着惨绝人寰帅哥道，“既然从前的剧情不作数了，那我得知道你的名字。”
　　他这是同意了！
　　惨绝人寰帅哥站起来，一甩霸总标配高定刘海：“我觉得叫我惨绝人寰帅哥挺好。毕竟作者已经这么写了。我也就叫你冷漠小年轻。”他大步迈出两步，一跳，飞跃在空。
　　冷漠小年轻惊吓：“我不记得原来这是个修真玄幻坑啊！”
　　惨绝人寰帅哥笑：“亲呢，这边建议您右击开创造，然后双击右键起飞呢。”
　　他问冷漠小年轻：“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去找到什么，变成什么？”
　　后者却突然沉默了。